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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卦飞升 第24章 金案·氓女

作者:做梦学魔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11 07:02:23 来源:文学城

推开围墙高耸的布坊大门,一阵气流扇起,院子里的麻布随风摆动,如同掀起了一场好戏的幕帘——二人看到了挂在树上的祖万杀。

屋渡厄如同看到了什么绝美的景色,脚步轻快上前,微笑着托起手观赏起来。

脖子上套着麻绳的祖万杀面容异常平静,好像睡着了一样,然而眼泪一直在往下流,尤其是脚上突兀的红色绣花鞋随风微微摇晃,在这阴森的院落中显得非常诡异。

屋渡厄愉悦问道:“她看着挺安详的,是吧。”

祖极扭头看向她的表情难以置信,道:“她都要死了……能不安详吗?您真的是她请来的帮手吗?”

“嗯,不情愿的那种。”屋渡厄耽于杀神上吊的奇景,直抒胸臆道:“而且也很想杀了她。”

祖极沉默了片刻,表示了理解:“她仇家还挺多的,但她值得。”

二人又静默地观赏了一会儿,直到祖极实在昧不下良心,问了句:“那鬼王大人,您要不要救一下她?她真的有点死了。”

祖万杀浑身已经看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了,脸色开始泛起了青灰。

屋渡厄极惋惜地叹了口气。

祖极:……救她一命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然而令屋渡厄难以忍受的其实是,她不得不伸手抓住了祖万杀的手腕——对一位同样掌握天命且失去意识的神,必须用这种办法渡入法术。

她打算用“轮回”彻底杀死祖万杀的这副躯壳,以真正的死亡结束祖万杀陷入的因果像,然后再把她复活,恢复意识。

这也是对她灵脉重伤的一种弥补和治愈。

然而当她把轮回源源不断地渡入祖万杀体内后,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啧。”屋渡厄发现事情是有一点超出预料了,更加发了狠地朝她涌出更多的轮回术法。

但祖万杀还是面色平和,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祖极眼看着她一脸凶狠地朝祖万杀渡入了一股强大古怪的炁,但祖万杀毫无变化,脸色甚至更加难看,更像一具尸体了。

直到屋渡厄神色古怪地放下了手,不再动作。

祖极才真的担心起来,试探问:“很难办吗?不会是真的死了,被永远留在如定果里了?”

屋渡厄眼神探究地侧目瞧他,因为情况难办,脸色很冷淡,“她可是祖万杀,有天神权柄,你瞎担心什么?我只是有点奇怪……”

她感觉到,祖万杀体内有一股十分强大古老的力量悄然拦截了她的所有渡入。

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是祖万杀手中的“死亡”天命的另一面——“寂灭”。

她一直以为祖万杀手里的天道应该是“死亡”,而死亡附带的就是“寂灭”,如同自己手中的“轮回”附带着“复活”一样。

但现在来看,恐怕不是,“寂灭”显然并不附属于“死亡”,甚至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乃至在抗拒有人救祖万杀。

或者直白说,眼下的情况是——祖万杀竟然掌握着两条天命,而其中的“寂灭”天命在反噬、想杀死祖万杀。

祖极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惊目质问:“什么!她是祖万杀!她真的是祖万杀?”

“嗯?”屋渡厄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也有点不敢置信,“你们这么不熟吗?不熟你叫她‘道微’?”

“道微”二字于祖万杀有极特殊的含义,远比她百世流传的“祖万杀”三字更重要,所以当祖极喊着“道微”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两个人是什么非常熟悉的关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不能再撒谎骗小孩子了,只是转移了更加刺激的话题:“说起来,刚才你在因果像中,我问你的名字,你似乎说了你姓‘祖’?是吗?”

祖极立马正色否认了:“不,我叫傅贞。”

看来祖上的传说诚不欺人——他的老祖宗祖万杀真的制造了鬼王,而且两人的关系飞升后也极恶劣,王不见王,才让他们祖家后人出门在外都低调做人,连真名都不敢说。

可话又说回来——自己老祖宗遇到了危险能找到的帮手竟然只有阿鼻鬼王。

她在天上真的是大神官吗?为什么人际关系会差到了这种可悲的地步啊!

此时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因为摊上了一位离谱的老祖宗而心惊胆颤小心做人的祖极,连忙帮屋渡厄转移了话题,“为什么她一直在流泪?这会不会是某种鬼术的迹象?”

屋渡厄配合地闲聊起来:“哦,你说这个,看着很奇怪吧——其实哭的是她能感受到同情的人性,平静的是绝对理性没有感情的神性。其实有时候天上的神仙也挺诡异的,神性和人性互相矛盾,是独立的两部分。”

她想到什么,恶劣地咧嘴一笑,“说不准还能在识海里互相掐架呢。”

“……”

这熟悉的幽默感!

