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的是我们以前常去的一家饭店,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味道是真的不错,不然也不会常去。
我们到的时候,孩子他爹已经把菜都点好了,见我们来了,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何西庭这次出差的时间还算短的,也就两周多一点。每次他出差回来,都会跟我们分享一些在出差途中的一些趣事,比如又吃了些什么奇怪的地方美食,或者是路上看到的一些奇特的景色,又或者是吐槽一下遇到的一些奇葩的合作方。
聊着聊着,一顿饭就差不多吃到了尽头。我看见何盛还夹了一块猪肝准备往他哥的碗里放去,何劲的碗里一眼望去,表面上基本上全是猪肝,我就说我那么大一碗的猪肝菠菜汤,里面的猪肝怎么就那么几块。
“何盛,你又不吃猪肝,你老是夹它干什么。”
“我哥吃呀,吃猪肝对眼睛好。”
何盛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何劲的碗里夹了一块,何劲终于受不了拦着了他:“可以了,我真吃不了了。”
何盛还有些怀疑地看了眼何劲的碗,感觉好像是有点多,于是脑袋一转,环顾了一圈,放到了何西庭的碗里,何西庭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就先夹走了:“你爸不吃猪肝。”
“啊,这样啊。”何盛有些尴尬,但也只是一会儿,他又故作语重心长道:“爸,挑食不好,猪肝多好啊,吃了之后眼睛又黑又亮。”
何西庭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笑:“这么好,你怎么不吃?”
“我哥要吃啊,我都让给他了。”何盛瞎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
我揭穿他:“也不知道是谁小的时候吃了一口猪肝哭了一下午,硬说自己中毒了。”
何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我根本没干过这种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信你问你哥啊,你哥当时就在旁边。”
何盛看向何劲,何劲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接收到何盛的眼神后,何劲掩饰地咳嗽了两声。这样的反应跟他直接承认没什么区别,甚至杀伤力更大。
我没忍住,十分不厚道地大笑起来,然后成功收获了几记何盛的眼刀。
吃饱喝足后,我们就开车回了家,一路上一切都很寻常,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坐在后排讲着悄悄话的两人,原先的怪异感再次在心里冒出了头。
他们两人挨得很近,头和头都碰在了一起,一块儿看着手机,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两人笑得格外开心。
我通过后视镜看了半天,也没琢磨透那怪异感从何而来,就抛之脑后不再思考了。
待会儿回去问问何西庭,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何西庭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手机抢了过去:“以前就说好了,睡觉之前不能玩手机。”
我笑了笑,佯装抱怨道:“你自己出差这么久,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管我?”
“这是两码事儿。”他上了床,“我给你们带了礼物,但当时东西太多,就邮寄回来了,明天应该可以到。”
“买了什么?法国特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何西庭故作神秘。
我“切”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他们两个有点异常?”
何西庭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有吗?没有吧,他们不是一直都那样吗?”
“是吗?”可我还是觉得奇怪。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就把他们冷战,何盛装病,还有今天看到的都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我倒没那么在意先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忍不住吐槽:“看看你生的好儿子,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些歪心思。”
何西庭弄了弄我的头发,笑道:“明明是你生的。”随后又安慰我道:“别想太多啦,他们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大部分时间都挺听话的。”
“那是因为你不常在家,我每天和何盛斗嘴都已经心力交瘁了。”
何西庭知道我在开玩笑也没太当真:“何盛也不需要你管啊,有何劲拽着他呢。”
我又叹了口气:“你这小儿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从小就只听他哥一个人的话。他哥说啥也没事,但其他人要是说了他点什么……”
我摇了摇头:“惹不起惹不起,这脾气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何西庭抖了抖被子,然后躺了下来,在用被子罩住脑袋之前,回答了我的问题:“反正不像我。”
“何西庭!!!你什么意思?!”
·
我醒来时,何西庭已经去公司了。倾诉一番之后,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何盛何劲也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感觉了,只觉得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吃完之后我就开始收拾餐桌,收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几下。
我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两笔转账,何西庭发的。
第一个是520。后面还有紧跟着的一句话:“老婆辛苦了。”
第二个是8888。
“我……有钱,随便花。”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何盛。
“何盛!你瞎看什么!”
我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何盛拉着何劲迅速跑出家,边跑还边喊:“妈!等我回来记得分我点!”
“滚!”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周末,他们不用上学,那他们干嘛去了?
我不放心还是打了个电话给何劲——如果他们兄弟俩在一起,我很少打电话给何盛,因为他总能东扯西扯,直到扯到让你忘记你打电话是为什么,所以还是何劲比较靠谱。
电话接通了。
“何劲,你们干嘛去了?”
“啊,刚刚原本要跟你讲来着,结果给忘了。我们就出去玩会儿,中午吃饭前回来。”
结果又是何盛接的电话。
我纳了闷:“你干嘛老是拿你哥的手机?你自己的手机呢?”
“我喜……”
电话被何劲拿了回去:“妈,他手机没电了,刚在用我的。”
我“哦”了一声,想叮嘱他们让他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结果话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挂了,不用思考,也不用怀疑,肯定是何盛干的。
我被气笑了:“这臭小子……有本事你挂你哥的电话啊,就知道挂我的。”
我打算出去买点菜,何西庭今天晚上要回来吃饭。但由于我有了挺久了没在家做饭了,家里的冰箱可以说是个装饰品了,里面空空如也。
买菜真的算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平常想吃的菜好像是挺多的,来到菜市场就不知道吃什么了,看这也不想吃,看那好像也没什么胃口。逛了几个小时,结果最后就买了几个菜。
所以我每次去买菜都喜欢拉上别人,至少不那么无聊,但今天那两小只跑了,想到这,我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就是为了不去买菜才出去的。
菜市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我潦草地买了点菜,什么胡萝卜,鱼,虾,还有点排骨和生菜。
菜市场喧闹的环境本来就容易让人感到心情烦躁,结果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她跟我是一个小区的,住哪我不知道,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听到别人叫她刘嫂。我讨厌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特别喜欢在小区的公园里,或者是在跟别人打牌的时候,聊一些不合适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别人家的**或者是八卦。
反正她听说了什么,她就要告诉别人,也不管被人想不想听。可能她可以从这种行为中获得存在感和快意吧。
这不,又来了。
“小南啊,刚买完菜?”
