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观 第4章 第 4 章

许成悉驮着背，独自发呆地坐在泳池面前的洁白躺椅之上。黑色西装裹身，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在他脸庞，眼底丝毫不为之所动。

徐美怡拿着不知道谁放在椅背上的毛巾，正打算穿过泳池放回休息室。她停下脚步，看见了垂直架着大小腿，湿了个半身的许成悉，他梳上去的刘海朝下耷拉着两根，高挺鼻梁喧嚣云上，看样子，是新湿的脸。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毛巾，垂下手，毛巾游动了两下，她下三白眼从躺椅后方掠过。

许成悉的余光扫过一抹白，他跟着向左边转过脸去，空无一人，花草摇曳。他的手机嗡嗡响起，传来的，属实不是什么悦耳之声。

许成仪抱着一束花捧到许成元面前，灿烂的脸庞欢快笑着：“祝哥哥十八岁生日快乐！”

许铭坐在主位好不兴奋，朝许成仪招手道：“等仪仪长大了，爸爸给你办比这个还隆重的生日会好不好？”

郑婧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今天，他的儿子许成元，终于年满十八岁，成为一切事物的合法继承人了！她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就算她不承认自己高兴地笑出声，谁也都看得清她现在的喜笑颜开！唯一有一件事。。。

白色双开门被推开，许成悉换上一身深紫色西装，头发重新梳了上去，妆全部卸了，浓眼眉继续高吊着，出现在和和睦睦一家四口的视线范围内。

郑婧稍微收敛了嘴角，朝一边挪了挪。

许成悉微微颔首低头，左手扣着右手手腕，低喊道：“爸。”

摄影师从他身后窜进房间，高喊道：“来了！来拍照！”

许铭收起想要训斥的眼神，对着摄影师礼貌微笑。

许成悉斜着眼睛站立到许成元面前，扬着假嗓音说道：“生日快乐。”比君子之交都淡地跟道：“弟弟。”

许成元抬头看着许成悉，官方笑道：“谢谢哥哥。”

许铭坐在正中间清清楚楚地看个明明白白，开嗓打散道：“挡镜头了。”

言毕，两位镜头前的演员各自走朝一边，收脸，站进各自位置，对着镜头继续抬脸。

摄影师喊道：“三二一！”

三站二坐，画面里，许成悉站在画面的最高最左边，笑容苍白。戏完，他首先对着其余四人说道：“我先去忙。”给了四人离开的背影。

许铭嗤了一声，摇摇头。

许成悉边走边松活开领结，眼神像是雄狮被抢了地盘一样阴郁，皮鞋打在地毯上，再怎么振振有力也顿感闷灰力疲，头顶水晶玻璃吊灯被震得一颠一颠。

徐美怡站在出餐口迷惑不解道：“这对他们来说顿顿海鲜的好日子我挺能理解的，但是这海鲜的数目有必要成这样吗？”她指着不停往外送的鲜红的龙虾头问道。

同事给她脑袋上就是一下：“渔业巨头的生日宴！你试试去苹果公司啃梨去吧你！”

徐美怡老老实实点点头，管它什么鱼还是飞鱼，干活去了。

罗杰被酒店经理正烦得不能行，他放下手里的香槟到徐美怡路过抬着的托盘里。他看见了救星，伸手高喊道：“成悉！”

许成悉丧着一张臭脸来到罗杰面前。罗杰对着酒店经理介绍说：“我们集团大公子！”

酒店经理友好伸出手，客气道：“你好！”

许成悉看着那根竖向自己的大拇指，丢话道：“你有事找罗经理吧，毕竟，我所有的用处他刚才已经介绍完了。”他朝他们点点头，斜向一边溜走，顺带白了一眼摆满龙虾没有鳕鱼的餐台。

罗杰表情尴尬，不仅没能跑，还多事儿把自己搭进去，他赶紧搂住酒店经理的肩，寒暄道：“哈哈！还小还小，说话都是凭心情！”

酒店经理被他这么一哄，高兴了起来：“是啊！我们只有看心情的份儿！”

罗杰苦笑连天道：“哈哈哈！”

许成元好不容易甩开郑婧的手，跑到露台上，对着罗杰问道：“罗经理，看见我哥了吗？”

罗杰赶紧咽下嘴里的吐沫给许成元指道：“朝泳池那边去了。”

许成元点头道：“谢谢！”他小跑向泳池而去。

徐美怡左手手腕挂着苍白的毛巾，装忙，摸鱼，根本没地方可擦。她站在露台的最角落里，这里离泳池还有一段距离，泳池都基本没人来，更不要提这个隐蔽露台的尽头了。

她没看到，身旁水平线上，站上了一双皮鞋，两个人持平，共同面向前，谁也不看谁。

许成元跑得仓促，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迎上前去抬着香槟对着他喊道：“成元？”

