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 第29章 第 29 章*

“抱歉，让我单独去想想。”

吵架也是恋爱的一环，只是他俩都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查理曼丢下这句话，灵体化从御主房间里脱出。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未免太逊，至少这样……还能给双方冷静的余裕。

“哈啊～。……立香他，对我失望了吗……”

圣骑士之王没精打采地趴在食堂桌上，以茶代酒灌空了三个杯子，盘中新炸的金黄酥脆的天妇罗，一块都没有动。

最麻烦的矛盾就是没有解决办法的矛盾。即使灵基规模仅有正常从者的一半，他也愿意全部为人类御主献上，贯彻他许下的誓言。不适合做的事，有资质合适的人代替，他乐得放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随性过来，十二勇士们也习惯了他们首领不像国王的一面。

然而……接纳自己『完全成王』的想法并非不存在。再临停滞，是自己深层的心因作祟，那部分记录尚无回归的空间。立香想必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坚定地摇头。

“我的目光可是一看到他就会被夺走啊。真成了国王陛下，就必须纵览整个国家了。把迦勒底当作领土去看待和管理也不是不可能。”

查理曼将脸埋在胳膊上嘟嘟囔囔。

“万一被固定在国王的『角色』里，忘记现在的愿望，不能像个纯粹的骑士那样专一于他该怎么办呢。那部分可是拥有大帝的力量哦！？一定多少会影响我的灵基向卡尔大帝的形象靠拢，要是不慎干出什么不够帅气的事……”

立香在枕褥之间表白过，查理帅气的样子总会让他心跳加速。一旦快进到未来，改变了模样、语调、行事举止，将清爽活泼的招牌风格覆写，更增添强势霸气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

他还会是藤丸立香所爱的查理曼吗？

“……查理曼陛下？”

吃惊的少女声音源自头顶。查理曼抬起脸，险些被硕大的八芒星之盾晃成睁眼瞎。白羽骑士恭敬地向他屈膝行礼：“布拉达曼特参上！能在这里觐见御驾，光荣之至！”

“布拉达曼特啊，起来吧。还是一如既往闪闪发光呢！我记得你被召唤到迦勒底也有段时间了，干得可还不错？”

“是的！我一直都在努力锻炼，得到过好几位英雄大人的指点！”少女骑士像一头活力充沛的小鹿，“现在我的耐久能力在迦勒底也是数一数二的，绝对不会再重复刚和Master见面时候的事情！”

“我听立香说啦。你体力不支倒在小巷子里，被他们搭救，塞满面包……”话到这里查理曼就顺手拎出来当谈资，“单论和他初遇时不是全盛状态这一点，我们好像都差不多呢。”

“岂敢和陛下的冒险事迹相提并论……！”布拉达曼特一阵诚惶诚恐，余光注意到桌上的餐食，“陛下还没开始用餐？是在等Master过来吗？”

“啊～……其实……”查理曼转开视线，“和Master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情。现在还是困扰该怎么去搭话的状态……”

“是、是这样啊。”布拉达曼特明眸闪动，“总觉得很少见呢。平时……都是我们迷失方向，然后接受您的训导。不知道能为您做些什么……真是万分抱歉！”

“你已经算是省心的那个啦。”查理曼平和地笑道，“这么说来，假如陷入迷惘的是你，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是呢。”布拉达曼特认真想了想，“您大概会告诉我……遵从自己的真心吧。毕竟——”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星辰下，不断地坚持战斗着。

……

“我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啊……”

藤丸立香双手抱头，胳膊肘杵在大腿上碎碎念。

“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自己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能被查理这样重视，本来就应该知足的。可是，想到那家伙还有真正像个国王陛下的姿态，就变得贪心，想成为连『未来的他』都拥有的御主……查理灵体化时的表情好失落，他一定觉得我很过分吧……”

“……”

