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 第35章 第 35 章

星隐月黯的视界里，刹那间圣光灿灿。斑斓色彩之浪涌，向四面八方涂染扩散，将绚烂堂皇归还法兰克帝国的王城。卡尔大帝仍与立香正面相向，身上的黑影比先前还要深沉，咎瓦尤斯在他手中浮现，遍体萦绕与黄金同色的煌煌威光。

进击、进击。圣王就要不断进击。

即使失去十二勇士他也须遵循神谕再度出发，即使拯救世界的宏愿看不到曙光他也须为了万民不断征伐。不屈不挠，不挫败，一直前行下去。

这大概是查理曼最认可卡尔大帝的部分，也是他对另一个自己的向往之心。混淆得如此彻底，难怪包括斯卡哈在内的其他Servant，都无法将两人分辨清楚。

“面对现实吧，迦勒底的Master。血战从来不是依靠动听的话语就能取胜的！！”

卡尔大帝朗声宣战。

穿越查理曼灵基深处的心象风景，于最后粉碎残酷的现实。特异点成立的如今，人理最后的御主必须击败它的黑幕，法兰克王国的君主。立香听到王城外侧传来民众的呼声，比士兵的战吼更加撼动人心。他们向自己咆哮：住手、住手，不许伤害我们的王，不要毁灭我们安稳生活的『系统』。

“……对不起。”

立香环顾被声浪冲击得微微摇动的王室，“你们的愿望和我的愿望，哪边都不是错误的。但是……”

如果要在这一刻做出选择，自己能选择的当然就只有自己的愿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请解放他，当代不吉的刀匠先生。——王的宿业（命运），到了该被斩断的时候了！”

召唤就绪，火星迸溅，锻刀炉的热浪袭面而来。抵达刀剑之丘顶端的剑士，应召踏足于异国的地面。影从者千子村正，以『业之瞳』洞悉对面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看似肩扛整片欧洲的霸气帝皇，内在依然还是个正直纯真的年青小子。

想要的是里面的家伙对吧，御主。

……这简明易懂的委托，老夫接下了！

“锵——！！”

千子村正的刀刃，精准无匹地斩落硕大的圣光炮弹。那种程度还不如冶炼的火星，影从者轻嗤一声抢步上前，一刀重劈向圣剑，砍落在剑身最不宜接敌的位置，崩得卡尔大帝手腕一震，迅速向后腾跃躲开，否则下一斩回旋如鹰隼的巧击，或许就能折断它。

“被你看出来了吗……迦勒底的御主！”

偏向卡尔大帝一侧的咎瓦尤斯，没有先天加护的幻想，就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村正能轻松掌握应对它的方法。而在近身比拼剑技这方面，若他不是『骑士』，和经手千万刀剑，深知用剑之道的刀匠对抗，也极难取得优势。面对凌厉逼人的刀光剑影，卡尔大帝只能放弃白刃战，用强横的魔力放出和天声同化，将对手彻底压倒。

可不会让他这么做啊。

毕竟御主寻求着这个人的灵魂，是要让一位国王回归“以剑救人”这最为本质的心愿——

刀剑之骨纵横穿插在荒野，固有结界短暂笼罩王城。到达于此乃诸般集约，斩断因缘、斩断命运、斩断宿业，——即为，自宿业中的解放……！

“『无元之剑制』！！”

整座王城，浮游要塞，在劈开『业障』的究极一击下轰然崩裂。立香勉强站稳脚步，惊愕地看到连王室都从中间一刀两断，裂开的地方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头顶是繁星密密没有月亮的天空。这里难道还是SE.RA.PH？！过去、现在、未来，折叠在这片领域的所有事象……都将和空想的法兰克王国一起，被划上沉重的终止符。

“宝具……可恶……！！”

灵基创伤不小，卡尔大帝怒意暴涨至极限，“这个国家……还有不能放弃的民众。哪怕这条生命所剩无几，我也会为他们战斗下去……！”

对面绽放出宝具解放的威光。那是——

“『Joyeuse Ordre』……查理的宝具？！”

