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
我把小床上放的软垫扔给他。
他看着软垫的缝合处,笑了笑。
“笑什么?”我后悔把垫子给他垫屁股了。
他举着软垫,问我:你做的?
“怎样?”我瞪他。这已经是我做坏三个垫子后最好的成品。
他摸着缝在上面的接线和我绣上去的小花:“很…可爱。”
“不要还我!”
我去抢他手里的垫子,他却立刻将垫子压在身下,结结实实地坐下。
哼!
我躺在竹床上,闭紧双眼,不想看见这个讨厌鬼。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不想理他,双手捂住耳朵。
但他的声音还是透过手掌传过来。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想知道。讨厌鬼!”
“原来你叫讨厌鬼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捂着耳朵转过头瞪他。
“不是吗?”
“不是!”我恶狠狠地。
“那你是住在海里的鲛人?拿鱼尾换了双腿。”
他看着我的腿部,目光像是剥离了织物,穿透了白布,直到看见我腿上的皮肤。
“不许看。”我伸手去捂他的眼睛,感觉到手掌下他透过眼皮颤动的眼球。
他拉下我的手,捏着我的腕骨,将脸凑过去。
我没能抽出手,只来得及合拢手指。所以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手指。
软和的、微凉的。
我猛地回缩手臂,震惊地看着他,再看看我的手。
“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听见,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酿跄跑开了。
我撞上了替我去取衣服的来福,他惊讶地看着我:“贵人,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抓了抓脸:“红了吗?”
来福点点头。
此时,身后那个讨厌鬼的声音又响起来,他说:“喂!”
我浑身一激灵,头也不敢回,抓起来福的手就跑。
“贵、贵人?”来福上气不接下气:“衣服!衣服掉了!”
“不管了!”我冲他喊。
*
遇见讨厌鬼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因着那场疯跑,我缠好的白布前功尽弃,带着血迹散落在地上。而那些纠结如蛇的长针也一同与我作对,将血肉搅成一团。
我好几天没能下床。
即使来福将房内的所有窗户都支开,阳光也不足以将屋子晒热。来福去要了些煤来烧着。
来福这次回来的时候脸上没带伤,他说兴许是因初夏无人用炭。
那或许我们不去要紧俏东西,来福就不会被打了。
我让来福去试试。
于是来福喜气洋洋地拉来一小车杂物。有眠鞋、卧履、毡毯,还有炭煤、棉花和两块布。我掏了掏,还翻出一个拨浪鼓。
我拿在手里转了两下:“这个也没人要吗?宫里没有小孩儿?”
来福一边整理杂物一边说:“陛下尚未有皇嗣。”
“碧霞?谁啊?”
“就是皇帝陛下,也是您的夫君。”
荒地碧霞。听起来挺漂亮的。
不过,我撑头,“夫君是什么?”哥哥没教过。
来福皱起粗粗的眉毛,似乎夫君是个很难解释的东西。
算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吗?”我问。
于是我的床边很快堆满了竹蜻蜓、草编虫、纸鸢。
纸鸢上有字,我念:行尽烟梦,浮雁沉鱼,终无凭靠,倚歌别绪。
“什么意思?”
来福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摇着拨浪鼓:“来福,明天去放纸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