胥山梅子青 第44章 第 44 章

颖城第一医院。

病房内，陆散凛正坐在病床边询问着什么，身侧的柯长星端坐着倾听，偶尔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几个刑警堵在门口，神情严肃。连医生都被卡在外面，只是在看到蔚青涉走近才放开了一道口子，让他一人进去了。

蔚青涉推门的动静不小，病房里几个人都扭头看他。

屋子内窗户半开，阳光被乌云遮挡，带着燥热的风顺着缝隙窜了进来。

六年的风霜，蔚青涉的面部轮廓硬朗了起来，周身的气质也越发冷淡。

但王志刚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猛地看到好好站在门口的蔚青涉情绪一下子有些失控，也顾不得腰上的伤，腾的一下挺直了脊背，“蔚青涉？你还没死？！”

听到这话，蔚青涉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让你失望了。”

柯长星伸手拉了张椅子，挑了下眉示意蔚青涉坐他旁边。

王志刚锋利到刻薄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紧紧地黏在蔚青涉身上，似乎是想找到当年那个冷酷无情的刑侦队长的影子。

他很久之前单方面见过蔚明黎好多次。在他的印象里，蔚明黎不过一个虚伪的小人罢了。

陆散凛曲起指节敲了敲桌子，吸引王志刚回神。

“你说，你当时制造车祸，陷害蔚青涉，是经人指使？”

“不是有人指使，是他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

窗外忽然闪过一声闷雷，黑沉沉的乌云扫过，还带着隐隐的余震。

“王志刚，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柯长星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混杂着混沌的鼻音。

陆散凛头也没回，却精准地把盛着热水的杯子送到柯长星手里。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

阴影中的蔚青涉突然开口：“江霖吗？”

王志刚惊恐地抬头，有些失声，“什么？你怎么会——”

陆散凛瞄了一眼蔚青涉，又转过头问王志刚：“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王志刚不太想讲，他带着质疑的目光不断留连在陆散凛放在桌角的警官证。

下一秒，那本小小的证件就被递到了他手里。

“……”

“江先生跟我说，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一身酒气的蔚明黎提着铁棍子闯进我家里，在院子里跟我妻子起了争执。当时动静闹得还挺大，连邻居都惊动了。”

“不可能。”

蔚青涉虽然某些时候确实不太喜欢蔚明黎，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蔚明黎的人品问题。况且，蔚明黎对铁过敏，任何铁的饰品和物品，蔚明黎碰都不会碰。

“没什么不可能的！人心叵测，你真的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是你看到的那样吗？更何况——我大哥也作证了。父债子偿，你就不该活下来！”

陆散凛接过柯长星喝完的空杯子放在桌子上，又屈起中指重重地敲了敲，“但是——据我们调查，当年你妻子和孩子的死是你的邻居兼大哥——王卫商一手造成的。江霖只是利用了你。”

纠结了好久的雨倾盆落下，洋洋洒洒地浇灌了整栋大楼，窗外阴雨绵延。

“王哥？”

王志刚的脑子嗡嗡的，挤出来的声音又轻又细，似乎在承受着剧烈的煎熬。

当年的事情，王志刚一点儿也不知情。他只知道他被公司安排出省送货，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等他回家一切都没了，甚至连妻女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所有的后事都被他所谓的“王哥”处理得当。

“六年前，我们在你家里沙发底下发现了一枚戒指，”陆散凛调出手机里的图片递给王志刚，“戒指内侧可以看到你名字的首字母，这个是你们的结婚戒指吗？”

“对，就是这个。”

照片拍摄的场景光线不太好，但依旧能看到溅上的血迹散落。

王志刚的手抖的厉害，他对着这张有些灰暗的照片湿了眼眶，“我们结婚的时候，买不起金的，恰好王卫商懂一些锻造的工艺，就请他给我们打造了一对银的。是这个，就是这个……”

“根据戒指上的血迹，我们测了DNA。因为时间较长，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找了好几家检测机构，结果显示不仅有你妻子的，还有——王卫商的。”