那是立香熟悉的六片光翼和强行唤醒的十二辉剑，但国王只是沉默地令其列队，不吐露它的真名——无法作为传说中的十二勇士首领，带着伙伴们高喊“Montjoie”地向敌冲锋，这副灵基不再容许。然而，那十数发毁天灭地的连击还是切实能够发挥出来。立香焦灼地后退，脚边裂出差点踏空的深谷，他堪堪停住。不能召唤威力在十二辉剑之上的英灵，那会破坏查理已然脆弱的灵核；不能召唤杀手锏弱于十二辉剑的从者，那样连自己都保不住性命。人类御主的脑海中能想到的保全双方的办法，只有、只有……

威力完全一致，可以刚好与其对冲的……

同一个人。

“——？！！”

少年御主眼前倏然炸开一片白光。光幕之下，凸显出银铠甲蓝白披风，年轻的圣骑士帝。看上去不过是水中倒影的虚像，他却稳步站在立香身前，握着苍银之色的咎瓦尤斯比划了个帅气的姿态，随即蓄势。

——“永恒不变之光圣，千变无限之彩辉”

“查……理……？”

这展开过于超出理解。他并没有真正召唤对方，甚至不确定在这一瞬间，两边的查理曼是否真的同时存在。

——“万夫莫当的骑士们啊，展现吾之王威吧”

银白色的圣光从骑士周身扩散，构筑出巨大的羽翼，再沿其轮廓迅速变亮，一模一样的十二辉剑齐齐出现在他身后，一丝不苟地锁定卡尔大帝那边的十二把剑。

“不断变强，不断获得力量……，但是在最后要回到原处。大概就是这回事吧。尽管我还不确定保留这种形式的『未来』适不适合我——”

模糊如虚像的圣骑士之王自言自语，余光向后。

“但是，如果这个人期望我的全部……那么我不管变成什么姿态都会陪着他直到最后。……只有这份心意，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周围空气霎那间被他疾飞而出的冲势掀起涡流，吹得立香忍不住抬臂遮眼。十二辉剑化作彩辉纷繁的流星，直冲向对面同时启动的宝具，光束与光束尖锋针对，不允许任何偏离与错位，誓要将每一发攻击都抵消在半空。

——“『揭示王威，踏遍世间的十二辉剑（Joyeuse Ordre）』！！”

几乎是同一时刻，分不清空想与现实的两方彼此相撞，十三声爆炸交叠响起，十三枚焰光绚丽的花火在无月的夜空盛放。紧接着，对撞产生的冲击掀起席卷天地的爆风和云团，扩大到藤丸立香的感官都不足以捕捉的范围——

最终整个世界都在某个节点，陷入死寂之中。

——————

“查理——！！！”

薄如蝉翼的银白虚像，微风过境般消失。断壁颓垣的王室里，Ruler·卡尔大帝半跪在地，黑影身躯像撕碎的破布，一团团絮状碎片飘逸散去，已是弥留之际。被少年噤声的手环继续弹出数据，提醒迦勒底御主战斗即将终了，对面尚存不足千分之一的行动能力，但依旧可能垂死反抗，务必留意。

立香无视示警，向法兰克的王跑去。跳过深壑，绕开障碍，不停奔跑，仿佛奔向回忆里曾共同生活过的日子，奔向他仍确信会对他张开怀抱的爱人。

“查理……振作一点！！”

“…………。”

直扑到对方膝前的近距离，他终于像是透过深黑玻璃，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看到卷在那人身上，极其偶然闪动一下的红色魔力束。查理曼抬起暗沉朱砂的眼，视线有些对不上焦，但还在努力地辨认人类少年的位置。

“立香……？”

“你根本就没尽全力吧。”立香声线颤抖，“以为能骗得过迦勒底的解析吗。出力规模Lv.80，我在迦勒底给你灵基进行的强化都不止这种程度！还有……即使舍弃王道踏破，你在战斗中也一次都没对我用过天声同化。……我当初留给你的三道令咒才不是让你用来这样拘束自己的！你这个——”

