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全班同学都到了,就等你俩了,快坐回去准备上课了。”李娅一身黑色吊带长裙,长长的卷发落在胸前,可能是因为天气转凉,外面还松垮垮的套了件牛仔外套。
“老师,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我们班这节自习。”罗米意走到座位上才突然想起来。
“问你们班主任要过来了,你们自己看看昨天那套卷子一个个都做成啥样了,就这程度明年参加高考我看能有几个人不复读。”
“李姐,你好狠的心,看到我桌子上的卷子了吗,都没写呢。”许方下巴磕在桌子上,面前是一摞快遮到眼睛的试卷。
李娅顺手抽了一张许方桌子上的卷子,是物理,又抽了一张,还是物理。
“……”
“都是物理啊老铁,要被折磨死了。”
“行了,别嗷嗷了,我们快点讲晚上还能给你们留点时间。”李娅拿卷子拍了拍许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来,第一题,直接套公式,没难度就不讲了,不会的下课找我挨骂……”
教室里一股咖啡和薄荷糖混杂的味道,浓重的连风都吹不散,黑板上板书的粉尘散落一地,老师在讲台上循循善诱,一种题型翻来覆去的讲,学会的同学已经在偷摸着攻克数学压轴题。
“涉哥,这题电路怎么分析?”罗米意挠着头,一脸烦躁,“操,怎么算都不对。”
江童也转过来,“是十八题吗,为啥我算出来一个负值。”
“嗯,这题要先算电路两端电位的高低……”蔚青涉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新的电路图,写上公式。
“不对啊,这个算不出来。”
“直接代这个公式就行了,智障。”
蔚青涉仔细的在草纸上写了步骤,把计算过程也单独列出来。
初入高三的学子们充满了欣快,也在深处添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大家都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走向哪里,却还是带着迷茫努力撑起脊梁肩负着老师家人的希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下课铃声响起,风吹乱了课桌上成堆的卷子,教室里的孩子们鱼贯而出,享受着雨后初晴的喧闹。
封胥恰好经过窗外看到少年如墨勾画的侧脸,耳垂上隐隐能看见一个小孔,他清冷的眉眼注视着题目,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算。
男孩子校服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线条。
封胥微抿了一下唇,想挪开目光,终究是被蔚青涉黏住了视线。
安静的傍晚,太阳终于冲破层层乌云,染红了天际线上的云,无与伦比的金芒点燃了所有深埋的平静,美好得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
忽而一束光落在桌角,少年似乎与光融为一体,乌黑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被光蒸腾出些许暖意。
教室里几个没走的女孩子注意到窗外俊美的男孩子,少年此时带着炫目的笑容看着他们班新来的帅哥,眼里不经意间泄露出一阵滚烫。
几位女孩子窃窃私语,带着了然又激动的微笑,眼神还时不时瞟一眼角落的两个少年。
蔚青涉扔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瞧见桌角的光束,想看一眼雨后盛大的夕阳,却跟窗外的封胥目光相撞。
封胥直接拐进他们教室,坐在蔚青涉后面的空位上,懒散的靠着椅背。
“涉哥,没想到啊,竟然都高三了,早知道就不带你逃课了。”
蔚青涉淡淡的勾了下唇,眼中的自信满溢出来,“别说半天了,一周不来也影响不了我。”
封胥沉溺在蔚青涉的眼神中,心跳越来越快,逐渐成为这方天地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少年掩饰般的往后靠了靠,错开对视的目光,收回伸到过道里的大长腿,委屈的缩在课桌下面。
“涉哥,去吃饭吗,我好饿”,刚把物理题算出来的罗米意恹恹的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的说,“小胥,你来了,池哥呢?”
罗米意累的连头都不想抬,眼珠子转来转去找他池哥。
封胥虚虚地遮了一下罗米意的眼,“他没来,别瞄了,一会儿变成比目鱼了,我刚去给唐主任交检讨书了,还是上次翻墙那事,整整五页纸,手都给写废了。”
“你俩不是一起翻的墙吗,怎么没见你写啊涉哥?”
“他啊,你们班主任也是个硬茬,他当时跟唐主任据理力争,说什么,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那嘴叭叭的,老唐都说不过他,给老唐气的呀。”
封胥说着还看了一眼蔚青涉,蔚青涉淡笑着望向他,深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整个落日,在他眼里勾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他诱惑我!