对面一言不发。作为聆听役出色得无人能及。

“是我想错了？”立香暴躁挠头，“总觉得，他还是有当好一个国王的干劲，有希望自己看顾的大家都尽情欢笑的愿望……”否则，不会对圣杯有那样的祈愿。

“可当他真正成为国王以后，我能为他分担随之而来的麻烦吗。我甚至没有自信……变成国王陛下的查理，还会不会喜欢我。”

现在的查理曼和他，是一对说笑打闹都不用顾忌的平辈恋人，保持现状明明是对双方都更轻松的事情。

“抱歉……耽误你这么久时间。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立香松开蓬乱的脑袋，歉意地向眼前个头不大的男从者笑笑，“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曼迪卡尔多。”

“…………。”

不不不完全没什么的Master来找我倾诉烦恼我是很受宠若惊啦……但是为什么你们两个顶级大阳角的恋爱问题要让我这个阴角来出谋划策……我平时见到查理曼这种不擅长的人都会太空步退散难道提示得还不够明显吗……啊不对御主大概也没指望我这种阴沉男人提供什么建设性的帮助……可是就这样傻坐着会不会让Master觉得我超级没用……接下来就是为了节省资源把我这种派不上用场的Servant炒了吧……

“曼迪卡尔多？”立香闹不清为何对面的友人一句话没说光顾着汗如雨下，“你没事吧？”

“不、没事，真的。”曼迪卡尔多喘口气，仿佛正在脑内巡回铁人三项，“Master你知道，我算是同样……冒险者兼国王这样的Servant。啊，绝不是能和查理大帝相提并论的意思！也没有觉得定位重复哦！”

“我懂。”立香对他说一句话就要迂回几圈再叠个九伟人之铠的方式早习惯了。

鞑靼王别扭地清清嗓子：“那个……所以，我就差不多说两句。不论是冒险还是统治，我们都是作为先行者，逐渐拓宽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其实……在心底的什么地方也多少会胆怯，担心辜负重要的人。我只是自己缩在角落里，那位国王若是会主动向你确认他表现怎样，那就是仅仅作为一个人，精神上对你有寄托。那样的话……坚持和勇气就是最好的良药，虽然老土但真的很有效！”

“……这样啊！！谢谢，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看！”

“是说对不起……才发现一不小心说了不止两句……！得意忘形实在是万分抱歉！”

“不用连这种细节都这么在意！！”

——————

等再碰到查理的时候，一定要道歉，并且好好谈谈。如此决定的立香刚走到My Room门口，走廊拐角处就冒出布拉达曼特的身影。她一眼捕捉到御主，活力十足地冲他挥手。

“Master！日安！您今天过得还好吗？”

“你好，布拉达曼特。”见是查理曼十二勇士，男孩子的表情变得温和许多，“吃饭时间刚结束，你是从食堂过来？”

“是的，刚才还在那里遇见了查理曼陛下，和他聊了天。今天真是个幸运的日子！”白羽骑士兴高采烈。

“……是吗。”查理有在按时吃饭啊，那就好。立香不想擅自透露他灵基异常的问题，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问：“和查理都聊了些什么？”

“唔……”布拉达曼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只是些不足为道的，关于我和御主你们初遇的事。虽然现在提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但也多亏那件事，我可以跟迦勒底结下缘分，受到召唤，有机会在这里见到吾王。未来说不定也能和鲁杰罗相遇呢！”

“我们和你的初次见面吗？”立香怔住，心脏嘭嘭直跳，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那……确实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怎么回事？特异点曾有过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一根细钢丝试图吊起沉船，貌似无用功却还在伸入深海的挣扎。之后又和布拉达曼特寒暄了什么他一点没记住，只记得自己近乎踉跄地摸回房间，坐在床边。

“头、突然……好晕…………？”

海无声起伏，暗潮汹涌。在其之下，意识深处，有什么埋藏很久的东西被朴实无华的交谈触动，想要顶穿这沉重的洋面，探头呼唤少年的名字。

——立香、立香。

“是谁……”

