馐玉 第15章 惑主

前些时日，玉栀特意向林香学了个冷门的夏日点心，其名曰——茉莉石花膏。

这道点心需用石海花与茉莉花为料，恰巧院中栽种着这些花木，玉栀便亲手采摘了新鲜花瓣备用。

这日正逢玉栀前往公子府走动，便将这精心熬制的花膏一同带去。

若不是听闻刘平已被处以极刑，玉栀至今仍对东院那日的蹊跷懵然不知。

原是那宋媛竟在茶中下了迷情药，将她迷晕后送入刘平房中。幸而二公子率人捉拿刘平恰巧经过，方才将她从虎口救出。每每想起那日险些**于歹人之手，玉栀仍不免脊背生寒。

行至公子府门前，玉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抬手轻叩门环。

开门的是一张生面孔，那守门小厮见门外站着两位姑娘，先是一怔，随即竟“砰”地一声将门合上，徒留玉栀与春桃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何意？”春桃满脸困惑。

“东院规矩多，且再等等。”玉栀冷静道。

不多时，朱漆大门再度开启，这回迎出来的却是满脸堆笑的薛贵。

“薛管家，”玉栀连忙福身，“今日冒昧登门，是特来向公子道谢的。”说着，示意春桃将手中礼盒呈上。

薛贵扫了一眼，点头笑道：“爷吩咐了，请姑娘先去厅堂稍候。”

“是。”玉栀应下。

......

公子府的厅堂，显而易见的敞亮。

堂内金铺玉彻，四壁悬挂名家字画，正中一张八仙红木桌，龙纹云案，鎏金雕漆，处处透着奢贵之气。

春桃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看得呆了，忍不住扯了扯玉栀的袖子，低声道，“小姐，这气派…怕是比得上宫殿了吧？”

“慎言。”玉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厅堂的主人方姗姗而来。

宋昱一袭墨玉色长衫，雅青发间簪着一顶银冠，琥珀般的眸子冷冽如潭，尽显龙章凤姿。此时正正负手而立，他眼尾微微上挑，不怒自威，透着几分权贵特有的疏离与孤傲。

“二公子。”玉栀屈膝行礼，却迟迟未闻他叫起。

直到几声轻咳打破沉寂，宋昱才淡淡道：“免礼，坐。”

玉栀道了谢，择了最近的椅子坐下，再抬眼时，却见公子已端坐于上首，与她相隔甚远，仿佛刻意划开距离。

仆人奉上香茶，宋昱执盏轻啜，语气淡漠，“何事？”

他的声音靡靡冷淡，却有着独特的优雅腔调。

“回公子，小女子今日来府，今日登门，是特来向公子致谢。”玉栀放下茶盏回道。

宋昱眉梢微挑，抬眸看她，“谢什么？”

“前几日……承蒙公子相救，才免遭歹人毒手。”提及此事，她喉间发紧，声音渐低。

“嗯。”他淡淡应了声，目光却在她身上打量着。今日她显然精心妆扮过，藕荷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唇若点朱，尤其那双盈盈杏眸，似含春水，能把人溺死。

“小女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亲手给您做了份‘茉莉石花膏’，是淅川夏日最受欢迎的糕点。”玉栀朝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忙将食盒呈上。

宋昱瞥了眼那精致的食盒，忽想起表兄曾赞不绝口的花簪玉佩，心头莫名一阵烦躁。再忆及那日她在刘平房中娇声唤“表兄”的模样，语气陡然转冷，“柳小姐，可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玉栀明显没意会。

“上次我说过，念你年少，望你改过自新，谨守本分。”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可做到了？”

玉栀心头猛跳，“公子何出此言？”

宋昱眸光一沉，一字一顿，“端午，城郊，江边。”

最后二字咬得极重。

玉栀霎时面色煞白，慌乱间去端茶盏，却因手抖险些打翻。

见她这般反应，宋昱眼底寒意更甚。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像上位者在审视蝼蚁，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些不屑，只听他再度开口，“若真守诺，怎会又出现在刘平房中？”

玉栀唇瓣颤了颤，终究无言以对。此刻她才惊觉，今日此行，简直是自取其辱。

宋昱也在等她解释，可对方像是被说中般，误解便加深，“你今日来，莫非也将我当作表兄那般，甘愿为你所惑？”

“小女子...当真只为道谢。”她嗓音发涩。

“道谢？”他冷笑，“这般盛装登门，说别无用心，谁信？”言语如刀，直刺人心，“你与表兄，也是如此往来？”

好一个你来我往。

“既扰了公子清静，玉栀告退。”她倏然起身，眼眶已红。

“慢着。”

玉栀顿足，却未回头。

“带走你的东西。”他语气冰冷。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临出门时，风中飘来他一声低嗤——

“狐媚惑主。”

可这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