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宗内门弟子卯时五刻就要披星戴月前去大殿上早课,但白羡鱼是例外。她都在日上三竿的辰时四刻才慢吞吞从竹床上起来,穿衣洗漱后,惺忪着睡眼趴在梳案上。
窗外啾啾鸟鸣,浓荫覆窗。枝桠上停留的麻雀用芝麻眼睛好奇地往窗内张望。
金紫衣用木梳慢悠悠为徒儿盘好双螺髻,簪上珠花点缀。她把羡鱼当女儿养,自然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匣子里的首饰随便一样就要花上几十两银子。
窗外的垂丝海棠开得正好,暗香浮动。沁人的香气让白羡鱼思绪逐渐清醒。她望着园中的海棠树,回想起昨晚梦中的情景。
不同于从前的火光、嘶鸣、利斧。她还看到别的东西,在无尽的浓稠黑夜中,有抹耀眼的银白静静伫立,似乎在等待自己,白羡鱼想靠近看清模样时,就瞬间惊醒。
虽有些失落,但那只是梦境罢了。
用过早膳,白羡鱼跟着师尊在竹林习完剑术阵法后,便乘着竹筏在碧波万顷的水面上捉鱼。紫竹峰四面靠湖,栖息于其中的?鱼最为肥美。她用竹篓捉了满满一筐,从活蹦乱跳的小鱼中挑出大的,再将其余放回。随后脱去鞋袜,白皙的小腿放在湖中感受水流从脚尖划走。
白羡鱼闭眸感受周围一切。鸟鸣、鱼游、微风、花香,竹桨划过流水。潺潺溪流划过岸边的鹅卵石将其打磨的浑圆。不知何时绵绵细雨如银线般坠落湖面,为四周蒙上一层水雾。但她发丝未被雨滴碰触分毫。紫色纱衣在绿水青山中着实醒目。
【万物有灵】
逍遥道从不靠师徒传授,而是由自身领悟,所能给的指导只有这四字。
世间万象,道法自然。
万人有其一与道有缘,百万人中才有其一能结金丹,延年益寿。而千万人中仅有其一能窥破天机,修成正果。而能飞升成神的寥寥无几,金紫衣活了几百年都没有见过。
外人赠与她剑仙的头衔,可不过是虚名罢了。所谓仙,不过是活了长了些,救了些百姓。
入道那日,臭老头就告诉她。修行之路漫长,歪门邪道不少,定要摒弃妄念,走向正途。如今在她看来那全是狗屁。金紫衣修道就图个自我痛快,她天赋极高,属于千万人中的佼佼者。多难的剑招阵法只要看过一遍就能铭记在心。
但羡鱼的天资仍在她之上,悟性极高。十几岁的孩子心思浮躁,她却平和的仿佛几百岁的修者。骤然师徒已不再所处湖面竹筏之上。反而置身于水镜中,绵延无尽的幽蓝铺满四方,悬月疏星挂在天穹。
点点灵力从周围聚集,汇入白羡鱼的丹田。她体内真气涌动,看来是要突破至金丹。沧澜是修真界中的第一大宗,最适宜修炼。但不是谁都能像羡鱼一样从容吐纳,家常便饭般随意吸收。
金紫衣从始至终在身后静坐。眼眸并无喜悦,反而有些许忧愁。她想让羡鱼平凡安康,可偏偏上天赐予她道骨剑心,注定此生不会平常。
一叶轻舟在湖面上渐行渐远,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春困时节,师徒用完午膳后,就在乘凉的竹椅上打盹。这觉睡得一长,就忘了时辰。
白羡鱼被移动的光影刺得眼疼,迷迷糊糊睁眼询问:“衣衣,该练剑了。”
金紫衣睡意朦胧,嘟囔道:“今日不练,明天再说。”
“好。”
白羡鱼闭眼歪头又睡了过去,呼吸逐渐绵长。师徒俩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别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们却恰恰相反。宗门放眼望去,没有比紫竹峰更悠然自在。
无忧散人望着林荫树下睡意香甜的两人,那是恨铁不成钢。一位是道门剑术奇才,却只收一名徒弟。另一位天资聪颖,却被金紫衣养成终日懒怠的模样。
跟昆玉相差甚远。
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肩负还有大师姐的重任。她卯时一刻就已在大殿前等候弟子,指教剑术,纠其疏漏。白日教习师弟妹,夜间才有空闲参悟修行,直到子时三刻才入屋休憩。
如此循环往复几千个日夜,即使大雪隆冬,暴雨侵盆。依旧能在后山的石台瞧见她夙夜匪懈的练剑身影。
赵昆玉是宗门万众所期的第一剑修。可惜在修道的缘分上跟羡鱼相差甚远。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努力所达不到的。
羡鱼这孩子若是认识这位大师姐该多好。
但白羡鱼其实知晓她,只是不知名讳。紫竹峰的后山正好能看见弟子日常修行的场所。她闲暇时就坐在山崖上遥遥望着对面弟子们在瀑布间御剑飞行。白羡鱼默默观察他们的一招一式。
其中有位蓝衣女子剑法凌厉,身姿俊逸。姿态昂扬的置身于众多弟子中,极其夺目。
白羡鱼醒来后身旁的师尊已经不见踪影,她往后山纵深的竹林走去。原本还担忧会再次见到那人,但好在很长一段时间未再碰面,可能是勿入阵法。她继续在紫竹峰过着无拘无束逍遥散漫的悠闲日子。
