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言拿着吃食,走到篝火旁坐下,打开芭蕉叶,映在火光中细瞧了瞧。
入眼是几条烤熟的溪鱼,虽有些零散,但未见有何不妥之处,便小心地捏了条鱼肉放进嘴里,边慢慢咀嚼边盯着篝火出神。
四周寂然无声,连风声都几不可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有间或响起枝木燃烧的噼啪,提醒着此间仍为凡世。
今晚似是无月,夜色更显深沉,沈卿言在四合的黑暗里却并不惧怕,老僧入定般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种种。
自在此庙中醒来,所见能言语之人就只阿悦一个,前因后果也皆从她口中得知,真假难辨。她给的汤药、溪鱼虽无问题,但那把莓果中却混着几粒虺果。山里人尽皆知,虺果有毒,食之轻则使人恍惚晕眩、反应迟钝,重则痴呆愣傻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她在山中日久,按说不会分辨不清。
可若她即是食人恶神,想加害于我,在山路上便可直接动手,又怎会带我来此处救治?
再者,阿悦自称山神,却对我言行亲昵,她身上的香味也是分外熟悉,难道,她是祖父相识的旧人?
应当不是。沈卿言摇了摇脑袋,否定了这个猜测,又撕下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不过若单从年纪品貌看,倒有些像表舅与我讲的阿娘,说起来,阿娘当年因疯病发作独自进山后再无踪影,祖父寻了一年终是无果,最后只得立了座衣冠冢。
难道......
“哗啦”,熟悉的方向又传来砖土倒塌的声响,在静谧的空气中异常刺耳。
沈卿言被猛然的声响强行拉回现实,有些气恼地看向墙角。
果然是先前跑走的那只野狗。
野狗轻车熟路地钻出狗洞,似回家一般熟稔。无视沈卿言带着薄怒的眼神,直朝着她而来。一口叼住沈卿言的衣角,就往庙门方向拽。
“你是想让我跟着你走?是有什么想个告诉我对吗?”沈卿言压下被打断思路的不快,温声道。
“嗷呜!”野狗脏乱的脸上显出些高兴来,一直低垂着的尾巴微微上扬,左右摇晃起来。
趁着野狗松口的间隙,沈卿言赶忙把裙摆从狗嘴中拽回,本已沾上泥垢的裙摆此刻又多了两个破洞,破洞的四周被口水润湿,有些惨不忍睹。
沈卿言嫌恶地皱了皱眉,默默深呼吸,和颜悦色道,“要去外面?”
“嗷呜嗷呜!”野狗见沈卿言终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忙叫两声当作应答,尾巴摆动的频率更快了。一扬头,脑袋上蒙着的蛛网随着动作飘扬起来,甚是滑稽。
看这狗的举止,显然跟神庙有些渊源。与其在庙中坐以待毙,不如就跟去瞧上一瞧。
沈卿言这样想着,撑手从草铺上站起,随手把没吃多少的溪鱼搁在了铺子上。
“劳烦狗兄带路。”
说完沈卿言看着野狗,示意其带路。可野狗却并未往外走,反又冲着沈卿言跑来。
沈卿言赶忙拢住裙摆,往后退了一步。
野狗却没有搭理沈卿言的意思,低头一口咬住铺上的溪鱼,狗脸上露出个满足的笑来。
野狗嘴里吃着鱼,重又提步往外走。走了几步,见沈卿言还站着不动,扭头不满的看着她。像是又想回身叼她裙摆,无奈嘴里塞着吃食,只得发出几声催促的低鸣。
沈卿言面上变了又变,终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跟着野狗走出了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