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吝啬的收回最后一抹亮光,香樟树充满了生命脉动的绿色嫩叶被橘黄色的路灯渲染出暖意,街角巷弄的小贩们循着夜色出动,各色的灯光渲染出独属于颖城的特色,吆喝声伴着点点星光而来,喧闹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卖小吃的商贩倾巢而出,占据了路边的一席之地,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显拥挤,一辆黑色布加迪在车流中走走停停,池辞受不了车里的沉闷,开了一半驾驶座的车窗。
夜晚的颖城在万巷灯火中一览无余,一条条街巷整齐排布,巷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更显得街口高耸的刑侦大楼灰暗肃杀。
“池叔,听说您从刑侦支队辞职了?”后座看窗外街景轮转的蔚青涉突然开口。
五彩的灯光划过少年挺立的鼻骨,沉进那双桃花眼中。
路边的烧烤摊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滴热油淌过肉缓缓往下滑,滴进炉子里,炸起火星。
“池纪舒跟你说的吧,可不是吗,没命跟他们拼了,辞了多爽,回家啃老。”
池辞话里带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他抬指摸了摸脸侧的疤,很淡,遮不住眼底的落寞。
…………………………
下午。
“池先生,请。”
310病房立柜上的雪滴花叶子蔫耷耷的垂在花盆边沿,蔚明黎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身体躲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手腕细得仿佛只剩下皮和骨,细弱的光透过窗外密密蒙蒙的秋枫叶打进病房。
池辞抱着捧向日葵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蔚明黎苍白的脸,合身的西装勾勒出清瘦却有力的身材曲线。
笃笃笃,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缓缓停在池辞身旁。
女人身穿白大褂,胸前的衣兜上别着一支钢笔,她单手插兜,长长的卷发在后脑勺盘成丸子,包裹在小发网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刻痕,却隐约能透过那双凤眸看出年轻时的绰约风姿。
“三年了,他们……”马丽莲淡淡的说,长长的眼睫毛掩住了她眸中的黯淡。
池辞眉眼冷了几分,打断她:“我知道,我知道,莲姐,我会照顾好小蔚的,你……一定要看好他。”
马丽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又像嘱托。
“你最好是。”
女人的目光掠过躺着的蔚明黎,利落的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楼道拐角。
吱扭——
池辞推开病房门,将向日葵放在斗柜上,艳丽的黄色给死气沉沉的房间添了一层暖意,好像床上的人只是睡了过去,下一瞬就会醒来。
他又拿起阳台上的喷壶,缓慢又细致的给雪滴花浇水。
窗外一阵清风袭来,掀起了薄被一角,看起来好像蔚明黎发白的指尖轻轻弹了一下,池辞手一抖,一串水珠撞到托盆,溅上池辞指节,又流过斗柜滴在木制地板上。
池辞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地板上擦干净水珠,缓缓伸出手跟蔚青涉的右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拨了拨他卷翘的睫毛,嘴角扯出弧度,盯着蔚明黎,“明黎,等我……”
…………………………
“莲姐也是,怎么突然就把你扔我这来了,还是高三这么重要的一年……”池辞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双像极蔚明黎的桃花眼,莫名的就想刺刺他。
车窗外一群初中生结伴走过,少女稚嫩的声音响起:“巷子尽头有一家肠粉很好吃,我爸一次能吃三份。”
另一个女孩子争着:“我爸能吃四份,它隔壁还有一家钵仔糕,热量超低,我们快点去排队。”
“我妈想做什么,您不知道吗?”蔚青涉靠着椅背悠悠然道。
蔚青涉收回目光跟池辞对视,桃花眼里一片深邃,诱着人往里跳。
池辞瞬间闭了嘴。
小兔崽子,套谁话呢,果然姓蔚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一个姓蔚的陪了他大半辈子,最后关头手一推就给他打发走了,现在不还是乖乖躺着任人宰割。
车子终于驶过云衔巷,停在一扇半掩的门前,街尾的几栋房子跟前面的户型不同,在整条街都独树一帜,是颖城的富人区。
颖城几十年前也是著名的贫困市,各种犯罪团伙、公安官网上有名的嫌疑人在这里流窜,二十多年前刑侦支队大换血,抓获了不少罪犯,破获了许多大案要案,这都是属于蔚明黎和池辞的辉煌。
后来颖城才靠着房地产行业发展起来,最先起来的就是云衔巷,这条巷子吸引了非常多的商人,也带动了餐饮业和旅游业的发展,迁来颖城的人越来越多,这座城市逐渐发展成为全国知名城市。
蔚青涉打开车门,迷离的夜色裹着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爸,阿涉,你们回来啦!”
