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言和野狗一前一后,她一只脚将将跨过门槛,沉寂许久的耳朵里突然灌入了各种山间杂声。
头顶是一轮满月高悬,银辉晃晃洒满山涧溪滩,将远近事物照得分明。
沈卿言一愣,回身看向庙中,除却隐隐可见的火光,便是一团浓重的漆黑,哪有半分月影。
我白日醒转之时,日光尚可照入庙宇,此时却......阿悦走时落了结界?
她抬眼看向野狗,未见其有何异样,边吃边走,背影惬意得仿佛正在踏青。
许是对野兽无效的结界吧。
这么想着,沈卿言咬咬牙,掏出袖间细刃,抬手割下一缕秀发,嘴里喃喃念着法咒,将青丝打横搁在门槛上。
做完这些,方才抬步跨过,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山风呼啸,吹得林间枝叶沙沙作响。
一人一狗穿过卵石遍布的溪滩,疾步在树影间穿行着,向着山溪上游前行。
行至一从灌木,野狗顿住了脚步,用前脚原地轻点,回身看着沈卿言,俯身下趴作匍匐状。
沈卿言会意,蹑手蹑脚地走至野狗身侧蹲下,尽量缩起身子,把自己完全隐在了树影后。
此处是临近山谷的一处崖壁,视野极佳,又值满月高悬,沈卿言透过灌木的缝隙下望,谷底景象一览无余。
风不知在何时停了,四周安静下来,谷底的潺潺水声显得愈发明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是无甚变化,沈卿言看了眼身边的野狗。它眯缝着眼睛,头一点一点下滑,俨然一副即将睡着的模样。
沈卿言此时有种想打狗的冲动。
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正想一巴掌拍到狗头上,余光中却看到谷底好像有了变化。
莹润的月光中,一条巨大的黑色阴影自溪水中浮现,月华照在黑亮的鳞片上,泛出斑斓的色泽,粗壮的身躯占了半个水道,缓缓向着水岸边蜿蜒而去。
沈卿言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讶然之声将要溢出唇角,索性反应过来,忙用手捂住口鼻,生怕被发现。
再看野狗此时全然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全身紧绷,目光如炬,似是随时准备与蛇妖殊死搏斗。
这狗与那蛇有何深仇大恨吗?沈卿言想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谷底。
此时巨蟒已游到岸边,庞大的身体盘成一座黑色的小山,对着满月的方向吐着蛇信,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沈卿言突然看到蛇山的边上,像是立了个窈窕纤细的身影。
这是......阿悦!
虽然此前对阿悦的身份已有猜测,但当沈卿言亲眼得见,仍不免有些失望。
“每逢十五,两妖物便在此处吸纳月华精气,待月上中天,妖物内丹外露之时,你与吾连手,兴许能结束这场劫数。”一个清亮的男声在沈卿言脑中响起。
沈卿言看向身边的野狗,有些许惊愕,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刚想开口,脑中男声再次响起,“想来你应是有些眼疾,吾不苛责于你,吾是狼,可要记住了。”
沈卿言看着野狗瘦小的身板和灰黑斑驳的皮毛,沉默一瞬,还是压低声音开口道。
“你是神侍。”她顿住,想了想说道,“或者说,你是新山神。”
野狗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沈卿言,示意她猜测的正确性。
“牧屿归去后,吾被两妖物设计夺走内丹,只得以此貌示人。方才吾在庙外听闻你是沈大夫后人,此番为除妖而来,故引你来此,助吾一力。”男声继续道。
月渐西升,谷底两妖一个盘腿打坐,一个盘踞仰头,周身皆泛起青黑雾气。
沈卿言定睛看去,巨蛇口中隐约可见一黑一白两团光球,交替闪烁着。
“你想我怎么做?”沈卿言淡淡开口。
野狗并未立即作答,看着谷底的情形双目微微泛红。等了会,男声才缓缓响起。
“时候将至,一会以嚎声为信,你只管往下跃,吾保你无事。”男声带着几分宽慰之意,“届时吾引开两妖的注意,你只要趁机将索魂符贴到蛇妖身上就可,一旦得手你只管逃命,后面的吾会处理。”
沈卿言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野狗,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索魂符?”
“哎,沈大夫跟吾是旧识,你身上的锦囊里满是他的术数之气,吾怎不知是何物。”
沈卿言定了定心神,看着一脸坚定的野狗,点了点头。
这狗脖间悬挂之物灵力充盈,且俱是刚正之气,何况能言明我身带索魂符,想来真是相识祖父的故人,姑且先信他一信。
沈卿言这么想着,心下仍是有些紧张,交替的手握紧在袖间,微微被汗润湿。
她抬头看着即将爬到中天的月亮,调整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谷下的动静,静待着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