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青坚持说自己没有帮孙浪找回牛,为表歉意,要再帮孙浪做一件事才行。孙浪拗不过他,眼下又实在拿不定主意做什么,就由着景青带到了他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别院。
这别院小巧精致,构思巧妙,移步易景,又有着北方院落的结构缜密,山石,花木,池塘,廊亭,墙垣一起构成了布局精妙的小院。景青直接将孙浪引入客房安顿。
孙浪稍作休息后,开始梳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因为之前失恋的缘故,突然兴起喝酒喝多了,随后交了景青这个朋友。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后,稍做回忆便察觉到景青身上有很多可疑之处,比如身为泾河龙王侄子却混迹长安闹市,医术高超却以经营奇珍异宝为生,为寻找龙珠竟甘心供人驱使。本来孙浪只是以景青是奇人异士,行事不拘小节,不可以凡俗忖度之。但是昨天黑衣人明显故意叫错景青的名字,以及提醒自己提防景青,而且景青在场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句反驳,很显然有些古怪。倘若景青认识黑衣人,这就说明景青对这黑衣人有所忌惮,既然黑衣人提醒自己提防景青,那么至少可以认定两人有冲突。
反观昨天同黑衣人打斗,至少说明景青和黑衣人完全不想害自己,否则早就死了很多次了。同时孙浪坚信景青无论法力还是阅历都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层次,无论如何直接表明怀疑也非明智之举。又想起对方觉得自己的长辈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想想对方无论是顾忌大圣爷爷还是八仙,都不会害自己的,便放下心来,思索着应该拜托景青什么事。
孙浪居住的客房陈设清丽淡雅,比起奢华的东海水晶宫多了一份隽永内敛,比起古朴简洁的逍遥居多了一份精致细腻。孙浪弯腰坐下,右手摩挲着邢窑玉磁胎薄如纸的茶杯,抬眼观察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水墨卷轴。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景青实在比一般龙族的审美品味要好很多。孙浪参加过很多次龙王外公的寿宴,大概也能总结出龙族喜欢奢侈华丽亮闪闪的东西,因此景青虽然在人间做珠宝生意,但是实在不像一个龙族。
孙浪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院落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愈发觉得这不像惯于享乐的龙族所为。虽然可疑,但是孙浪实在江湖经验太少,完全猜不出景青的目的,孙浪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可图的,真不知道景青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正踌躇间,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孙公子,师父让我过来送些茶点,不知道是否方便进来。”
“居然有徒弟?”孙浪这个从小待在东海龙宫的蛟龙不由得惊讶起来,“谁见过龙收徒弟?”龙族往往靠的是自身禀赋,入手的修行方法大异于常人,再加上龙族虽然仙阶较低,确实名副其实的富贵闲人,生活的较为安逸,刻苦修行的龙孙浪迄今没听说过,更别提收徒弟了。
“请先进来说罢!”孙浪道。
门打开,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模样约十一二岁的道童,容貌清秀俊俏,两手端着食案,身着青衫蓝裤,看起来颇为乖巧。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呀?”孙浪看他可爱,尝试着随便聊聊,看是否能旁敲侧击地多了解景青。
“孙公子,我叫商陆,今年刚五百三十二岁。”名叫商陆的药童放下食案,一边摆弄茶具一边说道。
“这么大了呢,那你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的你师父呢?”孙浪没想到比自己大了几十倍,默默放弃逗小孩的心态,心中估摸一下距泾河龙王被斩还不到三百年,景青的身份如果是真的,怎么也得是二百多年之内收的徒弟,因此又问道。
“大约四百年前,我第一次遇见师父,后来又大约过了几十年我化形后才正式拜师。”商陆默默支好小碳炉开始煮茶。
“都好几百年了,那想必本领很高超了吧。”孙浪大概推测了一下,景青说自己是泾河龙王侄子的说法基本不攻自破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学着采药制药罢了。”商陆极为紧张的说,好像生怕对方误会自己很厉害。“师父在终南山采药的时候碰到的我,看我有灵气就把我带回自己的药圃里,传授我修行的法术,我遇到师傅五十年后才化形,之后就随师父学习医术。师父医术精湛,我连师父医术的皮毛都没学会。”
“想来景兄一心想寻回龙珠,也许并不能用带你去行医。”孙浪接过商陆递过来的茶盏,叹道。
“师父的确很忙,我虽是商陆成精,天性适合学医,但是资质所限,也并非师父没有尽心教我,半夏师弟就比我学的好。”
“平时这院子里就你们师兄弟两人吗?”孙浪又问道,“我看这客房干净整洁,陈设雅致,应该常有客人来吧?”
“是啊,平时就只有我们师兄弟二人,师父的好友东方先生偶尔会来。东方先生喜欢古玩,这墙上的水墨卷轴,博古架上的博山炉,琉璃灯盏,茶案外侧这座漆器屏风就是东方先生的藏品。”说着将这些东西一一指给孙浪看。
孙浪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也明白这些藏品价值不菲,便赞叹几句藏品以及商陆的煮茶手艺,暗想商陆一个不涉尘世的小孩子居然懂这么多古玩,看来东方先生确实常来,景青的鉴宝知识也没准是这么积累的。随后商陆也告辞离去了。
孙浪吃了两块茶点后,正准备睡下,便听到有什么东西敲击窗户的声音,孙浪打开窗户,倏地飞进来一只纸鹤,看到孙浪便开始说话,一开口就是七郎孙潮的声音:
“六哥,我们遇到麻烦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和姐姐都不见了。师长们去了天上,我们联系不上,爹娘也一直联系不上,我和八郎法力行动受限,我们猜测你在长安附近,所以给你飞鹤传书,如果你有空,速来随纸鹤找我。”话音刚落纸鹤便摔到地上。
孙浪顿时困意全无,纸鹤摔落通常是施术人没有注入足够的法力或者出了意外。七郎一直是兄弟姐妹八人种最温和稳妥的,这次语调有些急促,而且明显中气不足。。。什么叫做“都不见了”?“我和八郎行动受限”又是怎么回事?
孙浪立即对纸鹤施了一个溯回咒,拿起佩剑追着纸鹤出去,刚飞至半空,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景青飞到他的身侧,问道,“贤弟神色匆匆,是有什么急事吗?”
孙浪简要交代一下事情经过,说道,“我兄弟有危险,我得马上赶过去。”
“这事太过古怪,你不怀疑有诈吗?”景青江湖阅历丰富,说道“如果你几个兄弟加在一起也应付不了,你一个人更对付不来,他们不应该找你求救才对。”
“他们说了联系不上父母和师长。”孙浪继续加速御剑前行。
“那你有没有尝试联系父母和师长呢?”景青气定神闲的驾着云问道。
孙浪立马掐诀念咒,刚开始还很专注,然后眉头紧皱,继而额头慢慢渗出汗来,最后显然面色苍白,身体也逐渐颤抖起来。
景青看形势不对,当机立断地点住孙浪几处穴位,强力制止孙浪施咒。
“啊。。。”孙浪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倒在景青怀里,景青颇为关心的看着他,等待他说话。
“我默念咒语刚一半,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里我兄弟们的身体都变得残破不全,七零八落的,慢慢地他们身体零零碎碎散了一地。。。”孙浪有气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