门口的少年身材纤细,头发服帖地搭在额前,圆圆的眼睛里映着细碎的光。
“阿涉,没吃饭吧,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椰子鸡吃,刚给你换了新床单,还是说要哥哥陪你睡……”池纪舒眨巴眨巴眼盯着蔚青涉,一脸坏笑。
蔚青涉脚步被扯得凌乱,拖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用力,青筋在手背撑起薄薄的一层。
他知道少年在打趣他幼时害怕一个人在黑暗幽闭的环境里睡觉,抱着小被子爬池纪舒的床,还因为池纪舒不让他上床噙着眼泪站在床边奶声奶气的喊哥哥。
小时候的糗事他能一记几年,有这心放学厨上,早就入选十佳厨师了。
蔚青涉转头看到少年深深的酒窝,眼角弯了弯。
“你还会**呢?黑炭鸡?”
院子里虞美人柔美婉转,花瓣在风中曳曳生姿,池辞斜靠在门口静静看着说笑的少年,想起他小时候跟蔚明黎在大院为一口肉争得不可开交,瞬间恍如隔世。
池辞跟蔚明黎在大院一同长大,高中时,蔚明黎父母接他去隔壁霞城市读书,后来两人都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一起考公,虽然池辞第一次没考上,这三四十年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过来了,突然就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了……
“爸,这个菜谱上说要用文昌鸡,别的鸡不行吗?”
“……行了,你也别霍霍鸡了,想吃啥我去做。”池辞收起发散的思绪,冲池纪舒摆了摆手。
“那就椰子鸡、麻婆豆腐、肉沫蒸蛋、椒盐排骨、可乐鸡翅还有蹄花汤。”池纪舒提着蔚青涉的行李箱往楼上走,菜名像炮筒一样往前冲,“谢谢爸爸!”
“吃的完吗你们,点这么多菜,得了,我还是随便做点吧,二十分钟就好。”池辞无奈叹气,利落的进了厨房。
——————————
“回来了,怎么喝这么多酒?”华姜“啪”地一声打开客厅的照明灯,靠在沙发扶手上看封骏荆弯腰换鞋,语气中透着些许疲惫。
封骏荆搭上华姜的肩揉了揉。
“嗯,今天跟宋总谈了城南那块地,那块地段好,离溧江近,交通方便,最近也有消息说在那建学校,嘿嘿,到时候给咱儿子挣个彩礼钱。”封骏荆单手扯开领带,跟着华姜往厨房走。
“就知道惦记着你的地,别搁那儿傻笑了,过来把醒酒汤喝了。”华姜在灶台边上盛汤,锅里蒸腾的热气摇摇晃晃的往上飘。
封骏荆贴在身后握住华姜的腰侧,动作间隐约能透过衬衫看到肌肉线条,另一只手去接醒酒汤。
“媳妇儿,咱儿子呢?这么早就睡了?”
华姜白了他一眼:“不早了,而且他一直都是睡得早起的晚,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哪儿那么多觉好睡。”
“说什么呢?早睡可是个好习惯,大大的有益。” 封胥拉开卧室门扒拉着头发冲楼下道。
少年身量修长,宽松的背心罩在身上,宽阔的肩膀已经隐约成型。
“儿子,前几天不你生日吗,我又出差忙,过些日子补你一个。”
彩礼钱。
封骏荆闷笑两声,华姜能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腔的震动。
女人接过封骏荆手里喝干净的碗,一把推开他:“又打什么歪主意呢,喝完了就滚去洗漱。”
“礼物我记着了,”封胥打着哈欠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马上一点了,你俩是不是忘了你们儿子要开学了,困死了,我得去找周公叙会儿旧,妈,明天记得叫我,你都忘多少次了。”封胥说着还撇了下嘴。
“行,知道了,快去吧,明早让你爸送你。”华姜轻轻关上厨房的门。
“刚回来注意节制啊老封,明天可还要早起呢。”封胥轻飘飘的看了封骏荆一眼,推门进了卧室,一猛子扑到床上,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少年桀骜的面庞睡着后显得温顺起来,额前发丝细碎,乱糟糟的,房间里空调声不轻不重,伴着少年沉稳的呼吸声。
门外华姜照着封骏荆的背就是一巴掌,耳根却带了一丝微红。
“你天天都教了他些啥!”
封骏荆拥着华姜往卧房走,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臭小子,都不学我点好,扣他彩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