又酸楚，又心痛。要是真能狠下心骂他是个笨蛋就好了……！！

“我的基底是战斗数据……想怎样调整都是自由的。”查理曼笑叹着，费力地抬起化作暗影的手臂，摸摸立香的头，“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立香。我相信着……你是即使身陷迷惘和不忍，都能最终挥去犹豫，勇敢站起来的男人。”

他握住立香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拉向自己的心口。灵核所在的位置。

“所以……交给你啦。我这个状态，即使是你也可以做得到。在我还是我自己的时候……让我作为『我』结束。”

“！！！”

手冷得麻木，贴在冰冷刺心的胸甲上，比这些更寒入骨髓的……是那人的请托。立香的视野开始模糊，他浑身都在抗拒地拼命摇头，然后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慢慢地停住。

“我知道……这是非得我做不可的事吧。”少年吸着鼻子，眼眶通红。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俄里翁向月亮放出那一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送别过很多同伴，见证过很多离别。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要亲手将恋人从月球上击落。

立香的右手缓缓弯曲后三指，张开食指与拇指，指尖抵在查理曼的心脏（灵核）。国王握上他的手，坚实有力，不让他动摇，不容他逃避，就像安抚一个初次拔牙恐惧不已的孩子。立香的手没有停止战抖，他就等着。他已经等了很久……不在乎再多片刻。

“对不起，查理……！！”立香哭出声，“我不是英雄，……没有办法……那么帅气地，一下子就……一定会很疼，很痛苦……我不想在最后……还让你痛苦…………”

他如自己所愿地存在于此，可为什么不能救他，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地现实？！

“没关系的，立香。”查理曼额头轻触他的眉心，“人类就是这样……在交换情意的时候，也不可避免要伤害对方。作为幻想的英灵，一触即破的泡影，我从你这里得到了很多。能够由身为人类的你，给予我真实的伤痛，将它铭刻在灵基上……嘛，我觉得也蛮不坏的。不如说，是最棒的勋章。”

尽力以轻快的口气说完这些话，他轻吻少年泪水流淌的眼角，左边、右边、再左边。

“好啦，再拖下去就过于苦情，我都要受不了了。”对离别并不算适应良好的王勉强一笑，而后，语调被威严抬起。

“动手，迦勒底的御主。让败战的王者怀抱尊严退场，是你的义务！”

“…………！！”

法兰克王国正在加速动荡崩坏，不留给他说话的时间。立香哽咽着屏住呼吸，激活魔术回路，指尖聚集起魔力构筑的阴炁弹；平时威力只够短暂麻痹Servant，对查理曼破溃到不堪一击的灵基，已是能够切实将其断送的终结之箭。

——“『Gandr』”

魔力子弹击穿肉/体的声音沉闷里突出尖锐，砸在耳中回音不绝。影从者的后背爆出一簇墨色花影，后座力轻微震动二人，查理曼猛然攥紧他的手，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这让立香恍惚忆起复仇界域的地牢里，那人也是这样……缄默地替自己承受透体之痛。思及至此，他希望查理攥得更紧一些，最好重到骨节变形，痛到教他永远不忘。

——谢谢你，立香。吾之挚爱啊。

——你的这一发……打得还是非常帅气的嘛！！

影之余灰擦过少年鬓边，飞舞在王室的废墟中，到处都探查不到卡尔大帝的灵基反应。积蓄四百年力量的Ruler其人就足以建立特异点，这场任务没有圣杯之类的资源可回收，迦勒底如是判断。灵子转移就在少顷，立香抓起一把残留金鸢尾花纹的瓦砾用力握在掌心，任尖锐的边缘刺进他的皮肤。

“查理…………”

地面洇出几滴圆形水痕。

“查理……查理…………陛下……！！！”

小小的青空泪雨滂沱。

倘若举头有神明，倘若这世上真有那些足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物事——

能不能稍微，只是稍微侧耳，倾听一下人类少年无助的恸哭。

◆伪录化影·定础复原 ◆

全部设定取自查理曼灵基解放本。

- 影从者卡尔大帝不会使用「王道踏破」（采用日服技能名因为听起来更帅气）

- 三血条阶段对应技能：十二勇士的加护-霸王的威光-圣王进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