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观 第3章 第 3 章

高茗国际大学咨询处办公室，许成悉低着头，坐在硬板凳上，静静聆听来自老师的审判。

老师没有审判，那么厚的资料，漫天飞的新闻报道，老师对他的背景了解只怕是比他本人都清楚。纸张划过笔尖的梳梳刷刷声音，不太年长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一页一页翻开资料，然后录入电脑。

她也低着头，对着纸说道：“要到春季才能入学，新学期的开学时间会给你，一定要按上面的时间报道，知道吗？”

许成悉要死一样地点点头。

老师根本不看他，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是大一，不是大四，明白吗？”

许成悉终于坐不住了，悠然起身，一米□□的个子，桌顶最多只能抱到他的大腿。他抽走桌子上的所有文件，傲气道：“我识字。”然后要死不活地转身走两步，准备离开办公室。

“等等。”老师又喊了一句。

许成悉叹口气翻白眼站立住，右手还抬着那些文件。

老师也起身，走到他身旁，无情地抽走最顶上那页文件，说道：“这是大四的，大一的，在那边。”她给许成悉指了一个方向，杂乱的墙角，一堆文件歪歪倒倒地乱放着。

许成悉尴尬顿住，垂下右手挽尊直接夺门而出。

老师摇摇头无奈道：“真的知道开学时间吗？”纨绔子弟，多说无益。

许成悉丧着一张脸奔走在学校走廊里。学期末，有些先考完试的学生已经回家了，学校人员密度严重减少。

他一身飞机夹克外套，黑色双肩包，走路像是要飞起来。

几个成群结队的学生在走廊讨论着题目：“你第三题选什么？”

“选B。”

“怎么可能？B第一个排除好不好？”

“怎么可能？我这种基础题什么时候错过？”

“你就装吧你，你这题肯定错了！”

“你一卷二卷？我这是二卷的题。”

“啊？分一二卷？我怎么不知道？”

“。。。”

许成悉扇起装逼的风，期末考选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两个人突然讨论起来：“这男的谁？”

对方摇摇头：“不知道啊。”

“这种货色的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们学校的早就被偷拍挂网上了，凶神恶煞的，期末得被不少人挂墙上求保佑吧！”

“你就是嫉妒人家帅。”

“屁！一副要刀了人的眼神，凶巴巴的，帅在哪里？”

说起凶，对面话锋一转道：“唉！你觉得，我去追徐美怡怎么样？”

被问之人面孔震惊，不可置信道：“她？你疯了？”他目光又追了追许成悉，断言道：“徐美怡那张臭脸比起这个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考试考疯了！”

那人却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恐怖，我倒觉得徐美怡挺好的。”

“呵！”

许成悉的背影早就伴随着嚼舌根消失在走廊尽头。

萱草花红红艳艳地挺立，根茎处插点嫩黄。许成悉脚尖顶着花坛，拨通了电话，右手纠结地把手机放在耳朵上。

“嘟嘟嘟嘟嘟。”许成悉咬着嘴唇，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低着头像忏悔一般看着眼前的萱草花。

响了二十多秒，对面终于接了起来：“喂。”一个沉着的男声。

“罗经理！”对面“喂”字的尾音还没有结束，许成悉就喊了出来。然后，他抬头，全眼底的萱草花让出一半空间给天地，眼前紫色的小背影靠着教学楼的墙漆。

二楼，长发垂直而散。许成悉盯着几十米开外的背影，听见来自罗杰的疑问：“成悉，有事儿吗？”

他还是开口了，紧张道：“下周，的宴会，我能不去吗？”他甚至说不出生日会这三个字。

那边静默，毫无意外的，为难了。

“可以。”徐美怡点点头，补道：“但下次等我不方便的时候，你要记得替我。”她左手抬着手机，右手扣着书本顶角，背狠狠地享受光浴，双脚放松，自在轻快。

沉吟许久，罗杰终于开口道：“成悉，我，董事长他希望你去。”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果然，没有哪一头是说得通的。

许成悉眼神没有移动，还在刚才的位置，只是，刚才的位置本身，自己移动了。

徐美怡的电话那头尖叫道：“太好了美怡！那我把地址发给你！我领到钱之后就转给你啊！”徐美怡斜着嘴角笑笑挂断了电话，左转向走廊尽头走去。

许成悉攀沿在上眼皮的眼球跟着向左走去，他也不好再纠缠，淡淡微弱道：“嗯，我知道了。”

罗杰还想问什么，贴心关爱道：“学校的事情，处理得，”还没等他问出口，许成悉已经挂断了电话。

许成悉的手无意识扫过萱草花，本来毫无波澜的头花被拨得一摇一摇的。他右转，离开这片土地。

那个许成悉唯恐避之不及却怎么避也避不掉的场景，来了。

喷泉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水压，向着天空一击又一击地喷发着水柱，向牛顿叫嚣着自己的机灵之处。

