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第9章 行星合

季新桐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带来的相机并没有使用。他有些懊恼，他觉得应该拍几张钟乳石和石笋的照片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拍照技术那么烂，也不可能比得上精挑细选纳入书籍的图片。

他和温雪时跟着指示牌到了月亮石群，一路上两侧都是突兀的石壁，石灰岩的纹理清晰可见，石群高低错落，形状千奇百怪。

这又是一处景点了。

季新桐拿出相机，挑了好多奇形怪状的很厉害的石头拍照。“咔嚓”“咔嚓”——这部相机不是很新，这是这里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为数不多的声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温雪时笑笑。

温雪时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拍照，他不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像一棵雪松一样笔直挺拔，好似之前每次交谈透露出来的温和都是错觉。

季新桐看着背着光站着的温雪时，鬼迷心窍似的，抬起手，“咔嚓”一声，这么明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的耳根迅速地蹿红了。

他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调出照片凑过去给温雪时看。

“好像黑糊糊的，没拍好，你看看？”季新桐一只手举着相机递过去，一只手轻轻地蹭山根处的痣。

温雪时伸手接过来，低头看向相机里的照片，季新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好像周围的时间和风一起随他静止了，下一秒季新桐听见他说：“很好看。”

盯着那张简直可以说是无法辨认眼睛鼻子嘴巴的黑漆漆的照片，季新桐直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温雪时低低地笑了一声，此时他的面庞不再显得冰冷，透露出细腻的柔和。

他说：“你并不需要任何一个人安慰，事实上就是好看。就像刚才溶洞里我所说的那样，世界存在的事物，只要存在，就有其美感。这张照片虽然面部很暗，但是反而突出了轮廓，细节被忽略，就放大了想象的空间。”

季新桐看着那个照片，突然之间就体会到了所谓放大的想象空间，神秘的，抽象的，简洁的。

“这是不是在艺术里也有很专业的说法啊？”

“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叫做剪影。”

果然生活处处充满艺术。

“好了，你该回去了。”温雪时把相机还给他，并没有删除那张照片。

“你不一起回去吗？”是自己乱拍偷拍惹他不高兴了吗，那为什么又不删除那张照片？

温雪时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上去看星星。”

这是一个开阔的，远离城市喧嚣的，光污染很低的地方。

“我可以一起去吗？”这是i人发出的不知第几次勇敢的询问。

温雪时拿出手机点开了什么，很认真的思考后告诉他，“下次吧，夜晚很冷，你穿的太单薄了。”

原来是在看天气预报。是的，毛衣有洞，会漏风，夜晚很冷，峡谷会吹风。

明知道不是拒绝自己，但实际上还是拒绝了自己，季新桐心里有点闷闷的。

“那你晚上小心啊，需要我和班长他们说一声吗？”毕竟一起来的没有一起回去，总归不太好。

“嗯，谢谢你，你也是，路上小心。”

季新桐和温雪时说了再见，准备回到约定的地方集合。

大家好像都玩的意犹未尽，陈乐文与胡雨两人抓抓打打，像是在争抢着什么东西，季新桐走过去和班长说了一下温雪时不一起回去的事情，班长做出个OK的手势。

一天的春游其实有半天都在车上度过，但是这一天的体验的确是很棒的，再次回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陈乐文暴躁地抓了抓头发，“awsl，好讨厌！再过不到十二个小时我又要回到这里了！！！”

胡雨非常无奈，“你记错了，这是放月假，三天的假期，不是周末啊。”

陈乐文：“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你这一天活了死死了活的。”

大家互相道别，季新桐刚好赶上了末班车。

回到家洗完澡躺下，他打开手机，沈放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他还没来得及看。

[北赤道暖流：贝果很好吃，我很喜欢。]

[北赤道暖流：昨天没能去你家坐坐，我很遗憾。]

[北赤道暖流：不如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很郑重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沈放发现季新桐每一句消息的结尾都认认真真地加上标点符号，他也认认真真地带上了标点符号。

他发现这人是真的，很严肃，但可爱的要命，明明长着一张乖巧好看的脸，行为举止又有些古板，别别扭扭的。

季新桐开始在心里遣词造句。

[一棵树：谢谢你的喜欢。]

沈放看见这句话的时候，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脑海里冒出了对方认真盯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但是我们不适合。

什么跟什么啊，这脑袋也该像陈秋明一样来一掌了。

[一棵树：你可以和我说一下最喜欢什么味道的吗？]

