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辉穿透云层,照进颖城三中的教学楼,楼前茂密的枝桠交错着肆意伸展,嫩叶的影子打在墙上显露出好看的纹路,整个校园都在早晨的清风中忙碌起来,少年们洋溢的活力染活了整个三中,新的学期开始了。
“哎,同学们,听老蒋说好像有两个新生要转来我们班。”
刚从办公室领完打扫卫生任务的邓洪左推开高三14班的后门,怀里抱着新的打扫工具,一根垃圾夹从邓洪左手中滑落,被江童接着,摆在饮水机旁的角落里。
“不是吧,都高三了还有人想不开要转学。”班长许方趴在桌上拿着学委的模拟试卷对答案。
邓洪左手上忙着,嘴里也不忘八卦:“这俩可都跟我们上一届那个文科学霸有点交情,有一个好像是休学了一年然后跳级来的,哎——谢谢童童。”
学委谢初晴在教室后排数试卷,听到这猛然抬头,脑海中倏然跳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记忆里是一个深秋,少女拖着两个行李箱,茫然的回了几次头,发丝随风飘扬,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眶。
“池纪舒吗?他去年差两分没上Q大,复读了,这个男人可是三中的传奇,他啊,不仅长得帅,脾气还好,”屈楚田单手托脸,“反正就特别适合做我男朋友。”
女孩子双目似一泓清水,纤长的睫毛卷曲着上扬,半侧着身,单手撑在罗米意的课桌上。
“田姐,收敛一下吧,你这模样会吓到我们可爱的转校生的。”罗米意勾着唇角,掏出手机低头敲字。
“切,这话说的,好像你知道来的是谁一样。”屈楚田撇了撇嘴角。
“我当然知道,谁让我是池哥最好的兄弟呢。”
薏米:卧槽,涉哥涉哥是你要来三中吗?
薏米:是你吧是你吧?肯定是你,我赌三包辣条。
薏米:到哪了?不会没起呢吧,迟到会被唐主任骂死的,他可狠了,把我的尊严摁在地上摩擦。
薏米:[大哭]
薏米:学校门口东边的矮墙能翻,别让唐老鸭逮了,上午有考试速来。
罗米意发完消息,刚把手机塞进桌斗就看到平时最文静的学委站在他桌边,女孩子的手扣着衣角,眼眶微红。
“学委?……那个我作业写完了,马上给你。”
罗米意被谢初晴吓了一跳,掂起椅背上的书包就把头埋了进去。
屈楚田看了眼这个,又看了眼那个,一把抓走罗米意的书包:“你能不能先听人家说!”
谢初晴抠着手指,犹犹豫豫地开口:“不是作业的事,我……那个新来的同学是——”
“好了,都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一下,一会儿考试了。”大步流星走进来的班主任蒋伟国身后跟着一位新面孔,“都听到消息了吧,有俩新同学要加入我们14班的大家庭,这位是傅桉。”
“老蒋,不是俩吗,少了一个啊。”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学傻呢。”
“另一个是我表哥,他还没到。”傅桉淡淡道,眼睛却死死盯着谢初晴的头顶。
“你要不就挨着学委坐,她旁边空着,喏,第三排那个。”蒋伟国给傅桉指了指她的位子就拿着手机往门外走,“都赶紧的动作快点,十分钟后开始考理综!”
谢初晴看到进来的是傅桉之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直到听见老师叫她,猛地抬头跟傅桉对上视线,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不认得我了?”傅桉歪着头面无表情的问她。
“没有……抱歉。”
一如既往的乖。傅桉看着她泛红的双颊想。
罗米意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对劲,他趁着老班出去,颠颠的跑到谢初晴那问她,“学委,你刚才是想问涉哥吗?”
“不是,没事了,谢谢你。”
手机消息提醒吵醒了蔚青涉,他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神越过手机看着柜子上的纸条发愣,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在他瓷白的脸上异常显眼。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斗柜上,池纪舒的字体端秀清新,被阳光晒过的纸张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阿涉,我们班要提前到教室收拾东西考试,早餐在桌上,我爸没在家,你得自己去学校,公交车11路直达,八点半我们年级主任会在门口抓迟到的,路上注意安全。”
蔚青涉又躺着醒了几分钟神,把字条塞进抽屉里,拿走鞋柜上的钥匙叼着豆浆去公交站牌前等车,顺便给班主任回了个电话。
“蒋老师,早上起晚了。”
“知道了,给你打了俩电话都没接,纪舒说你可能还没起,我一会儿跟唐主任说一声,他在门口抓迟到,你直接进来就行,考试已经开始了,给你留了套卷子,到了找我拿。”听筒里的声线饱满浑厚,低沉又慈祥。
蒋伟国是学校的老教师了,和蔼可亲,教学能力一流,蔚明黎和池辞是他带过的第一届学生,那两个人猴的没边儿,这俩孩子倒是乖巧。
“好的,谢谢老师。”
蔚青涉挂断电话,余光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啃着半个冰棍站在他旁边的阴影下。
少年吃完最后一口冰棍时,左边一辆公交车顶着一朵白云飘然而来,稳稳地停在公交站牌前。
蔚青涉抬手轻轻一抛,豆浆盒子越过少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正落到垃圾桶里。
身旁的少年见状,扭头看向蔚青涉,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碎芒,唇角的笑意分明:“帅啊,兄弟。”
蔚青涉懒得理他,掏出手机扫码上车。
少年也不甚在意,瞄了一眼公交车牌子上的11路,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俩人上车时,车上只剩最后两个座位,少年挨着蔚青涉坐在靠过道的一侧。
“就说不能这么早开学,暑假都没几天,困死了。”少年耷拉着眼皮,缓慢的打了个哈欠,“哎,这趟车是去三中的吧,你也迟到了哥们?”
