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东游记 第11章 山神说鬼 上仙叙旧

吕洞宾一路尾随妖魔身后，路上恰好听到一丝痛苦的呻吟，料想是被妖魔擒住的人，寻声过去，看见一人被绑在石柱上，那人身形修长，着一领玄青色道袍，虽然昏迷不醒，脸色略显苍白，但是周身气息明显是神仙。吕洞宾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挥剑斩断铁锁，接住人时真好碰到腰间挂的金印，解下来一看居然是君山山神田士轩。吕洞宾记得之前在凌霄殿玉帝封赏完八仙后，又封了几位地仙，其中便有君山山神田士轩，只不过当时距离远又不未交谈，故而印象不深，眼下看一下这容貌确实有几分熟悉。心里推测多半是君山山神知道妖魔什么秘密才会被抓起来的，于是就扶着田士轩走向不远处的石厅。

只见七个妖怪被捆妖绳绑成一圈押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

"妖孽不想被斩杀的话，速速交出疫鬼！"何仙姑剑指为首的妖怪屠卢，斥道。

"哈哈哈"屠卢仰头大笑，"你们是找不到疫鬼的，也别指望我们会说。"

"尔等休要嚣张，我们有的是法子，比如。。。比如用法术折磨你们。"蓝采和与张果老恐吓道，但由于两人诙谐惯了，说话的时候凶萌凶萌的。

"你们神仙被逼急了也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哈哈哈……枉你们神仙自诩正道！"排行第二的魔头千机散人笑道。

"孽障休想用激将法，我们有的是耐心。"铁拐先生说，"神仙确实有很多审问的法子，用不着那么下三滥的，有一种丹药能让人口吐真言，有问必答，我去讨来，到时候尔等自然会老实交代。"铁拐先生前几天在琅嬛阁书中看到过，口头这么说，心里却不确定有几分把握能炼制成这么奇怪的丹药。

"确定要用药吗？依我看你也不能确定这丹药是否能练出来吧。。。"一个很尖利的声音，正是排行第五的魔头黢灵。

铁拐先生心下一惊，这明明是自己刚才正在思索的事情，这妖怪怎么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没错，我就是能看透人心思的妖怪，黢灵，你们无论如何虚张声势都没有用，因为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办法奈何我们，并且我还知道你们对我们一无所知。。。”一个懒洋洋又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暧昧。

“住嘴，既然对我们没用还不怕被我们杀了？”蓝采和斥道。随后张果老偷偷向他伸了个大拇指，小声称赞有大圣风范。

孙家八子第一次看到师伯师叔这样地审问妖怪，有点意外。

"刚才铁拐兄已经说了我们有的是耐心。"吕洞宾正好赶了过来，将田士轩放置石塌上，继续说道，"没练过也没关系，我们有丹方，一时练不成也无妨，我们可以拿你们试药。"面上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适才过来的时候发现水牢里的君山山神田士轩，你们被人救出摩夷天度望山后潜行匿迹，唯恐让人知道，为什么要借蛟龙兴风作浪的时机抓新上任的君山山神呢？"这话使得在场的其余七仙想起来之前在凌霄殿恰好碰见过田士轩被封为君山山神，因为君山是福地洞天，所以君山山神被玉帝敕封，一般的山神当然不至于惊动凌霄殿。说道这顿了一下，"多半是山神知道了你们不能告知世人的秘密吧。。。"

七个魔头先是听说被试药已经面露不快，又听到君山山神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后好像发觉吕洞宾在观察他们，马上装作没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我们虽然无法吸食山神魂魄，但他已经中了魇咒，现在正沉溺在长达百年的噩梦里，醒不过来的，休想从他那里获得什么？而且强行叫醒会损伤神识的。"罗安说道。

"呀。。。真的好生为难。"吕洞宾确认这七个魔头是度望山出逃的，本来这次越狱太过无声无息不着痕迹显然是被人有计划有预谋的救出来，但是既然这里只有七个，很显然是与其余几十个妖魔走散了，不知道是妖魔间意见不和另有缘故，又或者趁机问一下劫狱主谋探探口风，思及此故意皱眉道，"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好把你们再封印到度望山了，直到找到疫鬼为止。。。不知道之前那个人还会不会再救你们出来。。。"

"那你们休想知道疫鬼在哪里了。哈哈哈。。。"

"啊——，咳咳……小居！不要杀我弟！冲我来！"

吕洞宾刚想着面对这妖怪还是挺难谈自己的筹码的，突然被一声咳嗽打断，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在石塌上躺着的君山山神田士轩猛的坐了起来。

田士轩面露犹疑和诧异地望着石塌前围着他的一圈人，这才确定刚才是噩梦，长长输了一口气，但是显然被噩梦吓得不轻，脸色灰白，神情恍惚。

"田道兄好，我们是上洞八仙，一路降妖除魔至此，在妖魔洞中恰好发现道兄。"吕洞宾边说边打量田士轩，发现身材相貌居然跟自己长得的有三分肖似，不由得感到亲切，稽首道，"不知田道兄知道这妖魔什么底细，以至遭到暗算。"