....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认真回味了一下，其实他没有完全吃完，就早上吃了一个，下午当零嘴又吃了几个，味道没太细细品尝。

要说喜欢哪个味道，说不上来，但他好像留意到，所有口味的贝果都是一个，只有一种口味的是两个。

他一时拿不准是季新桐最喜欢吃所以多给他，还是最讨厌吃所以多给他。

他觉得是前者。

[北赤道暖流：那个咸蛋黄肉松海苔的，很好吃。]

[一棵树：真的吗？我最喜欢那个，我特意给你多装了一个的！]

果然。沈放能从季新桐的消息里看出雀跃，标点符号也能表达很多感情。

其实季新桐在考虑沈放的邀请。

去吗？不去吗？什么时候去？明天吗，下周末吗。

真伤脑筋啊。季新桐想逃避这个问题。

然后他就逃避了，沈放好像也没有再提起。

[北赤道暖流：新桐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呢？]

.....季新桐收回刚才的错觉。

那就下周末吧，这个月假三天有两天都在外面跑了。

[一棵树：下周末可以吗？我周六周日都有空的。]

[北赤道暖流：好，那就周六吧，介意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吗。]

[一棵树：不介意的，晚安。]

晚安的又挺早。

但季新桐并没有睡，他站在窗子边看天上的星星。闪闪的，亮亮的，云城的空气质量很好，天很澄澈，很干净，白天是明快的蓝，夜晚是泼墨的黑。

温雪时在看哪颗星星呢？季新桐看见天上有两个挨得很近很近的光点，冷白色与黄白色在整个黑夜中格外明亮，连星星都黯然失色，他想，这是飞机灯吧。

温雪时专注地仰望天空，他从暮色降临的时候就开始静静地注视着天空。行星合可能出现在黄昏，在深夜，在黎明，他前几天就观测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冷白色的光和淡黄色的光逐渐靠近，今天大概是“合”的那天。

他看到了群里发的消息，他认为这里是观星的好地点。

夜空清朗，两颗星靠的很近，静谧且神秘。这是金星和木星的行星合，并不是大合，上一次大合是木星与土星，几乎融为一整个闪亮的光点，更是遇上了初与活跃期的双子座流星雨。

那是一次历史意义的大合，早在数百年前就被预测并记载下来，古时候有很多奇异天象都与行星的行动轨迹有关。

行星合是可以被计算并且预测到的，他们沿椭圆轨道绕太阳运行，通过开普勒定律可以计算任何时间的轨道位置，根据这个定律天文学家还制作了详细的天体历表。

而现代计算方法更是复杂精准，各种数学模型和计算机程序，结合了牛顿引力定律和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修正，甚至有系统可以直接模拟行星运动。

行星合是两颗行星的赤经在某一时刻相等，目前可以用许多种方法进行预测，但温雪时并不想用任何的公式去计算他们的重逢，他不想让重逢变得刻意。

行星合不是相遇，是重逢。

是必然的重逢。

45.6亿年间星云坍缩，太阳诞生，尘埃颗粒通过碰撞作用和静电作用逐渐凝聚，形成了微行星，它们通过引力互相吸引，形成了更大的行星胚胎，气体和冰构成了外太阳系区域的气态巨行星。

从天地混沌到万物秩序，数千万年的形成时间，几十亿年间无数次的重逢。

早在数十亿年前，它们就打过照面，即使那时候可能还没有成型，即使它们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是不断地吸引靠近，最后踏入自己的正规，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不断靠近。

其实行星合的频率并不低，温雪时从接触天文学起每一年都会观测。宇宙是神秘的，行星是浪漫的。

他拍了一张照片，点击了发送。

季新桐手机震了一震，消息提示栏显示：Zeiten

他立马坐直了，点进去一看。嗯？发了张图片，好像是刚刚他看见的飞机灯。

温雪时：

[Zeiten：金星与木星的行星合，大概一到两年一见]

[Zeiten：冷白明亮的是金星，柔和淡黄的是木星]

季新桐看完消息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踩着拖鞋回到了刚关上没多久的窗帘边。

唰啦——窗帘这次完全被拉开，他抬眼看着夜空。

那两个飞机灯很明亮，冷调的白与柔和的黄快要融为一体。

——行星合

简单的名字，行星合，仅此而已。

可能今夜之后它们又会分开，但谁在意呢？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重逢。

咱们小新是不爱吃苹果的，但是我最爱吃的是伯爵茶苹果味！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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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行星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