祖极心中默道:“宿敌的默契用在了奇怪的地方啊。”

“那现在怎么办?她要是死了不太好吧。”

屋渡厄一脸奇怪,“哪里不太好?”

“就……不太好吧。”然而想到这两人三界皆知的仇恨,他完全词穷了。

根本无解啊祖宗,我只能孝顺到这一步了!

屋渡厄绕着吊在树上的祖万杀看了两圈,最终停在了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凝声道:“她这是被抓了交替陷在因果像里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我的办法已经试过了,没用。”

祖极只能看着屋渡厄,妄图以眼神打动她,想想其他办法。

屋渡厄好像接收到了,眼神一亮,道:“说起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执掌死亡的神会死吗?不死的话算不算滥用职权,死的话是不是监守自盗?”

然后自顾自地掏出了一本奇厚无比的《万界飞升管理条例》!

祖极:“………………”

他发现这位鬼王还挺爱看书的,凡事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这点屋络奈确实需要向这位祖宗看齐。

很快屋渡厄就找到了解答,“原来如此,不算,最多算是‘行使职权不当’。”

祖极看她气定神闲好像真的不想救人,只能自己琢磨出路,原地踱步想了片刻,打算从如定果开始入手,道:“我今晚一直在回忆关于‘如定果’的认识,刚才您提了一句,我才突然想起来——我二姐曾研究过一段时间,我似乎记得几句,她说这东西寄生在人的执念里,并且将执念相关的事件一同污染侵蚀,但因为这东西比较蠢,只能遵循因果关系寄生——这对眼下情况有帮助吗?”

屋渡厄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你真的是散修吗?这可不是散修能知道的。”

“自然。”祖极一口咬死,他是绝对不会向这位鬼王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以免牵连了自己——尤其是自己唯一可以依仗的祖宗还挂在树上的时候。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放下来了?”祖极视线生硬地移向祖万杀。

屋渡厄却摆手道:“不用,抓交替期间还是不动为妙,而且我很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

祖极只能满含着一腔苦涩的绝望,颓然坐在了老槐树下。

屋渡厄见状眯起眼来,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胡家正堂之中。

推开屋门,入眼的便是魁娘娘的描彩瓷像。

她走过去站在神像前,居高临下扫视神像后冷笑一声,伸手捏起瓷像收紧手指,“砰”一声瓷像碎为了齑粉。

两个屋子走了一趟没发现异常后,她直接拆了魁娘娘的木质神龛,将一块木板写上了自己的法名。

一阵悲苦寒意迅速席卷了整个布坊。

灵位之中涌出了一股地府寂寥之意,屋渡厄嘴唇微启,传了条灵信过去,很快四名鬼使便抬着一套宽大的桌椅从灵位的黑色境端中走了出来。

“搬到院子里。”屋渡厄一指老槐树,“放在树下。”

于是祖极就看到房屋中出来了一串热闹而有序的队伍,将一套桌椅、笔墨纸砚、各类书卷抬到了祖万杀面前。

今晚比村民祭祀魁娘娘更加魔幻的一幕出现了。

他站起来,带着无法接受的茫然问:“鬼王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都称鬼王了,本王自然是日理万机勤于办公。”

她非常理所当然地入座,开始翻阅书卷和高高的一摞黑皮折子,执笔忽停,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祖极,红色眼眸一点空着的砚盒。

“过来研磨。不白使唤你,给你加两年阴德。”

这真是……这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祖极一拱手,毅然道:“鬼王大气,小的这就伺候。”

于是,二人一人研磨伺候,一人批起了文书,阴森院落中出现了难得的温馨氛围。

而且祖极注意到,屋渡厄每处理文书告一段落,就会抬头看一看吊在树上的祖万杀,然后露出温暖愉悦的笑容,继续埋头苦干。

显然是把他祖宗当成某种造景了。

一晚上堆积的文书处理差不多后,屋渡厄又把一名高阶鬼使招呼了上来,将刚写完的一小摞朱批文令一张张发了下去。

一张一令,声音神色皆是严肃端庄,隐含着某种怒气,令鬼使不敢多言,一一迅速接办:

“这份文书拿好,你带着回幽都内帮我找三个魂魄。男子胡布仁,其母赵桂,其父早亡,但有不教之过,也一同找出来审办。”

屋渡厄考虑了各种情况,“如果没有过判官堂就先扣押三年,等我回去处理,如果已经打入了饿鬼道,留好经办记录,我回去查阅再审一次,转世再追究。如果判罚较轻仅入了畜生道,经办者并罚。”

“这份文书,一文四份——窈窕乡村民的所有人的转生记录,一个不落,追溯到四方鬼主手中,如果出现投胎状况,全部拦截下来,空出来的换其他灵魂投。”