田士轩眼神定定地看着吕洞宾好一会儿，才稳稳神，说道，"吕大仙有所不知，咱们所在的这洞窟正是君山内的石穴，因此我一日潜神练功时不意间听到妖魔的秘密。因此才写下奏章，欲上达天庭，不料第二天正好碰到蛟龙作乱，本打算惩戒一下孽龙，不小心遭了妖魔暗算。"

田士轩大体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继续说道，"我探听到，这次的疫鬼可以从染病之人身上攫取力量，随着吸食能量的壮大渐渐能够分离出实体，产生新的疫鬼，新的疫鬼同样可以与他人订立共生咒。订立共生咒后，疫鬼分身会和妖魔结合成一个共生体。这几个妖魔都与疫鬼订下了共生咒，但是只有被压在度望山的屠卢是与最初的疫鬼订立的，其余几个妖魔只是跟分离体订立的共生咒。度望山妖魔出逃后，疫鬼身具魍魉之性，凭借能在一切有影子的地方隐匿遁走的能力逃离了，靠着吸取人类神魂获得的能量复活了被封印之前的分离体，所以顺便也就复活了与分离体订立共生咒的妖魔。"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千机散人问道，口吻明显是在质疑田士轩。

田士轩并不理会妖魔质疑，神色十分淡然。

“所以最早的疫鬼是一千多年前被皇甫上仙压在度望山的，但六百多年前疫鬼分身却可以借蛟龙作乱正是这个原因。。。"吕洞宾也察觉这个田士轩不像山神，但是忍不住确认心中的疑问。

"吕大仙猜的没错，东华真人除掉的疫鬼正是一个分离体，真正的疫鬼随着一千多年前的共生体屠卢被皇甫上仙压在山下，也在度望山里待了一千多年。"

"那疫鬼现在何处？"

"吕大仙是否记得东华真人除掉的蛟龙模样？"田士轩顿了下说道。

吕洞宾察觉到这个君山山神确实知道的太多了，但是确定对方是来帮自己这边的，也就没有表示质疑，回首看那几个妖魔，目光在罗安左边的人停了下来，"蛟魔王？！"一时间，春英突然间十几年如一日的治病救人总算有了合理的解释，算算刚开始救人的时间正好是妖魔出来不久，难不成春英与蛟龙私下里见过面？转眼又想到蛟龙是几百年前最后一个，在这几个妖魔里位次是第六，难道。。。吕洞宾回头看向田士轩，"难不成这几个妖魔都与不同的疫鬼分身订立了共生咒，罗安是最新的共生体？"

"吕大仙猜的没错！"田士轩继续说道，"从排行第二的千机散人到排行第六的蛟魔王都是与疫鬼的分身定下的共生咒，只有屠卢是一千多年前被降服的。所以最新与疫鬼订立共生咒的人正是罗安。"

"呵呵，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说出的事情？"屠卢冷眼问田士轩。

在场的八仙早就觉得这个山神不太对劲，此前由于关心疫鬼去向才没多想，这个时候疑点越来越重，所以也没打断屠卢的提问。众门人心里却是想的这个蛟魔王竟然是他们亲生外公啊。

"田士轩"从石塌起身，缓缓走向妖魔屠卢，步履从容坚定，丝毫没有刚才从噩梦中惊醒的虚弱模样，八仙灵敏的感觉到这个人周身散发的气息骤然变了，从正经八百的仙气变成了非鬼非妖说不出道不明的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可见此人现在不打算继续掩饰了。"田士轩"匜匜然走到屠卢面前立定，嘴角一勾，带着三分无奈七分不羁，笑道，"难得啊，没想到你还能认得我！"说罢向空中掷出一面铜镜，让镜面射出的光芒罩住屠卢和自己，转身对八仙说，"魍魉遁于一切阴影之处，有劳上洞八仙寻到，这次瘟疫不用杀掉屠卢就可以解除瘟疫，吸食魂魄与他无关，我先带走，杀了其余六人魂魄散去瘟疫自然就好了。"

八仙眼睁睁的看着金光下二人的身影连铜镜一起变淡消失，最后只留下越来越遥远的声音。

事后八仙果然杀了六个妖魔，只不过何仙姑让众门人去找来春英，春英却传信说真正的蛟魔王早就死了,这个只不过是亡夫生前的执念罢了,实在不忍心过来。除掉妖魔后八仙又仔细搜了一圈妖魔洞窟，在一处水牢里发现了真正的君山山神田士轩，田士轩被找到时还在昏迷不醒，医术最高明的铁拐先生断定田士轩中了魇咒才昏迷，现在施咒的妖魔死了应该很快就能苏醒。八仙便带着田士轩一起回到君山的荒庙里，以前没注意，赫然发现这里居然就是山神庙。结果到了庙里田士轩片刻功夫就苏醒了，睁眼前一刻口中还在念叨"小居"这个名字。醒来后跟洞里的那个假山神神情一样疑惑了片刻，目光落在吕洞宾身上时盯了好久，才垂下眼眸，叹了一口气。