一辆辆车停在酒店落客区，随后又悠悠离去。

徐美怡为了这一天，凌晨五点就起床了。听着项目负责人对着现场一顿指挥。

“今晚的生日会，来参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支棱起来，别掉以轻心！”

徐美怡打着哈欠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项目负责人指着吧台介绍道：“酒水统一从这边出，随时关注场内卫生情况，虽然今天是室外的活动，但是我们做了紧急避案，如果下雨就要把所有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室内，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徐美怡跟在队伍里混着喊出声。

“下面开始点名，李李，刘诺，孟子。。。”他对着手里的名单比比划划：“下一个，林双。”

没有反应。

负责人挤着眉头：“没来吗？这种活动强调过很多次的，放一次鸽子直接拉黑名单，林双！”

徐美怡虎躯一震，急忙抬手喊道：“到！”

“刚才叫怎么不吭声？”

徐美怡喊道：“太远了，没听到！”

哪是没听到，明明就是没反应过来，徐美怡上周接到小伙伴的电话说临时有事儿来不了这个报过名的兼职，不敢放鸽子问徐美怡有没有时间，事成之后钱都是徐美怡了，只求留下个好名声下次有活动不至于被行业内封杀，徐美怡有时间就代替林双来了。

点完名，负责人宣布道：“差不多就开始上客了，都记住各自的位置免得出乱子。”

大冬天冻人的天气，又是室外的活动，穿得太多会显得臃肿无比，跟个粽子似的，一个二个的活动执行人有条件的只得在衬衫里加一件薄绒打底，没条件的，比如徐美怡，衬衫掖进A字开衩裙里，光彩冻人。

她把工作证牌歪夹在衣领上，上面写着：林双。

许成悉闭着眼睛，双手盘着，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比比划划。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他实在等得不耐烦，蹙眉轻问道：“好了没？”

这一张口，口红都歪出线了，他徐徐睁开眼，不耐烦啧声道：“啧，就这么麻烦？”他盯着镜子里的化妆师。

化妆师也不是个吃素的，他本来就是被临时抓来给许成悉化妆的，脾气火爆就算了，死丧着张脸给谁看，不说话不说话还好，偏偏选着在画口红的时候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难，他同样没什么好口气道：“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这样也可以。”

许成悉放下二郎腿，拎着衣领起身，整理袖口转过身正对着化妆师说道：“本来就是画花的人，当然不该去画叶，只是我怀疑，真把花递给你，以你的能耐，又能画多好？”

他簌簌抽了两张纸歪头走出酒店房间，凭着感觉擦掉嘴上的口红，他不知道的是，越擦越花。

许铭亲自到现场监督，生怕自己儿子的这个生日会出一点儿差池。项目负责人跟在他后面直接吓出一身冷汗。

“那游泳池里的是什么东西？”许铭指着游泳池正中央的一片落叶吹毛求疵地问道：“都不清理泳池的吗？”

项目负责人赶紧解释道：“哦，之前已经打捞过一回了，现在就找人捞出来！”

许铭白了一眼不满意道：“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项目负责人赶紧停在泳池边拿着对讲机喊道：“泳池这边来两个人捞树叶！”

许铭自顾自地往前走，项目负责人小跑跟在后面。

许成悉插着兜往泳池边走去，差点和许铭撞个头对头，他紧急刹车停下脚步，眼神由脚尖向上对上许铭的眼神，略微震惊道：“爸？”

他的行程，这么松散的吗？现在才下午四点左右，居然就到场监督视察工作了？

许铭看着许成悉左侧花花扭扭的嘴角，眼神锐利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许成悉不解道：“脸？”

许铭骂道：“你自己看看，你的脸像什么样子？”

许成悉赶紧打开手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后，低头小声道：“没擦干净。”

“回去重新化！”许铭命令道。

许成悉不甘道：“我擦了就行了。”一点口红印而已，犯不着上纲上线。

许铭抓起吧台上的水杯就朝许成悉的脸泼过去，“哗！”

“啊！”项目负责人，罗杰等等七八个跟在许铭后面的人无声尖叫，低头的低头，假装忙的假装忙，掏手机的掏手机。

许成悉紧急闭上眼，朝右边偏过头去，左半边脸稳稳地全湿。他闭着眼睛，手在裤兜里攥成了拳头。

“咚咚！”许铭把杯子放回吧台，问道：“现在可以重新化了？”

许成悉挤着眉头，先睁开了右眼，右半边眉毛恨不得抬到天际去，回过脸来，上牙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左眼卡帧一顿一顿地慢慢睁开，嗤笑一声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