封胥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克制的移开视线,无处安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罗米意,一刹也不敢动。
“小……胥……胥哥,你这眼神我有点怕。”罗米意被封胥看的僵硬,缓缓坐直,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
夜色渐浓,点点星光闪烁在灰黑色夜幕中,枝头的蝉拼尽生命给夏季收尾,昏黄的路灯把少年们的身影拉得好长。
大门口停靠着一排汽车,卖小吃的商贩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整条街灯火通明,连月光都被隐了下去。
三个少年挤出人群时,手里都掂着满满的吃食,蔚青涉一口咬掉封胥投喂过来的章鱼小丸子,含糊不清的说,“公交车要来了,我们得快点走。”
“池纪舒——”
池纪舒一脸懵的转头看去,池辞一身黑站在树下,整个人轻盈的好像要融在这片夜色中。
“爸?你怎么穿成这样,这几天打劫去了?”池纪舒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蔚青涉坐进去。
“我还是坐后面吧,眯一会儿。”蔚青涉一脸困倦,拉开车门靠在座椅上,双眼似合非合。
“那我也坐后面吧。”池纪舒抬手想关上副驾驶的门。
池辞一把给池纪舒推进副驾驶,“你才打劫去了呢,小胥快上车。”
“哎哎哎,爸!”
车轮贴着地面高速旋转,轧过街角的水坑,溅起一阵水花,又被风吹散。
“爸,你开稳点,阿涉晕车。”
“他都睡着了,晕个屁。”池辞现在很想一脚把池纪舒踹出他的爱车。
蔚青涉在后车座睡得晕乎乎的,整个人随着车左摇右晃。
突然一个急刹,蔚青涉直挺挺的向前倒去,额头贴着封胥的手心撞到驾驶座的靠背。
“这人怎么回事儿,开个车都不会!”
池辞刹的很急,整个人惯性向前冲,又被安全带扯回椅背。
“傻逼。”
他确认好池纪舒没事才憋出一句脏话。
“嗯?到了吗?”蔚青涉眼都没完全睁开,只感觉额头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下意识的上手扒拉了一下。
封胥缩了下指尖,却没把手抽出来,语气不自觉地轻下来,“红灯,还要一会儿,睡吗,肩膀给你靠。”
池纪舒侧着脸看后座的俩人,蔚青涉斜靠在封胥肩膀上,俊秀白皙的脖颈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头发已经蹭的炸起,高挺的鼻尖似有若无的蹭着封胥的下颌骨,封胥的手虚虚的跨过蔚青涉的肩撑在柔软的椅垫上,目光一直看向车外,身体坐的比路边的香樟树还直。
封胥看着车窗上两人重叠的身影,感受到蔚青涉喷在他脖子上的呼吸,脑子突然有点乱。
看着挺硬的男孩子头发怎么能这么软,手也好软,就是有点冰,大夏天的怎么会没有温度呢,要是能暖和点就更舒服了,还有这脖颈,好白,想咬。
池辞看了一眼后排,又看了一眼池纪舒,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谁家的傻儿子快领走吧,他不想养了。
“要到了,小胥叫他起来吧。”池辞开口了。
池纪舒你是真能忍,要不是你都叫了我十五年爸了,我才不帮你。池辞愤愤地想。
“啊。”封胥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想法,整个人都不好了,耳根通红,手心也沁出一层薄汗,手忙脚乱地叫醒蔚青涉。
封胥跟他们道别之后一个人走在路上,夏夜的风徐徐吹来,一阵清爽,快热成浆糊的脑子也清醒起来。
第一次见蔚青涉时,少年穿着普通的衬衫长裤,背着光勾起嘴角,不管多少次还是会让他心头一颤。
得益于他父母开放的教育,他也没觉得对着一个大男人心跳加速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有意思,他很享受情感上发生的任何细微的变化,这让他对蔚青涉产生了探索的**。
算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像一只猫遇到了心心念念的猫薄荷,不可控制的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猝然,路边废弃的老房子传来一声尖叫,在寂静的夏夜异常明显。
“啊——疼死了……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离她远点,疼疼疼……”
门口的昏暗的路灯也像是被惊到了一样,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最后彻底暗掉,整个房子瞬间被黑暗笼罩。
封胥带着笑意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一脚踹开破旧的房门,门板吱扭吱扭的向两边打开。
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叼着烟站在院子里,他单手揣兜,冷眼看着这场殴打。
封胥透过烟头的火光看到男人锁骨上的纹身,是一只……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