日头西斜,练上几套刚看到的招式后天色已晚。白羡鱼闲来无事用竹叶吹奏起不成调的小曲。夜风吹起,绿色的流萤在眼前飞舞。
白羡鱼在林间又开始呆坐发愣。
隐入夜幕中的男人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薄唇轻扯:“原来是个小呆瓜。”
他每夜都在此观望,着实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值得被人倾慕多年。每日除了发呆就是在发呆。男人没忍住,现身在她面前,弯腰对上视线茫然的少女。
他眼眸满是戏谑,音如冷玉,敲着响指打断对方思绪:“嘿,呆瓜。”
白羡鱼这是第二回见到男人,比起上次遥遥相望,这次距离要近的多。他淡眉疏目,隽永的仿佛浓墨重笔的水墨画,称得上是金质玉相。但嘴角的玩世不恭与那温润的相貌不太相称,甚至夹杂着些邪气。
男人以为她被自己吓住,正要再逗逗这看似痴傻的小姑娘,迎面却来了阵利落的掌风。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竹林响起,惊起林间的鸟儿骤然飞起。男人瞪大双目,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人,俊美的左脸浮上层薄红还有火辣辣的疼痛。
“你……”
白羡鱼眼眨都不眨又利索地甩了他一巴掌,理直气壮起身回敬男人。
“我才不傻。”少女刚十四,说话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男人想不到对方胆子如此之大,眸色逐渐阴沉,随后面色一滞,瞬间意识被夺。他抬眸就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清泉般干净的眸子满是怒火,鼓着雪白的腮帮,柔软的红唇不悦的紧抿。掌心发红,显然刚才使了不少劲头。
察觉到面上的疼痛,他以为是“他”做了无礼的事,半跪在地上,雪白的外裳逶迤垂地。
“抱歉,是我唐突了,你的手疼吗?”
男人清冷的嗓音中满是疼惜,昳丽的凤眸染上水汽。泪珠蓄在眼眶中,脆弱的仿佛顷刻间就会化成冰霜碎去。可想到她亲手打了他,内心又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
如果可以请再狠狠抽他几巴掌,或者利剑将他开膛破肚,捅得肠子露出也可以。他迫切需要剧烈的疼痛来填满内心的不安。
他身上的罪孽太重,压得快要死掉了。但自己又不能死,因为她还活着。
白羡鱼实属被吓到,她从未见过这般疯癫的男人。自知凭她的此时修为是对付不了他。但又不敢激怒,攥紧手心,淡声开口:“我要回去了。”
“嗯。”
男人仍跪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窃喜地抚摸着浮肿发热的脸庞,眼神闪过炙热的痴迷。
喜欢,好喜欢。
他又再次碰到她。
白羡鱼这次不准备留情,回到竹院直接告诉正忙活晚膳的师尊。
“衣衣,刚才有个男人进来我们紫竹峰。”
“什么!”
金紫衣面容扭曲,当即把瓷碗捏了一个粉碎。哪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敢进入她紫竹峰,若被她查出来定要抽筋扒皮,不得好死。
白羡鱼一五一十将实情告诉师尊,金紫衣立即凝神察看。显果然发现部分阵法因为年久失修已然失效,还有几个不小的漏洞,才让这贼人偷偷潜入。
看到徒儿苍白的神色,金紫衣心疼的安抚:“别怕,有我在。”
白羡鱼点点头,紧张的心舒缓不少。可即使有师尊陪伴。这晚她睡得仍不安定,又梦见那无数次的海棠花。还有一道人影,她刚走上前去。锋锐的斧子戳破她的腹部,流出淋漓的鲜血。
天大亮,白羡鱼被噩梦惊醒,四处逡巡都没有找到师尊。金紫衣已然去找那惊吓到徒儿的贼人。
紫竹峰的符箓能抵挡住金丹弟子的进入,但重重阵法足够能把逍遥境界的修士拦下。沧澜长老众多,但也好找。
趁着大殿早会的功夫,金紫衣上前踹翻殿门骂骂咧咧道:“昨日有人闯进我们紫竹峰,是谁!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来。我只剁手脚,饶你一条狗命。”
境界划分每层有天人地三个小境界
练气
筑基
金丹
逍遥
神游
无我相
破虚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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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