八仙向田士轩交代清楚事情经过，田士轩也阐述被妖魔困住的原因，竟然跟冒充他的魔头说的一样，只是田士轩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八仙只好拜别田士轩，去岳阳楼跟众门人相会。众门人遵照师命去各地查勘疫情，果然除去妖魔后病人的神魂陆续归体，渐渐好了起来。随后叮嘱门人继续斩妖除魔，吕洞宾又嘱咐六郎时间不多了，可以先去长安赶考。八仙又给爱徒赠了些符箓丹药，才放心让门人离去。

"既然各处病人已无大碍，事涉度望山妖魔逃逸和遍布十三州的瘟疫，咱们现在应当去天庭汇报了。"看各位仙友还在兴致甚佳的品酒赏景，吕洞宾自觉承担起了八仙之首的职责，提醒道。

"确实如此，"汉钟离叹了一口气，"我和铁拐，果老推算多次，也测不出来这个假山神是什么来头，正好借机问问老君。"

"咱们八个刚开始都察觉不到气息不对，到后来那假山神掩饰不下去了才撤掉仙气，真想不到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蓝采和感慨道，"而且咱们闻所未闻，真不知道这个假山神去哪里了。"

"师父曾经说过，度望山的妖魔全都来自魔域，你们说这个假山神会不会是魔域的？另外听闻度望山的妖魔是钟离的师兄皇甫上仙一人之力降服的，而且那皇甫上仙突然销声匿迹就与此事有关。"何仙姑由衷的佩服道，"咱们七人堪堪制服这七个妖魔，而且这妖魔只是刚恢复身形，远远不及全盛之时，皇甫上仙几年之内降服七十二洞妖魔，这该有多厉害！"

“不是一百零八洞么。。。”孙海小声嘟囔，被蓝采和听见，敲了一下脑门。

"我和阿朔早就猜测过是魔域，这地方一直是天庭的禁忌，师兄走后师父很伤心，那么刚直不阿的人硬是不顾公务繁忙闭关了一段时间，我和阿朔猜测如果不是不得已的理由师父绝对不会任由二师兄突然离开的。二师兄确实很厉害，虽然没见他出过手，但整天冷着脸，说话能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光这气场我敢打赌就能吓坏一些小妖怪。。。我和阿朔猜测可能存在一些被他杀死的妖魔到死也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个字的情况。二师兄这般少言寡语，因此没有朋友，只是跟师父的坐骑感情很好，也喜欢其他的老虎狮子之类的大猫，谁能想这么高冷一人居然是猫奴？阿朔那么诙谐健谈的人跟他都聊不起来。"汉钟离面对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说道，然后发觉吕洞宾眼里也有一丝好奇，有点诧异地说，"洞宾你对皇甫师兄没印象？"

"想不起来，"吕洞宾微微摇头道，看来皇甫师伯很有可能是被魔域的人害了，所以回溯神识才会感到伤心和愤怒，"师父还记不记得皇甫师伯的模样，你说那个假山神会不会认识师伯或者是师伯的朋友？"

"好像还挺俊秀的，连阿朔那么自恋的人都承认师兄颜值很高。说起来虽然为师的剑术是皇甫师兄教的，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是你能想象招式的名称他都没跟我说吗？教我剑术的过程就是第一天给我演习一遍让我练，第二天就开始打我，是真的打，打的遍体鳞伤的，幸好拐李给了我不少疗伤的丹药，因此学剑简直是我的阴影。所以我认为二师兄即便现在还在魔域也不会有朋友的。学剑一直是为师极为不堪回首的经历，洞宾为什么觉得山神与他有关系。"

"我只是觉得假山神应当就是度望山劫狱人，度望山有极为复杂的上古符咒封印，魔域的人怎么会懂上古符咒？"吕洞宾没有说是因为他觉得假山神苏醒后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是认识了很久却又久别重逢的故人，虽然田士轩本人苏醒后也盯着他看了一会，但凭直觉这两个注视并不一样，他并不觉得假山神有必要演戏演到这个地步。

"你居然怀疑假山神就是师兄？"汉钟离震惊道。

"或者极有渊源。"

"不可能！"汉钟离斩钉截铁的说，"实话说吧，根据你师祖那段时间的表现，二师兄只能是被魔域杀害了。。。"

八仙不由得一阵唏嘘慨叹，看吕洞宾若有所思，在场的人有点担心他回忆起来再体验一次痛失爱徒的悲伤，铁拐先生提议尽快去凌霄殿汇报工作，大家便驾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