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去医馆取药时,沈大夫恰好坐在堂中。
“今日怎么要这么多?”沈大夫有些不解,伸手替他把了脉之后,又开口道:“心肺也有些受损,亏得你身体底子好,我再给你抓些药去。”说罢便起身去取药。
沈炼就坐在原地等着。
阿鸢握着汤药罐的耳柄从内堂走出,一眼也不瞧他,倒完药又径直掀帘而去。
沈大夫回来,将包好的药递给他,见了阿鸢,又不禁道:“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自那日为你送完饭之后便死活不肯再去,见了人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沈炼接过药。朝帘内望去,不见一人。
“阿鸢她——”沈炼低声道:“是什么人家出身?”
“务农人家,家里供不起她,要她来医馆打下手,也倒是看得一些小伤小病,不过……”沈大夫犹豫道,“不过……”
沈炼见他面露难色,便打断道:“不必再说了。沈某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未做,先告辞了。”
恰到好处的体谅。
“不过什么?”阿鸢掀帘而出。
“太多了。医术不精,只知皮毛;不知爱惜,双手粗糙,摸衣勾毛;还有……”沈大夫絮絮叨叨。
阿鸢翻了个白眼,从他桌上取走药方,给下一位病人抓药去了。
“哎,我还没数完呢!”沈大夫轻轻摇头。
务农人家,双手粗糙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让人觉得哪里特别……
沈炼一边走一边想,又不禁想起了那黑衣刀客。
女子男声,身手矫健,昨日却是有意让着他。
既是官家的人,又用戚家刀法……
想到这里,沈炼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七年前,是他奉皇命带人抄了戚家。
会用戚家刀法的人不少,能熟练将其用于格斗且不自伤的,除了已经解散的戚家军,恐怕只有戚家后人了。
这女子,定然不是戚家军人,那么……
对他手下留情,这又是何苦?
沈炼在家中休养了一些时日,身上的伤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正准备出门去司里报到,却被门上的羽箭吸引了注意。
“行动。”
沈炼将布条撕了个粉碎,回屋取出那瓶销骨水。
干活。
邵筝近日都在刑部大狱办公,不过不同于刑房的阴湿血腥,他办公的地方倒是同他本人一样看起来干干净净,很难让人将他同那个办尽冤假错案的昏官联想在一起。
“大人,锦衣卫沈大人求见。”
“请。”邵筝头也不抬地整理案件。
“邵大人,别来无恙。”沈炼从容走进来,皮笑肉不笑道。
“沈大人有什么事吗?”邵筝从桌旁起身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沈炼走过去,明目张胆地从桌上取了邵筝的官印,在手里把玩着,“特此前来,感谢邵大人前些日子的关照。”
邵筝的脸瞬间灰了下去,他一把夺回官印,仔细收好。到底还是老狐狸,张口就撇了个干净:“邵某不过是奉了皇命,沈大人还好吧?”
“好得很。”沈炼面带嘲讽道。
老东西,屈打成招不成又推卸责任。
邵筝的官印比寻常官员的略大一些,配在身上十分显眼,握在手里又死沉死沉。偏偏他又是个印不离身的主,如此想来,恐怕唯有一计了。
邵筝每月上、中、下旬的最后一天都会回家去住,此时他的办公处除了守卫别无他人,赦令就堆在那里。
从城中到城北要半个时辰,而沈炼要等到子时才可行动,来来回回算去,他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去掉往返的一个时辰,便只剩一个时辰,更何况,他之后还要将偷偷带走的官印送回……
是夜,沈炼开始行动。
偷官印时有惊无险,他潜入邵筝府邸,邵筝正在床上熟睡,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沈炼起初以为自己暴露了,于是不动声色地躲着,待听清邵筝说的是梦话,这才放下心来。
取了官印,沈炼便往刑部大狱方向奔去。
守卫打着瞌睡,他拿出锦衣卫的腰牌,一句“奉命巡狱”便将人忽悠了过去。
他取了赦令盖了印,又将赦令放回原处。
“严庆。”沈炼走到一处牢房。
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正目光呆滞地盯着牢门,他满脸血渍,囚服上还混着脏污和血污。
他抬起头看向沈炼。
“魏公公派我来救你。”
刑部大狱墙外一角。
沈炼有些嫌恶地看了看地上的血水,而后从尸堆旁跨过去。
大狱墙高,他方才扛着严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出来,如今又要翻回去。
真是费事的活儿。
“怎么回事?”沈炼一脸惊慌地从牢房跑出。
狱卒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严庆呢?”他又问。
狱卒突然慌了,整个刑部大狱顿时乱成一锅粥。
沈炼看着混乱,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