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屁滚尿流送燕王回宫另带女儿诣阙谢罪。而朱元璋消息灵通,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想知道不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儿子爬徐家的墙,偷看人家的女儿。
人家的女儿把他儿子绑了,不但绑了,据说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四从房里出来时衣衫不整,见着老徐时裤子掉下来幸而有外头袍子遮着,但下面的形状还是隔着这件薄薄的单袍给透了出来……鬼知道那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大殿里跪着四个人,老徐,老四,老徐的大千金,老徐的大儿子。
朱元璋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马皇后和朱标在旁劝着,他想把他们全砍了。
“老徐,你整天吹牛皮你家大女儿多好多好,外头也都传是什么博学多才‘女诸生’,我老朱是老实人,就信了,甚至满心想把老四指给你做女婿的!这就是你家的‘女诸生’?学的都是些什么?”
“我姐姐什么都会。”徐允恭奶声奶气道。谁都不许说姐姐不好。
“逆子,住嘴!”徐达扭头喝道。他进宫前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儿子女儿送到龙头铡刀下,现在觉得徐家八辈祖坟都有可能完蛋在这大小俩娃子手里:“臣有罪,臣管教儿女不利,罪该万死……”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殿外,马仲良知道是仪鸾司的人从徐家回来,忙悄悄走出去。许久才回殿中。
皇帝斜了一眼:“怎的如此耽搁?”
马仲良难得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先看了一眼马皇后,才垂首匆匆步至御座边,伏在皇帝耳边如此这般说一通,又从袖里取出一卷画儿双手奉上——正是仪华最新的创作。
画里是朱元璋自从朱棣不穿开裆裤之后就没再见过的东西。
马皇后因担心徐家和四儿的安危,偷偷瞥了一眼,惊得她连忙闭眼忍不住念了声佛。
朱标离得稍微远些没看见,透过纸背隐约看出了点什么,但他死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天德……”皇帝的震惊劲儿久久才过去,怒气蹭蹭冒起来,后槽牙险些咬碎:“你的宝贝闺女,多才多艺,还会画画,画得不错啊……”
徐达当时没进房,还不知道女儿画了什么好东西,他只是察言观色见老朱气得不轻,猜到这东西一定要命,忙战战兢兢磕头道:“犬女不敢当,不过是小女儿家闲来玩弄笔墨罢了……”
“玩弄……玩弄什么?”老朱的牙关咬得格格响,待要将画摔到他脸上,奈何那画里画的是他宝贝儿子的要害,他还不想让多一个人看见,只得忍住,将画愤愤扣在桌案上。
朱标眼看着那琼州梨花木的桌案登时裂了一道缝。
朱元璋现在很想杀人。
马皇后在旁劝道:“重八,这画或许是误会……”
“什么误会!落着款盖着印呢!”朱元璋甚至有些悲愤:“我老朱奋斗这么多年,都已经做皇帝了,到头来亲生的儿子受这般奇耻大辱……徐天德我杀了你——”
朱元璋从龙椅上跳起来就去抽御前侍卫的佩刀,马皇后和朱标连忙上前将他拦腰抱住。
“皇上息怒,可否容臣女一言?”这时仪华开口道。
“你……你还敢张嘴说话?你胆子不小啊……说!朕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
仪华道:“臣女实在无心冒犯天家子嗣,但燕王殿下当时系变装出行,翻墙闯入臣家,且自始至终没有亮明身份,因此臣女才……如今大错已经酿成,若圣上将臣女一家治罪,反而将事情闹大,连累圣上和燕王殿下清誉,不如将错就错,将殿下许配臣女。既然……被臣女看过了,也……画过了,臣女定会对他负责的。”
“你……”朱元璋气得说不出话,她把儿子调戏了,结果他还要把儿子贴给她?
马皇后连忙和稀泥:“哎呀我看这是个办法……不然你把这事搞得沸沸扬扬的,让四儿将来怎么做人?他不娶徐丫头还能娶谁?”
朱元璋怒道:“岂有此理!我的宝贝四儿!娶个悍妇!你问问四儿,他愿意?!”
朱棣道:“儿子愿意……”虽然他现在不完全确定眼前这个仪华是不是他前世的仪华,但他不敢冒险失去与她成婚的机会。如果真的发现不是,到那时,再做定夺罢。
朱标听了,诧异他那倔强如牛的四弟怎么突然转了性儿,如此软弱可欺。
朱元璋听了,想揍他。
“重八,徐丫头是有些……有些……”马皇后斟酌着用词:“奇特。但你放心,成婚前先把她送进宫来,放在我身边,我亲自教导她,定能把她教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仪华听见“贤良淑德”四个字,心里默默在后面加了“个屁”,但她忍着没说,低头敛目仿佛乖乖巧巧可怜兮兮的小鹌鹑。
好女不吃眼前亏。该低头时就低头。好女子能屈能伸。
想到“能屈能伸”,仪华默叹:“唉,男色误事啊……贪图一时美色,这下可好,把自己提前送进宫了……”
马皇后和朱标在旁好话说尽,朱元璋看着朱棣这副如果不许配徐家大小姐他就含羞自尽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得同意。
算来,自从他即位,搞出朝廷旌表节妇烈女的那一套,多少民间女子只因为被狂徒看了一眼身子,就要么自尽保全清白、要么被家人许配给狂徒的?也算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徐天德,我看在你是四崽岳父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以后喝酒,你再敢吹牛皮夸你女儿,你试试……”
“臣不敢。臣谢主隆恩。”
徐允恭“哇”地一声哭出来。
朱元璋眉头一拧。徐达忙道:“逆子是感于天恩,太过高兴,所以殿前失仪……”
徐允恭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