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浮生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钱包,甩在了他的脸上,“你脑子里跑什么黄色废料呢?去什么帐篷?让你去找机会偷我钱吗?”
萧昂看到钱包后神情从羞愤变成了尴尬和恼怒,“你,你怎么发现的?不是我的又怎么样?我这几天帮她们干这干那,她们支付点报酬不是应该的吗?又没有多少钱,丢了也无所谓吧。”
“我看你这张脸也不值几个钱,丢了也无所谓吧,直接把你曝光了得了。”楚浮生阴恻恻地说,又反手抽了萧昂一下。“你要是再给我这样搞钱,我就直接曝光,把你锤死。”
萧昂原本瞪着他,听到他这样说又垂下了眼睛,开始卖惨,“我家庭条件不好,大学学费都拿不出来,每天吃饭都成问题.......啊!”还没说完又被抽了一巴掌。
楚浮生觉得面前的萧昂,都不如涌鲸寨里那些没有上过学的孩子。
“你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体现出来你家境不好,而且家境不好的人多的是,他们会用正当手段挣钱给自己交学费,你不要抹黑家境不好的人。你纯粹就是虚荣贪婪,这都没受到惩罚那是作者对你太好了。”
萧昂捂着脸皱眉,“什么作者?”
楚浮生没有回答,而是扬了扬手里的钱包,“我说了,别再让我发现,还有,抓紧给我还钱。”
他回到营地,假装自己捡了一个钱包,一个女孩这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对着他感谢了好久。
同时,大家都看到了萧昂脸上的手掌印和红肿的脸。
郭阳想问,但看萧昂难得的面沉似水,眼神死寂,就没有开口。回校的时候,萧昂一路上都皱着眉头假寐,拿行李时也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帮助任何人。
倒是那个陈玉林,一堆人围着他聊天,他也不再和以前一样畏畏缩缩,反而开朗大方,跟转了性似的。
来到B大,楚浮生以朝圣者般的虔诚丈量校园。他沿着青砖小径走过爬满常春藤的教学楼,穿过回廊时被某间教室里骤然爆发的辩论声惊得缩了缩脖子。楼梯转角处都蜷着背单词的女生,空中连廊站着练口语的少年,就连厕所外面寂静的角落,都有书写的沙沙声。楚浮生觉得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沐浴在光辉中,只有他一个人灰溜溜的,他是一个外来客,只能感到陌生和不安。
收拾了心情,他又去了行政楼。这里的学生就少了很多,看来基本都是老师和其他行政人员工作的地方。他走到三楼时,正巧有人从楼梯口的心理学院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看到他后都睁大了眼。
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生笑着问,“这是咱们学院的学生?还有这么帅的呢?”另一个女生摇摇头,“没见过呢,大一的吧。你是心理学院的吗?”
楚浮生摇头,“不是,我是文学院的。”
“文学院?哦,你不会是来进行心理咨询的吧?你没看时间表吗?周一不进行心理咨询。”
楚浮生确实没看时间表,他也没问沈涟,以为什么时候来都行呢。面对这一帮强势且一看就很精英的学生,他不自觉就有点矮,于是点点头,准备回去。没想到走廊中间的一扇门打开了,有人走了出来。他听到旁边有个女孩小声地喊了句,“沈教授。”
楚浮生转过头去,看到了拿着文件朝这边走的沈涟,而沈涟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间,目光就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对着他勾唇一笑。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白衬衣上,就像走错片场的贵公子。
他听到了旁边学生的抽气声。
沈涟是带着笑意走到他们面前的。他的身材颀长,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书香氤氲过的学者气质。他看向楚浮生,“陈玉林?”
楚浮生点点头,心里想,这个沈教授在这本小说里面是不是也是一个重要角色啊?不然没道理作者把他塑造得比萧昂还帅。
但是这人的笑容给他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他不是很舒服的熟悉感。
沈涟没有等他回答,将自己手里的文件交给最前面的女生后,就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过去。
陈玉林只能跟着沈涟来到他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还有心理咨询室的功能,里面竟然有一个按摩椅。
沈涟看到陈玉林疑惑的表情,笑着说:“让咨询者在舒适的环境下接受建议会更好,你想试试吗?”
陈玉林摇头,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用了。”
“终于又说上话了。”沈涟给他倒了一纸杯的温水,意味不明地低声说,然后姿态舒适地倚靠在自己的座椅上,“所以,怎么这回同意加我了呢?”
因为突然被夺舍了。楚浮生心里说。但表面上他只能勾起笑容,“呃,因为我确实觉得自己需要来看看。
沈涟微笑着点点头,“哦?”
楚浮生想了想,喜欢穿女装实在说不出来,被萧昂骗财还死缠烂打也说不出口,只能皱着眉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我喜欢同性,这算问题吗?如果我喜欢的同性还是自己绝对不该喜欢的人,这样又算问题吗?”
对面的沈涟挑起了眉,他的眉毛是微微上扬的剑眉,不浓不淡,既能增添英气,又能在他微笑时显得温润,很有迷惑性,和施明敕的一样。他依然带着一点微笑,“你觉得同性恋不正常?”
楚浮生其实并没有真的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于是显得很迷茫,“不是吗?”
沈涟的笑容似乎淡了,他开始向后仰,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你的父亲告诉我,他担心你过于封闭自己,做事情总是很极端,不是特别消极就是特别狂躁,所以想让我帮你诊断。他可没说是因为你喜欢同性,而觉得你不正常。既然你的家庭很开明并没有这种认知,那么你觉得自己不正常的原因在哪里?”
