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柔润,和煦的暖光柔柔的照在院子里,偶有几片浮云游过,枝叶微动,拂在秋天里。
狭窄的青石板路上挤了两个人,敲门的女人皮肤微黑,瓜子脸,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外套,腿上的棉麻裤腿短了一截,细细的脚踝裸露在萧瑟的秋风中。
巷子口小卖部的大爷弓着腰一边往外倒一边往楼上的窗口张望:“哎,我记得这家就是小辞家啊,怎么没人?”
大爷一个人一条狗过了大半辈子,那个小门面的超市是他年轻时丢了工作之后开的,这么多年,他看着巷子里的小朋友像稻田里的麦苗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店里的生意也日渐惨淡,即使这样,大爷也喜欢茶余饭后,悠闲的坐在摇椅上扇着蒲扇看窗外车水马龙,一层门帘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嘈杂。
“那……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辛苦您走一趟。”
女人从背包最底下翻出一部用手帕包的严严实实的诺基亚,带着厚厚茧子的手像掀盖头一样小心翼翼的摁开手机。
“行,行,好嘞,你们年轻人啊,下次可得提前问清楚了。”
大爷背着手慢吞吞地踱步往外走,一只花白的卷毛小狗冲着女人叫了几声,颠颠的追着大爷跑了。
女人手里的电话还没拨过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少年单手揣兜背光而立,看到女人后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显露出些许温顺,连飞扬的发丝都贴合了不少。
封胥缓缓走上前,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微弯下腰开口:“阿姨,您找谁?”
“小池吗?都长这么高了。”女人一边讲话,一边往客厅里张望,“不记得我了?小涉小姨。”
封胥微诧,晦暗不明的眸子闪过一丝玩味。
“小姨好。”
这亲戚脸都不认也挺牛逼的。
“嗯,你们搞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不好意思小姨,刚在楼上没听到声音。”
“没事没事,嗐,我这不是来接桉桉吗?想着小涉也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看他……想不想回去一趟。”
封胥眉目轻挑,身体往旁边错了错,拉开门抬手示意女人进屋。
“这也确实挺久没回家了,就是今天可能不太行,昨天晚上他着凉发烧了,刚吃了药在楼上休息。”
封胥没去纠正女人把他错认成池纪舒的事,转身就拿池纪舒的小黄人杯子给她接了杯热水。
刚烧开的。
“发烧也没多大事吧,不用管它自己也能好。”女人轻轻皱眉,抠着杯壁的手彰显着不满,探究的眼神在楼梯口转来转去。
蔚青涉该不会是捡来的吧。封胥倚在鞋柜边暗暗思忖。
“确实能好,但是人会难受啊。”封胥扯了下嘴角,盯着女人不慌不忙的开口。
女人听到这话瞬间直起身子,大力地磕下手里一口没动的水杯,杯子厚厚的瓷壁撞上桌面,发出“咚”的一声。
“发烧能怎样?他那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再说了,他爸妈把他拉扯那么大容易吗,还没成年呢,就不惦记家里人了,以后还能指望的上吗?我这姐姐也是可怜,家里那口子都成植物人了,孩子也跑这么远不管不问。”
封胥静默的看着讲着讲着就带了哭腔的女人,眼神染上一股凌厉。
真是奇葩。
封胥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开口:“阿姨,讲道理……”
“小姨。”
蔚青涉见封胥迟迟没上去,就撑着发胀的脑袋出来看看,刚拉开门就听到他小姨扯着嗓子叫嚷,随手捞了件外套还没披好就下来了。
“你自己看看,人这不没事吗?让他回家也是为了他好,又不能掉块肉。”傅桉妈妈看到蔚青涉出来自认占了理,用食指指着蔚青涉对着封胥一顿说教。
说完又堆起笑容,一脸和蔼地转向蔚青涉,“小涉啊,小池还说你身体不舒服呢,我看着也挺精神啊。”
封胥没搭理女人,嬉皮笑脸的贴上蔚青涉,抬手帮他穿好外套。
一不小心触到蔚青涉的指尖,凉的像冰块一样,猝不及防的带走了他手心的热意。
蔚青涉抬眸戏谑的看他:“小池?”
少年眼角的红意还没褪,润的像水潭的墨瞳带着笑意望着他,封胥毫无招架之力的错开视线,兜里还揣着蔚青涉的手。
封胥的目光又转回来,语气无奈又心疼:“你还笑的出来?我这可都是因为你,难受吗?”
蔚青涉淡淡的摇了摇头:“吃了药好多了。”
“你真要回去啊。”
“嗯,就两天。”
“我知道。”封胥眼神稍黯,失落的垂下头,双肩也稍稍耷拉下来,默默的站在原地。
傅桉妈妈听到这话瞬间像打了胜仗的军官一样,眼帘蒙上一层精光:“那小涉,你先收拾一下东西,我去找你姨夫把车开进来。”
女人收起高翘的二郎腿,原本有些紧蹙的眉头也松散开来。
傅桉妈妈前脚踏出大门,蔚青涉后脚就卸了劲儿,往前走了两步瘫进沙发里,好笑的看着滞在原地不动弹的封胥。
“跟我回家吗?”蔚青涉鬼使神差的开口。
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既像深思熟虑又像临时起意。
封胥吃惊抬头,又在下一秒看清了蔚青涉眼里的呆愣,高高抬起的情绪被轻轻的沉淀在心底:“别搞。”
蔚青涉像是遮掩什么似的端过茶几上尚有余温的杯子放在手心,层层热意渗出暖着他发凉的指尖。
“小姨她……只是想跟我妈借钱,带着我回去会好讲一点,她家里……也不好过。”蔚青涉温和的跟封胥解释。
他的声音很低,有种贴着耳朵低语的亲昵感。
“我知道。这个你别喝,”封胥抢过蔚青涉想往嘴边送的杯子,又拿了新的兑了杯温水给他,“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姨是真黑,脑子也不好。”
蔚青涉低头抿嘴,眼角笑意分明,清俊的面庞平添了一层柔光。
他坐的松散,在透射进室内的光下恍若神明,隔了层纱般迷离不清,不知何时会消弭于虚无。
封胥看着蔚青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突然很想上前把这个人抱在怀里,揉在骨血里,一辈子都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