蔚青涉把书包取下放在膝上,微勾着嘴角应了他一句:“嗯,挺会抓重点。”
少年看到蔚青涉没有穿三中校服,理所应当的把他当作高一新生。
“早上起来家里那俩都睡得死沉,说要叫我送我的人自己都起不来,你呢?怎么也迟到了,噢,听说三中有个特别恐怖的教导主任,逮人那叫一个牛逼,你叫我一声哥,哥带你翻墙,虽说我是新生,但我现在已经把三中摸清楚了,绝对稳妥……”
少年摘下书包放在腿上,转头就看到蔚青涉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脸,轮廓忽明忽暗,深刻英隽。
蔚青涉听着少年渐渐低下来的声音,疑惑的转头看他。
少年顶着一头灰紫色的头发,咧开嘴冲着他笑的又乖又坏,右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艳丽夺目。
蔚青涉隔空点了点少年偏过来的头,轻轻地说:“闭嘴,你有点吵。”
讲完就侧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压下不受控制的嘴角。
他好可爱。
“颖城三中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三中的学校建筑群由北向南铺开,玫红与淡黄的主色调充满少年气息,大门平实而精致,呼吸间夹杂着阳光和桂花淡淡的甜味儿。
门口旁站着轮班今天抓迟到的唐主任,他正在跟门卫大爷唠嗑,稍一偏头就看到背着书包坦然走进来的蔚青涉。
唐主任虽然不认得他,但还是扬声叫住:“蔚青涉吗,你——”
不等唐主任说完,旁边突然窜出一道影子拽着蔚青涉的手腕就往另一边跑。
老唐:“???”
少年拉着蔚青涉绕了一圈又回到校门口东边的矮墙,叹了口气:“他眼真尖,一眼就看到你了,不愧是传说中最会棒打鸳鸯的教导主任。”
他说着还给懵圈的年级主任竖了个大拇指。
蔚青涉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少年他拿了“免死令牌”的事:“就这里吗,直接翻吧。”
一边说着还垫了两下脚,跃跃欲试想跳上墙头。
蔚青涉长这么大没翻过几次墙,虽说他一直都很想拓展这方面的技能,但迫于他爸的压力不敢随意越界,直到三年前他爸住院都没实践,况且跟着池纪舒他们出来也不会没事找墙翻。
“嗯,就这。”少年看着蔚青涉略显生涩的动作,伸手拦了一下,“教你,我先上。”
少年动作利落地踩着低矮的树杈爬上墙头,又回头冲着蔚青涉伸出手。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掌背稍宽,指骨精致,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蔚青涉挑了挑眉,握住少年的手,使力攀了上去。
两人正想往下跳,一低头却跟唐主任六目相对,唐主任的国字脸阴沉如墨,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唐主任好!”
唐主任张着嘴正想训人,猛然被灰紫色的少年打断,两人趁机跳出墙外。
“别跑,我记住你们了,赶紧给我从大门进来!”唐主任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墙内传出。
少年拉着蔚青涉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冲,他眉峰高扬,眉眼里满是不羁,夏风徐徐吹来,拨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
蔚青涉自小被蔚明黎严格教育,家里装满了摄像头,卧室的锁也被他拆了,整个人被框在父亲的枷锁下,完全按照蔚明黎规划好的路线长大,就连兴趣班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十岁那年,蔚青涉实在受不了蔚明黎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随意进出他的房间,就买了一把新锁替换被蔚明黎拆掉的旧锁,蔚明黎发现后,以“连你都是我生的,你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不能知道的”为由把蔚青涉锁在避光的储物间整整一周,饭菜都是马丽莲从屋子唯一的一扇窗口送进去的。
自那之后蔚青涉就学乖了,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整个人被疏离淡漠的壳子裹着,唯一能靠近他的只有池纪舒。
即便如此,他也没敢跟池纪舒讲自己的家庭,他害怕池纪舒不相信他,跟所有名义上的亲朋好友一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言之凿凿的说是为了他好。
他在梦里无数次向往自由的风,第一次被人拉着跑进风里,枝头的叶子在阳光中簌簌起舞,整个人沉溺在夏风的清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