眼皮重得抬不动，甫一闭上，黑暗中便浮现出一双熟悉的……依稀在梦中见过的殷红眼眸。尽管色相不同，注视自己时荡漾其间的温柔目光从未改变过。立香能够断定——那就是查理的眼睛。

——立香……我的Master，吾之挚爱啊。

与自己熟知的查理迥然不同，低沉而稳重的声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甜蜜与刺痛交织的话语？与其相关的事情尽皆封印，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立香使劲回想，全部思考化作无数螺旋尖凿，狠钻向意识深处。后脑勺传来灼痛感，他苦痛地闷哼，抬起一只手去按压痛处，另一只手握紧拳头，试图对抗。

——想要迎接的人已回到身边，接下来……该是『取行李』的时间了吧？

只不过。

——“提取的时间远在未知未定的彼方，最重要的是，你也许自己都不记得要用上它”

行李票。

领取重要之物的凭据。主张自己曾拥有的证明。纵使旅程的记录丝毫不存，也能够成为锚定时间、地点、对象、和因果的……

仅此一片的记忆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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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2月25日 ◆

【迦勒底档案：2018圣诞节，Holy·Samba·Night ～降雪遗迹与少女骑士～】

他们在飘雪的墨西哥，第一次和布拉达曼特相遇。被搭救后的法兰克女骑士落落大方向他们自我介绍，此身为查理曼的十二圣骑士，和兄长等人一起为其效力。那个时候……

自己回答了什么？

藤丸立香回想着，表情一分分凝固。

那个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

那句无人应答，没有回响，风一般在脑后散去的话。

——“陛下の姿も月かどこかで見たような（我好像在月球的哪里见过陛下的身姿）”

????????????????

2018年。

2018年，■月■日。

别开玩笑了。从初遇到现在……他什么时候对查理用过敬称？！假如他和冒险者侧面的查理曼有过早先认识的因缘，那大概也会和现在一样直呼其名。绝对不会脱口而出，那仿佛早就习惯喊的两个字——

“……陛下”

眼泪在浑然不觉间，大颗大颗从人类少年瞳中掉落。尘封多年的旧胶卷终于奇迹般显影，梦中身披王袍的查理曼，一点点复苏在立香的记忆中。

“陛下。……查理、陛下……！！”

他在2018年就见过他。

他在2018年就爱着他！！

那是查理『未来』的另一半灵基，是展露王者侧面的查理曼，和过去的他在未来相遇。发生在未来的爱情不被允许铭记，直至如今都无法想起全貌。立香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感到握拳的手中多出点什么的异样，他张开手指，蓦然瞪大了眼睛。

掌心躺着一片小小的，蓝光莹莹的羽毛。轻若无物，只消一翻手，就会从他指间滑落——然后，彻底消失在不可追寻的彼方。就像名为忘却的鸟儿那样。

“……他还在那里。”

立香猛然用双手护住那片羽毛，将其捂在心口。这不是行李票……而是指引前路的登机牌。是目的地为2030年，乃至更以后的SE.RA.PH。要将心爱之人的全部留在身边……唯有靠自己拿出勇气，全力追回。

——哪怕要为此奔往月亮！！

“BB——！！”

藤丸立香拉开My Room的门冲进走廊，四周诡异地骤然断电陷入一片黑暗，所有Servant的气息都随之消失。

“你听见了吧，BB？！这件事你原本就全都知道吧？！我想起来了……不、可能还没全想起来，但是我现在必须立刻赶过去！所以快来帮忙——”

少年御主对着虚空中飘舞而下的电子樱花大吼出声。

“送我去SE.RA.PH见他！！！”

（这边不能贴游戏截图实在可惜）

2018年官方剧情里，真的有立香说过的这一句话。他也真的叫过他“陛下”。

整部连载就是为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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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