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锦衣卫最大的监狱,监管或审讯要犯之地,凡来诏狱者,冤者蒙冤,恶者受惩。因为无论如何,诏狱,都是一个令人亲自画押的地方,至于犯人是否蒙冤,无人关心。
为了避嫌,司里的锦衣卫皆回避,只留下邵筝带过来的几个人。
“屈打成招。”沈炼轻蔑地笑了。
上刑的小吏看见面前的血人不曾求饶,也不曾哭喊。怕是个不愿承认罪行的硬骨头。
如今他不怒反笑,反而激怒了那上刑的小吏。
小吏从炭火里取出烧红的铁烙来,在沈炼面前吹着火星。
“招还是不招?”他问。
“是邵大人让你这么做的?”沈炼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小吏。
“这些事,哪里轮得到邵大人亲驾?”小吏躲过他的目光,“这是规矩。”
“呵。”沈炼有些无奈地笑了。
小吏只当他是嘲讽,便只手举起铁烙,伸向沈炼。
“住手!”只见黑衣刀客旁若无人地闯进来,伸手便打掉了小吏手中的铁烙。
“何人放肆!”小吏一边躲开掉在地上的铁烙,一边喊道。
刀客不理会他,几刀劈下去,将刑房里的人尽数了结。
“大人可考虑好了?”刀客问道。
“可笑。”沈炼的身子一下放松了起来,不再刻意封闭气脉,任身体上的伤口肆意流血。
“嗯?”刀客不解。
“见不得人么?”沈炼道,“时时刻刻披着斗篷。”
刀客沉默了一会儿,道:“大人可考虑好了?”
沈炼疲惫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刀客瞬间不见了踪影。
新皇即位前,刑部的案子大都不分黑白,只图审过案件,而邵筝又是刑部侍郎,这等事与他定脱不了干系,只是可惜了那些蒙冤者们。
沈炼这样想,也算是帮邵筝找些错处,好让自己下手时心安一点。
他如今从诏狱里出来,那告发他的锦衣卫反倒成了替死鬼。何百户只让他安心养伤,因而他也并无公务在身。
只是那刀客,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随意出入诏狱,杀了人也无人追究。当初放他走的狱卒进去为他开锁时,就如同没看见地上的尸体一般。
是官家的人无疑了。
“沈炼哥哥!”阿鸢跑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几日他在家中安心养伤,沈大夫为他换药做饭,只是早午一趟跑得麻烦,便让阿鸢直接送饭给他。
沈炼起初是拒绝的,无奈他浑身是伤,着实不方便做饭,便也只好作罢。
今日阿鸢放下餐盒却不似平常那般直接离开。
“怎么还不走?”沈炼问道。
“沈炼哥哥是不喜欢我吗?”阿鸢走到他的床边,面带委屈。
沈炼只好将手中的书拿得更高了些。
阿鸢见状,伸手便要夺走他挡在脸前的书。
“委实太过亲昵了些。”沈炼躲开。
阿鸢愣在原地,半晌道:“好,我知道了。”
沈炼一直用书挡着脸,只听见门“吱呀——”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之后便再无半点声响。
这样也好。
过着刀尖儿舔血的日子,何苦再招惹无辜之人呢?
沈炼微微叹息。
是夜,沈炼突然惊醒,满脸戒备地起身执刀。
“咣当!”门闩掉地。
那黑衣刀客乘着夜色而来,怀中亦捧着无数卷书。
他将书放到桌上,转身插门,而后有借着微弱的月光将桌上的灯点燃。
沈炼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做完了这一切。
“大人请坐。”刀客道。
沈炼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刀客,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呵。”刀客轻笑一声,道:“这是近几年邵筝的所作所为,大人看了,自然能理直气壮地办事了。”
灯火微微跳动,刀客坐在沈炼对面,戴着面具,披着斗篷,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神色。
送这来干什么?
“多此一举。”沈炼道。
刀客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便要离开。
“那严庆呢?”冷不丁地,沈炼问他。
“杀了便是。”尾音刚落,一刀便向他劈来。
房间不小,用于打斗却太过逼仄。刀客无心回击,只是尽力躲闪。沈炼亦无心伤他,只是刀刀往角落里逼他。
斗篷被挑掉,露出刀客的身形来。
竟是个女子。
沈炼微微震惊。
刀客趁此间隙,用掌风击灭了桌上的灯。
一室黑暗。
刀客飞快地劈了他一掌,趁他吃痛后退之际取走桌上的卷书,踩着他的床便从窗边翻出。
沈炼缓过神来,只觉得胸口闷痛,那日在诏狱受的伤并未痊愈。
他坐在桌旁,轻轻喘息,一只手搭在桌旁,碰到了一件冰凉物什。
他拿起来,谨慎地嗅了一下。
是销骨水。
他立刻会意。
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