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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
院子里香樟树的青叶被阳光撕碎,斑驳的打在地面上,一束橘黄色暖光穿透蔚青涉的指尖,温暖了幽冷的墨瞳。
他穿戴整齐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连头顶的呆毛都被他打湿归顺,他的眼神不断的留连在楼下徘徊的身影。
封胥来得很早,那时候天才蒙蒙亮,太阳还躲在地平线后面,被光渗透的云朵透着股娇艳异常的红,与雾蓝的天界限分明。
池纪舒走得更早,他们复读的总是压力更大,即使有信心考出不错的成绩,还是会想着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复读,开始了,就要为自己拼一把。
至少……他还是想跟蔚青涉去同一所大学的。
但是努力抠数学题的池纪舒怎么也想不到,他梦寐以求的大学同学,现在正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儿呢。
“蔚青涉?你还上学吗?”
封胥看着太阳越升越高,楼上的蔚青涉依旧岿然不动。
刺目的阳光模糊了封胥的视线,他有些看不清蔚青涉的表情。
“我前天睡懵了,讲错话了,你先下来好不好?这样交流有点费脖子……”
他的声音不大,墙体的隔音却不好,字字句句都清晰地闯进池辞耳朵里,唤醒了他不甚清晰的意识。
卧房里的池辞眉头紧紧皱起,他捋了捋头发烦躁的起身,窗帘拉开的瞬间就看到院子里大声哄蔚青涉的封胥。
少年一身红的发亮的校服,在灰蓝的背景色里特别显眼。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池叔好!”封胥先反应过来,亮着眼睛跟他打招呼。
下一秒,池辞唰的关上了窗帘。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随即开门上楼,对上阳台上悠闲背高考词汇的蔚青涉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小年轻,吵什么吵,快快快下去,你那小伙子火气方刚的,一嗓子嚎的我都睡不下去了,你俩自己聊去,别影响别人……”
池辞为了补个好觉,短暂的把他儿子抛之脑后。
他昨天回来只顾着研究下次去霞城该怎么躲开蔚青涉了,一不小心搞到凌晨三四点,现在正是困的时候呢。
蔚青涉淡淡地放下书,抬头看了眼挂钟,他线条分明的脸庞上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叔,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哎呀,快去快去,刚好路上吃个早点,学还是要上的,天可以以后再聊。”
蔚青涉眨了眨眼,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腰收拾着书包。
“行行行,你睡吧。”
池辞盯着眼前的脸发愣,他……这样笑起来真的好像蔚明黎,眉眼微弯,看向他的眼睛又透又亮,一样的墨瞳,一样的明澈随性,好像当年那个会纵容他作闹的人还在……
这谁还睡的下去?!!
又想去疗养院了……
………………………
封胥看蔚青涉出来,眉眼都弯了起来,笑意从心底泛至嘴角,酥酥的,软软的。
蔚青涉心底怦然一动,炸出一朵花,他别开目光,慌乱到不敢看他。
“下次别来这么早了,又不进去,打扰人家睡觉。”
“池叔今天竟然在家?”封胥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思议。
蔚青涉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脑子嗡嗡的,有些乱,顺口应和他:“谁知道他,一天天到处乱窜。”
“嗯嗯,那你……”
蔚青涉脑子一懵,就管不了嘴,一个在脑子里转了好久的问题脱口而出:“你那天电话里最后一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是真的一点儿没听清,他都快要被自己烦死了。
封胥没讲话,只是神奇的侧过脸看他,眼神里带了些怀疑和探究。
蔚青涉有些无可奈何,认真的解释:“真没听清,我妈突然出来了。”
“噢,没说啥。”
蔚青涉憋了这么久的困惑被封胥一句话逼的哑口无言,他恼羞成怒,轻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叫他:“封胥!”
封胥拈走飘落在蔚青涉肩头的青叶,撒腿就跑,影子悄悄挪到他的前方,抓起金灿灿的旭日,洒了他一肩。
这条街上基本上都是早点铺,太阳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街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少年为了躲避行人,跑的七扭八歪的,滑稽又搞笑。
蔚青涉在他身后笑得浅淡,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前肆意奔跑的少年,揣着兜沿着马路牙子悠闲漫步。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席卷在秋日清晨的飒风,细微到只能卷起一个人,直直的潜进心底。
那时候路的尽头是初升的朝霞,暖橙色的光洒出金辉,香樟树常青不败,少年嬉戏奔跑的背影,无忌无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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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涉刚在教室坐稳,罗米意就闯了进来,他一个大跨步就从后门瞬移到座位上,书包顺着他的力度甩了半圈重重地砸在课桌上,掀乱了蔚青涉没压紧的英语试卷。
蔚青涉斜了一眼罗米意,眉头轻轻皱在一起。
“sorry涉哥。”罗米意把腿塞进课桌底下,凑近蔚青涉,“哎,你知道桉姐为啥没来吗?我今天路上还碰上学委一个人。”
“她那……回霞城了,下午就来。”蔚青涉收拾着他的英语试卷敷衍地回了一句。
“噢,那你过两天生日会还办吗?”
“不办。”
“十八岁哎,十八岁的生日都不过了?”
“过个屁,都要高考了。”
罗米意慢慢露出笑容,靠近蔚青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以前也没见你为了高考怎么怎么样的,怎么突然收敛了,肯定有鬼。”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好奇,一脸有瓜吃的表情。
蔚青涉是真的不想搞这种,麻烦不说,就这几天封胥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憋个大的,虽然知道不是坏的,但打心底有种莫名的排斥感。
“滚。”
“切,爱讲不讲,反正池哥肯定是要给你办的,又有饭蹭了,真好。”
罗米意乐呵的转了个身,趴桌子上补觉去了。
“那你问我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