楚浮生瞪大了眼睛,他上哪里知道陈玉林的父亲让他看心理医生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他也没想到陈玉林的父母认为同性恋是正常的啊。毕竟在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看到两个男的在一起都要骂上两句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住在旁边的大娘、大爷暗骂租房的两个男人,骂他们“飘子”、“搞玻璃”,“生不出孩子还有传染病”,他就一直觉得同性恋是不正常的。后来,年龄大了,见得多了,逐渐也就没那么抵触了,但依然会有些别扭。
沈涟看着陈玉林茫然的表情,笑着摇摇头,“人是一种自然的现象,是多种多样的,人既然可以有性别之分,那也就可以有同性恋和异性恋之分,你喜欢的是那个人,是那个人的外在和灵魂,性别不是绝对的前提也不是你挑选恋人的条件。当然,异性恋占绝对主流而我们又比较强调繁衍子嗣来延续家族血脉,因此可能很多人会有偏见,这是社会上的文化上的偏见,不是人本质上的问题。”
楚浮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只是为了在“成为陈玉林”这条道路上有多种选择才来接触心理医生的,结果没想到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产生了冲击。
“是吗?咳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咳嗽了起来,一杯水送到了他的嘴边。
楚浮生抬眼看到了沈涟修长干净的手,以及靠过来的带着关切神情的脸庞。和陈玉林以及萧昂略显青涩的男大学生的帅气感不同,他有着岁月沉淀的成熟男人气质,眼角眉梢都是处理任何事情都志在必得又游刃有余的自信和坚定。
楚浮生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他没看过心理医生,但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沈涟的侵略性有点太强了。
他推开了沈涟的手,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谢谢您沈教授。”他刚想起身道别,没想到沈涟却率先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
“至于你应不应该喜欢一个‘绝对不该喜欢的人’,那我就要问你,是谁去做的这个‘绝对不该喜欢’的判定,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绝对不该喜欢’的原因又是什么?是这个人已经有了家室,还是品质极其恶劣,还是只是因为一些成见?你既然喜欢他,说明你们三观肯定是相符合的,莫非你们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般,是生来敌对的吗?”
沈教授的一连串问题让楚浮生坐立难安,他的这些问题都有答案,但正是因为有答案才更让他不敢细想,因为,一旦说出了这些答案,“绝对不该喜欢”就无法成立了。
“其实你只是自己在对自己强调‘绝对不该喜欢’对吗?”沈涟终于又给了楚浮生致命一击。
楚浮生站了起来,有种自以为藏得很好结果却只是躲在了窗帘后面整个人都能被映照出来的感觉。他觉得心理医生太可怕了。怎么可能才寥寥几句话就把人给挖开了。再说下去,他是不是都能看出他是穿书的了。
他慌慌张张地把水杯往里面推了推,举起一只手就像在阻止沈涟继续说下去,然后才勉强笑着说:“我知道了,我会仔细思考您的问题,谢谢您。我还有课,先走了。”
他也没等沈涟回答,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
在他走之后,沈涟摩挲了一下刚才被陈玉林推过来的玻璃杯,若有所思地低声说:“哎,你倒是最好仔细思考。”
出了行政楼,楚浮生才舒服了一些,他果然不适合和精英打交道。就算是在长鲸帮,和那些要对着他低头的公司员工们打交道也让他难受。他一个只会打架、高中都没毕业的“混混”受到老大的绝对器重,身居高位,却没有什么能帮公司发展的专业技术和前瞻视野,管理方式也只是过去落后的帮派模式,自然受到各方人员的质疑和暗暗的嘲笑。
他还是喜欢呆在涌鲸寨,带着自己的小弟们守着码头和货仓。
他喜欢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坐在码头边看着稍微安静下来的海面,渔船和货船在岸边随着海水微微起伏,水鸟到处捡着地面上的食物残渣,甚至会和光着上半身拿着饼的工人抢食,几条黑棕黄褐的狗对着它们吼叫,却因为被这些精明的鸟儿啄怕了而不敢上前。小马蛋儿和老陈这个时候会来喊他,让他别回家了,去他们那里吃。
那是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刻。
手机振动,萧昂发来消息:“有空吗?我凑了一点钱,来我宿舍拿行吗?”
楚浮生冷笑一声,但内心却莫名涌起一阵激动和兴奋之感,让他对这次的宿舍之行显得非常急切,他明白,这应该是和逻辑之神作对的作者意志搞的鬼。
他压下心中的这股不属于他的感情,暗骂一句“贱不贱”,慢慢晃荡着来到了男生宿舍楼,因为他的公开出柜,宿舍楼里见到他的男生都对他侧目而视,窃窃私语。
陈玉林并没有住在宿舍楼,他在外面租的房子,因此这个身体对宿舍不熟,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他敲了敲419的门,里面有声音传来,“进。”
楚浮生推门而入。
萧昂在他进来后就把宿舍门给反锁了。“虽然他们几个出去吃饭了而且还要去唱歌,在宵禁之前应该回不来,但还是以防万一吧。”
“防什么万一?”楚浮生问。怎么?还不了钱想杀人灭口吗?
他看到萧昂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盒。
萧昂红着脸,走到他身旁,下定决心般拿起礼盒,打开,拿出了一套红色的裙子。
楚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