出于礼貌,我点了点头,算是一个回应。
谁知道就这样,她也能逮着我说个不停:“听说了吗?你家旁边的那套房卖出去了,过几天就要搬进来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还没搬进来,她就说起来了。我不想理她,随便点了点头,就往我们那栋楼走去。
她像是瞧不出我的不耐烦,接着说:“我散步的时候还看到他了呢,是个小伙子,跟你差不多大嘞,长得俊着呢。”
跟我差不多大还能叫小伙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觉得我长得年轻?我没再做出任何回应,再多待一秒,我都怕我控制不住我的洪荒之力。
我又想起了上次她跟别人在一起打牌,偶然听见有个人家里的老公出轨了,结果第二天小区里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当时我去买东西,好巧不巧就听见她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那个E栋的那个呀,她老公在外面偷腥嘞,找了个漂亮的,听说还怀孕了!”
虽然讲得并不是我,但我还是很生气,我差点冲动得想去做些事情,不论是什么,能让她闭嘴就行了,但最后我的理智还是制止了我,我连老板找我的钱都没拿,就快速离开了。
再后来,我听见别人说刘嫂跟一个女人打起来了,那个女人就是刘嫂口中的那个。一堆人在那儿围着,有看戏的,也有想上前去拉架的,后面还去了几个男的都没能把她们俩拉开。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大概是真的吧,毕竟那段时间刘嫂很少出现,消停了不少。
我只觉得她就是活该,有的是时候,真正伤人的可能不是那些残酷的现实,而是这些令人痛苦的事情竟然成为了旁人的饭后谈资,他们事不关己,却停不下闲言碎语。
·
回到家,我发现家里的门没关,我在门口站了半晌回想着我到底关没关门。
我记得我关了呀。
何盛何劲回来了?还是进小偷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偷倒是没看到,只看见了令人无语的画面。
何劲坐在沙发上,何盛曲着腿躺在一旁,脑袋枕在他哥的腿上,何劲任由他躺着,手里还拿着剥好了的葡萄,正往何盛嘴里送去。何盛含住葡萄,笑了笑,然后对何劲招了招手。
何劲慢慢地弯下了腰。
我出声了:“你们俩,干嘛呢?”
他们这才看到门被打开,齐刷刷地向我看来,明显地愣了一会儿,接着何盛连忙坐直身子,把口里的葡萄咽了下去,然后对我喊了一声“妈”。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坐得那么端正。
他们俩很紧张。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问:“你们干什么坏事儿了?”
他们整齐地摇头。
我换上拖鞋走到沙发那,一屁股坐到了他们中间,何劲很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我拿起洗好的葡萄塞了个放进嘴里。
“没干坏事?那你们紧张什么?”
何盛:“没紧张。”
我又吃了颗葡萄,还挺甜的:“我怎么感觉你们最近越来越腻歪了?”
客厅陷入了让我感到诡异的沉默。
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正要去抓住那个想法,结果又和之前一样,什么也没抓着,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像从未出现过。
好像总是这样,你想想起来的,总是容易忘记;你不想想的,总是在你脑子里晃来晃去。
但我这人特别会放弃,从不为难自己。
我又开始教育他们俩:“何劲,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总是惯着他,他这一身的少爷脾气大半都是你的功劳,嗯……还有小半是你爹的。”
我转头又看向了何盛:“还有你,懒癌晚期了吧,不做家务就算了,现在吃个葡萄还要剥好送到你嘴边。”
我都没这待遇。
我满心怨气:“懒成这样,以后哪儿有女的敢要你?”
何盛理直气壮:“我哥要我就行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哥又不是女的,再说了,你能和你哥过一辈子?”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我感到了一丝压抑,宛若暴风雨之前的狂风,电闪雷鸣划破乌云,终是一片漆黑。
何盛一声不吭地起身上楼回了房间,我突然就有点儿慌,我看向何劲:“我刚刚说话说得太重了?”
何劲的脸色似乎也暗淡下来,但他还是安慰我道:“没,他心情不好,我上去看看。”
我点点头,明明刚刚心情挺好的呀,怎么就突然心情不好了呢?还有何劲,也不大对劲。
那就还是因为我喽?我开始反思我刚刚说的话。
我刚刚好像也没说什么重话啊,我也不是第一次说他懒了,他以前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难道是因为我说他没人要?他看着也不像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啊。
谈恋爱了?
我没想明白,只觉得青春期的小孩儿真难琢磨,不过我还是跟他们道了个歉,毕竟是我惹他们不开心了。
何盛大概是被何劲哄过了,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非常痛快地接受了我的道歉。
我又开玩笑道:“以后呢,哥哥就是拿来使唤的,弟弟就是拿来惯着的,妈妈就是拿来欺负的,爸爸就是拿来赚钱的。”
他们笑了,何盛开口:“弟弟也可以拿来使唤。”
“是是是,是不是还有个备注?注,冒号,仅限于哥哥。”
何盛思考良久:“……爸爸妈妈偶尔也可以。”
“啊,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件事当时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后来我才真正的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生气,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难过,是心慌,是对无限未知的恐惧,可能还有愧疚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