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 第8章 第 8 章

“哦哟，这可真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典型啊。”

人类御主倒在查理曼怀里失去知觉的瞬间，心先凉了半截的反倒是对面的罗宾汉。

天生不擅长正面战斗的游侠，对卡尔大帝这种等级的英灵，利用隐身偷袭加宝具毒爆将其狙杀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他甚至在架弓前虚晃了一把姿势，为了让对方拿不准目标是谁。这位年轻的国王陛下似乎最初就自带某种讨厌的，只能用骑士风范来形容的气质，他一定会挺身而出掩护Master，然后迎接他的死期。

……谁能想到那个Master才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胎，宁可拼上一条命也要为Servant挡那支箭。退一万步说他能抵抗毒性不至于当场炸成肉泥，被刺中脊椎或大动脉之类的致命部位也是会普通地暴毙的吧？！

别开玩笑了这不怕死的小子。弓兵在心里感叹，正打算再次发动『无貌之王』，重如巨岩的帝王威压倏然全面爆发，镇得他寸步难移。搂着立香的查理曼缓缓抬头，脸色铁青分不出是毒素侵蚀还是情绪失控，额发下眼眸血红欲滴，滴滴都是足以熔穿灵魂的极怒之烈焰。

啊，那是只有死人才能看到的眼睛吧。罗宾汉的另外半截心也凉了下去。虽说从者也都早就是已死之身……

“——跪伏吧”

与眼神截然相反，王的声音冷如寒冰。不见他动一下自己的武器，十二辉剑已恭领圣意，在弓兵后方整齐划一地浮现，沿他的轮廓列出将整个人连躯干带四肢全面钉死在地面的阵型；每一位拟似勇士都无声叹惋这位义贼的失手，“何其得不偿失的小聪明，你伤到了王唯一不愿意失去的存在”——随后毫不犹豫地疾射、刺透、断骨碎筋，破坏灵核，任谁向前方膝盖触地，颓然扑倒于血泊中。

不予凌虐，亦不留生机。行刑结束，只在眨眼之间。

“……果然啊、……这种国王，下次还是……别让我来对付了吧……”

金色灵子飞散出去，Caster召唤来助战的从者就此退场，可查理曼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召主本人。他撕下衣带为立香包扎好箭伤，单手将人抱起，一步步迈往森林深处。无须寻路，每走一步就有一柄辉剑巡出开道，林木断裂滚石崩落，爆破声接连不断，横亘的河流在无形力量下自动分叉容其跨过，一如传说中神迹降临。许是这声势太过张扬动荡，他还没走到森林中心，就听见一个惊慌失措气急败坏的尖锐声音凌空飘来。

“啊～看看您干的都是什么好事，停下、停下！Stop please！！”

不见棺材不落泪。和他属性犯冲的恶系从者大抵都有这样死乞白赖的一面。查理曼充耳不闻，手一挥又是几剑飞向声音来源，数棵贴有符咒的巨木交错倒下，烟尘滚滚中用于隐匿的结界终于完全破坏，暴露出一片开阔空地，和不远处正门傍水，三面环筑的寝殿造。被圣剑的力量震袭，地基开裂变形，梁柱不堪重负，整套华屋眼见着要化为废墟一堆，而建起它们的Caster显然没有足够高等级的阵地做成技能在短时间内将其恢复。

“唉啊啊～我是何等有幸，承蒙西欧的大帝亲自上门驱逐。只不过贵为皇帝，对一介女流动用这种全面夷平的拆迁手段也太不讲究了吧？！您就没想过这里还可能住着其他无辜群众吗？！”

守在庭院门口柳眉倒竖的女从者，才是他要找的目标。——贤妻良母（自称）巫女狐，玉藻前。

“我早已向你公开劝降过，也给了你求和的时间。”查理曼没心情沿用卡尔大帝的腔调，“你这里若有需要庇护的民众，提前让他们避难才是领主的义务。还是说……”红眸凌厉地半眯，“你故意将他们置身此处，给你当作谈话的筹码？”

“？！”狐狸的尾巴毛都被那股杀气刺激得炸了起来。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查理曼继续道，“那大可不必担心。我自有不伤到其他人也能充分凌迟你的办法。”

“唔诶……”玉藻前发出厌恶的声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放在哪个国家的帝王身上都合用呢。虽然我是避不过要被您当成靶子的结局了，但在那之前我也会全力反抗哦？您怀里的那位御主看样子伤势不轻……不及时给他治疗没问题吗？”

是该说这狐狸聪明得会抓重点，还是反被聪明误，净挑最大个的马蜂窝捅。对面当即不由分说一剑伴随强横的魔力放出劈过来，玉藻前惊叫出声以『变化』应付，勉强逃过了和庭院池塘一起蒸发的下场。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也会身首异处的时候，查理曼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陛下……”

靠在圣骑士帝怀里的少年居然挣扎着恢复了意识，用梦呓似的声音呼唤。

“Master。”

查理曼第一时间低头看向他。

“冷静点……陛下……”立香从剧痛中硬拖出一丝力气，艰难地抬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我们……还有重要的话……必须问她……！”