王志刚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他六年前那场谋划了好久的车祸突然像一个笑话。

“检测结果在这。”柯长星翻出文件袋里的纸张递给他。

两张A4纸薄薄的，递过去的时候一点重量都没有。

可王志刚抬起的手都是抖的，完全用不上劲儿。

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为了妻女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撞上去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可是，原来这一切都可能是错的。

王志刚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他还没完全接过的纸张散落一地，陆散凛看情况不对果断摁铃叫了医生。

医生一进门看到这场景心头的火就要爆出来。回头狠狠地瞪了陆散凛一眼后还是赶忙上前，在护士的帮助下让王志刚平躺在病床上。

“不是提醒过你们病人不能受太大刺激吗？就非得挑这个时间来！”

“滚滚滚，都出去。”

几个人被医生推搡着推出了病房，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走廊上被警察卡在门口不让进的封胥正透过没关严实的窗户往里看，窗玻璃是磨砂的，封胥一点儿也看不清。刚一回头，猝不及防跟陆散凛对了个正着。

“……陆队？”

陆散凛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

“怎么，就看见他了？”柯长星从陆散凛身后走出，“这才多久没见，又长高了。”

柯长星看到封胥抬手就想试试他的肱二头肌练得怎么样了，却被陆散凛反手一捞摁住了。

封胥看到他俩本能地挺直了脊背，“副队。”

也就三四年前吧，封胥刚从颖城三中毕业，性子正犟，恰好又意外从喝醉了的罗米意嘴里得知了蔚青涉的去向，死活也要跑去静海找他。

封骏荆跟华姜两个人费了老大劲儿压都压不住，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把封胥送去队里锻炼了一年，封闭式教育。一天天给封胥累的要死，啥也想不了。

当时正好是安排陆散凛带队，偶尔柯长星也会跑去帮忙。封胥在这儿可没少被他俩制裁，每次只要有什么事儿，他都是那个被杀的“鸡”。

“你怎么来了？”陆散凛摆了摆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坐着的陆散凛看着好像没那么狠厉了，封胥直了没几秒的脊背又懒下来，闲闲的靠在墙上，“来看看王志刚。”

蔚青涉这个时候才出来，他刚刚就跟在陆散凛两人身后，结果被医生一个激动的摔门关在里面了。

“哥。”

封胥看到蔚青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颠颠的凑了上去，身后看不见的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你的那个小前男友不会是小涉吧？”柯长星福至心灵，眼睛瞬间亮了，闪着睿智光芒的眸子一瞬不错地看着两人。

在队里的时候封胥没少拿着他跟蔚青涉的故事到处乱讲，当时那几十号人耳朵听的都要起茧子了，柯长星跟陆散凛也不例外。只是封胥一直把这个人保护的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一点儿他的身份信息。

封胥飘向蔚青涉的目光有点心虚，根本不敢直视他。

“……副队，你别乱讲。”

蔚青涉看到封胥那个委屈吧啦的表情就能想起来昨天他压着他的脉搏数他心跳的场景，幽深的墨瞳不自在地顿了顿，带着疑问的眼神又转向了陆散凛。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蔚青涉看起来很有压迫感，上挑的眉眼垂下，墨瞳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散凛。

“我跟你说过的。”

“？……那个被狐狸精勾了魂硬要抛下家业去找他渣渣前男友的恋爱脑？”

“……”

“咳咳。”陆散凛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抬手轻扯了下柯长星的警服袖口，明显是想让他陪自己坐下。

柯长星嫌弃地瞥了眼医院的铁椅子，果断拒绝：“不坐，太硬了。”

沉默的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名为“尴尬”的颗粒，令人窒息。

蔚青涉不经意间与封胥眼神交错，两个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封胥心大，过了几秒就看开了，他挪到靠蔚青涉较近的位置：“哥，晚上——”

还没关上一会儿的病房的门忽的打开，“别在门口大吼大叫的！”

下一秒——又是“砰”的一声。

杀鸡儆猴。

让封小胥害怕的男人又增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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