那鬼使闻言,有些为难,低声解释道:“王上,现在世道不好,灵魂大多福德不够,够的早就投完了,哪怕是即将投胎的灵魂,也有些罪孽尚没还完……”

“那就投个次些的胎,比如这家夫妻或祖上为人不好,欠了阴德,让彼此拖累一世,互相抵消,死后不再或减少追究的报应。”

“是。”

“还有,这件事干系比较多,涉及比较广,你转告屋青青——不要声张,也不要把这件事计入幽都城的纪年经办记录中,摁住了,回头调查清楚因果关系再书写。”

回头再写,其实就是委婉的另做考虑了,毕竟屋渡厄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鬼差在地府多年,做事很懂其中周折,连连点头。

又是一道文书,鬼使刚要结果,屋渡厄却没松手,它抬头一看,屋渡厄脸色鲜少的阴沉至极,几乎是咬着牙说了:“把东方鬼主‘笑迎面’找来,半个时辰内必须到,这件事是他疏于巡查导致的,我要让他当场看着这些尸体说话。”

“是!”鬼使重重点头。

屋渡厄低头沾墨,又补充一句:“一同把其他三方鬼主也叫来,正好我抽查一下他们的《万界飞升管理条例》和《三生轮回因果报制衡术》背的如何了——我记得上次抽查的时候,北方的‘现世报’夫人连名字都没念对,还和我说书丢了,你随同给她送过去五本,让她都丢干净之前争取做到倒背如流。”

鬼使也应了,心想还好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他拿着一堆文书要走,忽然想到西方鬼主去年因为工作积压,精神崩溃私自投胎了。

又悄悄转回身,试探问道:“西方鬼主前年私自投胎了,要不要找索魂使把他找回来?”

屋渡厄心累地摆了摆手,道:“不找了,他投了个猪胎,过两年就上桌了,到时候地府见面再谈,我记得西方鬼主今天年初找到了一个人选,怎么,不行吗?”

鬼使道:“是位高境女修士,飞升过天谴雷劫的时候最后一道没防住被劈死的。现在天界人手短缺,听说无象大殿上讨论要不要破例让她飞升,但元初派比较保守,不肯同意破例,现在灵魂归属权是个问题。”

屋渡厄只关心一个问题,“她人怎么样?”

鬼使按照自己调查的背景一五一十评价道:“很不错,心性非常正直,而且对善恶分辨有很重的执念,可以说是个非黑即白、不愿意妥协的犟种 。”

屋渡厄听了很满意,勾唇一笑,“现在就缺这种犟种,各个都像笑迎面一样胡乱平账,地府就干不下去了。”

“你把女修士调来吧,今天就上任西方鬼主一职,天界那边我和法士娘娘私下谈。”

鬼使临走前,又被屋渡厄问了句:“她怎么称呼?”

鬼使经验老道,禀道:“生前的名字就不用了吧,您赏一个新的即可。”

说是赏个名字,哪有这么简单,一方鬼主是紧贴鬼王的位置,每一位都至关重要。

屋渡厄思索片刻,手中唤出一串红丝线穿着的金铃铛,铃铛仅有樱桃大小,但精致非常,铃壁上纂刻着密密麻麻的无上梵文,她最后看了一眼,眨眼间摸消了眸中的低落,交给了鬼使:

“这是我用来安魂镇魄的梵音玲,原本也是法士娘娘赐的,你拿去给她,以后就叫善恶玲吧——即刻上任,一同来见。”

带着这一堆文书法器,鬼使回了地府。

见了阴间世面的祖极已经被面前这位鬼王的办事效率惊诧住了,这一会功夫这位找出事件元凶到追溯灵魂六道转生,定了新鬼主上任,还顺便安排了一场背书考察。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同样苦守泥犁山的屋络奈只能是一位恭谨有佳的小辈了。

当院落重新回归三个人的安静后,屋渡厄又翻开了往生薄,开始追查“贱丫头”“苏孝女”等相关的受害女子生平结果。

越是翻看,屋渡厄头埋得越低,直到感觉什么重量将她的脊背压得微微弯曲了,不得不抬手支着额头艰难阅读。

却听到面前老槐树上的祖万杀忽然开口说话了。

她声泪俱下,声音十分痛苦地吐出了一个字:“娘——”

二人抬头看去,然而,得知祖万杀还活着的祖极满脸喜色,屋渡厄的神情却完全沉了下来。

她撂下笔,倚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对方泪湿的脸颊。

祖万杀的眉头拧紧,似乎心中充斥了疑惑和痛苦。

屋渡厄红眸中思绪悠长,语气复杂带着冷嘲,喃道:“你这个把人害得痛不欲生的混账东西,也是个有娘亲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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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案·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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