让玉藻前毛发倒竖的恐怖气息就在这一句来回间倏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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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早知道这边的Master也是国王陛下的宝贝，龙之逆鳞……打手就不要挑选那位专盯御主的绿弓兵了。小玉藻大失败……”

被两把浮游剑冷冰冰地交叉架在脖子上，饶是倾国美女也蔫了半截。她一边幽幽怨怨给藤丸立香清洁伤口一边半真半假掉着眼泪，试图从面相单纯的少年那里骗来些许同情心。然而立香早就被疼痛折磨得晕晕乎乎满头虚汗，全程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你这不是完全没在反省吗！”查理曼严厉叱责，“虽然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接下来最好不要信口雌黄。我可以随时捂住他的眼睛杀死你，如果有必要的话。”

“哎呀，好可怕。”玉藻前翻了个白眼，“想问什么呢年轻的大帝？我来这里的目的您也很清楚不是吗？”

“是啊，但是我的Master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奉陪下去。”裁定者皱眉道，“来自剪定事象的你可以召唤罗宾汉为你所用，即是说这片失落之地的某处，设置了能联系另一个世界Servant的灵脉……或者装置。那就是你们被召唤的所在吧——告诉我们它在哪里。”

玉藻前瞪大眼睛：“……什么？我以为阻止我们是您的Master的意思呢。”

“他有他的缘由。你来这里难道是由你的御主授意的？”

“怎么会。我家主人对现状很满意，本来我也选择过要留在那个世界陪伴主人直到幻梦的终结。”巫女狐的语调唯有提及她的御主才充满纯粹的温柔，“可是真要问我是否百分之百甘心，那怎么能说YES呢。我想，王权也是因此在最后给了我一个微小的实现愿望的机会吧。”

结果在编纂事象一头撞上这么硬的钉子，强度差异之大，简直如同量子记录固定带其本身一样。玉藻前抖了下耳朵，静静打量眼前的男英灵：“您究竟是什么人呢。和我们不同，那种不曾知悉‘努力许久还是失败了’滋味的主人公气场真惹人厌。您的经历里，是不是不管在『哪条路线』，最终都会击败应该击败之人，所以才被您代表的人理立为阻挡我们的堡垒？”

查理曼骤然一顿。

“算了，这也不是我能了解的事。”玉藻前将用于发动宝具的镜子浮现于半空，“治疗就快完成了。我可以听从您的吩咐带你们去那处召唤地，有一件事您能不能答应我，卡尔大帝？”

“先说来听听。”

“不管你们用它做什么，请在必要的时候允许我动手处理。”玉藻前望向窗外，“假如实现不了来此的愿望，作为合格的贤妻就要在离去前好好收拾干净。要是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这里的主人讨厌，那小玉藻在正统世界上位正宫的机会岂不是更加渺茫了嘛☆”

“……？？？”查理曼听得一脸迷茫，还是答应了她，“这倒是可以准许。我本来也没打算把可疑之物留在这里太久。”

“啊哈！”玉藻前恢复了活泼的笑容，“感激不尽！那就向您也稍微表现下神明的一面吧！”

『水天日光天照八野镇石』的光芒在铃鼓声中荡漾，净化邪气，施予祝福，阳光风水皆为治愈。查理曼体内未祓除的毒素全部清濯，藤丸立香后背的箭伤也消弭平复。见自己的御主不再露出痛苦的表情，年轻的英灵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

意识清醒过来的立香开口就找他的从者，查理曼站到他视线内，点了点头：“我在这里，Master。”

“要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吗？”立香从床上起身，还不忘先向玉藻前致意。Caster盈盈施以回礼，退到房间外面给他们留出交谈的空间。

“啊。”查理曼回应的语调莫名低沉几分，“玉藻前会负责带路，抵达我们需要查看的地方。顺利的话，你应该可以在不久之后就返回迦勒底了。”

立香闻言怔住。

这的确……也是他想问的。如何尽快离开SE.RA.PH。查理曼最初以答应帮他回去为条件，要求他的配合，并发展为临时主从关系。眼下若有针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他们的合作就到那时候为止。

“那陛下您呢？！”他放心不下，“和其他剪定事象的战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为止，您没问过玉藻前有什么办法能停下来吗？”

“总有一天会结束。”查理曼反常地显得不在乎，“无休无止地作战，积累数据形成基盘，就是我作为Servant的构成。待到我的灵基成长得足够强大，连Mooncell都只能得出与我对战必败的计算结果，想必他们就会选择放弃了吧。”

“什——……？！”

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关于查理曼的内情，连因此延伸出的处理方式也变得难以接受。这么说来，先前朦朦胧胧中听到玉藻前问他，『您究竟是什么人』来着。那时候查理曼没有给出回答。……现在如果自己问他同样的问题，也会得到沉默的答案吗。

“你也想要问我，‘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宛如看透了立香的心思，查理曼的红眸清冷冷望着他。

“您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强求的。”立香摇摇头，“对我而言，陛下就是陛下。我只是……”话到这里他略微低垂眼帘，蓝瞳里浮动起微妙的闪烁，“可能在您听来是有点自不量力的发言也说不定……我只是非常担心您而已，不管您是什么样的Servant。这和了解多少真相没有关系。只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想让您知道，陛下。”

“……。”

被这番发言帅到的国王陛下动用了不少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将他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