他没能躲开，胸膛跟女子的手撞在了一起，流水洒出来，胸腹湿了一片。

“啊！”两个人惊呼。

“哈！”两个人斜嘴抿齿笑。

两个人都听见了对方的嗤笑声，锁了锁眉，眨巴眼，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女站左，男站右，徐美怡向右边转过头，看见了那个黑色浓眉比下午高调出许多的许成悉，如果下午是阴暗，那现在就是明着暗，叫嚣着别来烦我。两个人一模一样玩味看乐子的表情，徐美怡要感谢厚平齐刘海帮她减轻了自己的恶相。

就这么抬着脸对视，两个人谁也没先说话。

许成悉细长的眼型和细长的脸型画十字架，徐美怡圆圆的脸和圆圆的眼型全部被框在许成悉的暗眼之中。

让这两个人发笑的另外两个人连连对拜道歉：“对不起，成元！我不知道你没注意到我！”

许成元看着女孩身上的裙子说道：“你裙子没脏吧？”

“看什么？”

徐美怡率先没什么好口气地开口，他们已经相互在对方眼睛里困了至少三十秒了，这期间发射摧毁性武器的密码都能按完了，末日怎么还没来。

许成悉实在觉得面前这一顺的头发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他盯上徐美怡手臂上的毛巾，身上的工作制服。他眼睛一斜，指向许成元的方向，颧骨也同样往外送，嘴角放松抿起。天生就长得凶的人，再怎么尽力平和，也是一样的凶，努力放松的样子，倒还不如不努力。

徐美怡感受到他的意思，眨了下眼，眼睫毛扇了一下刘海，带走圆眼球，目光终于落到正事儿上；远处，许成元还在和对方纠缠。

许成元紧张地说：“你来我房间换吧，我妹妹身型跟你差不多，她或许准备了备用的衣服！”

对方拒绝道：“不用了！我没湿，反倒是你！”

喝香槟的，是许成元的衣服。

徐美怡侧身，从许成悉左侧身旁借过。走路就算不带风，冷得要死的十二月，高低也是会不可避免地带点风的，她尽力控制了自己的身躯往边上挪位，狭窄的过道是牵线牛郎织女的好苗子。她半螃蟹步尽了全力不将发尾摔到陌生男人肩臂上，眼神也小心翼翼观察发丝曲线走向。

擦着半指的距离，风还是拍到了许成悉的大臂，力量不大，只是扇了一下。他从始至终保持插兜站立，目不斜视，任由周遭一切发生。

徐美怡确认好发尾也没有甩到许成悉之后，放心地回头朝目的地走去。

许成元不见了。

徐美怡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还是没找到，那个五官和许成悉看起来十分相像，表情却如沐春风的小娃娃脸。

许成元用力地取下擦手纸，对着自己的胸脯和裤子上下其手，冰凉的触感，差点没把他给冻死。

许成悉推开厚重的卫生间木门，里面灯光昏暗。许成元从镜子里看见了他进来。

“踏踏踏。”三步缓慢的懒散脚步声，许成悉站在了只离他一臂的距离。

许成悉插兜抿嘴，深吸一口气，说道：“跟爸说一声我先走了。”

许成元低下头去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木浆纸张划着娇弱西装面料，他愠怒道：“你怎么不自己去说。”

许成悉大逆不道道：“擒贼先擒王啊弟弟。”

“你！”

许成元终于正眼偏头看向许成悉，他把纸揉作一团丢进圆孔垃圾桶里脸红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许成悉表情不变，只是不耐烦，放出一只手来挠挠右边眉尾，拎了拎上眼皮无所谓道：“走了。”

潇洒转身，闪人。

许成元对着他的背影怒喊道：“许成悉！”

他听见了，全当听不见。

酒店大堂一楼，许成悉走到迎宾台前，散漫道：“下午送过来干洗的衣服，改个房间号。”

服务人员笑脸相迎道：“好的，要换到哪一间呢？”

他回答道：“总统套房。”

郑婧终于在会场逮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看着他身上的污渍问道：“怎么了这是？”

许成元还没从刚才的怒气之中消下火来，憋着火说道：“被人泼的。”

郑婧心中警铃大作：“谁？是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

“哎呀妈！”许成元被她吵得头疼，只想敷衍地说道：“我擦过了，但还是湿，还有没有备用衣服我上去换一件吧。”

郑婧也正有此意，拉着他的胳膊就往电梯间领：“快快，这都快开始了，不行让人买一套送过来吧！”

母子两个紧张兮兮地往房间走：“大客人都是七点过后才会到，趁这个时间把衣服换了，赶紧赶紧！”

客房人员提着衣架站在雍容房间门口，对着郑婧母子俩说道：“你好，这是送过来的衣服。”

郑婧表情瞬间驱散开云雾，喜笑颜开道：“哎呀！还是我儿子聪明！办事这么快！来来衣服给我！快进去换吧儿子！”

许成元稀里糊涂地被塞进房间里，手上还有包装着的西装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