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真巧,跟我当时过生日一样,何西庭生日过后没多久,何劲和何盛就迎来了期末考,两人都短暂地进入了学习的状态,我看他们学得辛苦,外加上何盛提出他想吃水果,就想着去水果店给他们买点儿。
时间来到夏季,雨也紧随着烈阳的脚步来到人间。不过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外边没有骄阳,只有细细的毛毛雨。在去水果店的路上会经过一个便利店——那里常常坐着一些人在扯家常。
而这些人当中,刘嫂的身影永远都少不了,所以我经常宁愿绕远路也不乐意去那个店子。这不,这大半夜的了,她还拉着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看到我来之后,她倒是闭上了嘴,我才懒得理会她是不是在讲什么有关我的事,径直略过了那几个人。
反正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去没事找事。
我去到了我常去的那家水果店,买了几个火龙果,还有一些荔枝,但没买太多,荔枝容易坏,而且吃多了还容易上火。
但是何劲喜欢吃,买太多在家他肯定又管不住他的手。
夜已经深了,雨也渐渐地下大了,我打着伞沿着原路返回,那几个人还坐在便利店外面的椅子上聊着天。
我刚走近了些,就听见了刘嫂的声音:“你们是不知道啊,我现在看见他们我就直犯恶心呀!我都是绕路走的嘞,这男的怎么可以喜欢男的呢?你们说是吧?也不知道那个南宥是怎么想的,我好心告诉她,她还说我嘞!真是个不识好歹的。”
她的声音并不小,虽还是隔了一点距离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收了伞,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拿着雨伞就往桌子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他们被吓了一跳,刚想开口,看见是我又闭上了嘴,我笑了一声,三分薄凉,两分讥笑,五分漫不经心。
好吧,我笑不出来,我笑出来的全是讥讽。
“说啊,您老怎么不继续说了?你刚刚说谁不识好歹呢?嗯?”我收起了笑,换上了极其厌恶的表情,“你知道吗,最恶心的人就是你了,最不是好歹的也是你,我看见你就忍不住犯恶心,你说你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太婆了怎么嘴巴这么多呢?本来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没想和你计较,可你跟狗撒欢似的,越蹦越起劲,人家狗至少还长得可爱,能看门能护主,你说说你能干嘛?把你跟狗放在一起比都是侮辱狗了。”
刘嫂也生气了,开口就要说什么,我拿着雨伞就又往桌子上敲了一下:“干嘛呀干嘛呀,大家都只有一张嘴,怎么就你跟个屎壳郎打哈欠似的,屁话这么多。一天到晚叫唤个不停,方倩家的狗都比你安静。一天到晚净说别人的事,你怎么不说你家的事?真的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刘嫂被我的话气得抬起手就指着我,这刚好就踩中了我的雷点,我最不喜欢有人拿手指着我了,我直接一把手就把她的手拍了下去:“怎么着,还想打架啊?整天仗着自己年龄大了没人敢对你动手,在这里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你也不数数你跟小区里多少人吵过架了,哪个不是看在你是个老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自己还没有点自知之明。不过也是。”
我看着她稀稀疏疏的头发,悠悠道:“寸草不生的脑袋,你还能产生什么旁的东西。”【1】
旁边那几个刚刚在听刘嫂讲话的人,热闹也看够了,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才连忙来劝架:“南宥啊,你别跟她计较,她就那样,大家伙儿不都知道吗,我们都不把她的话当真的。”
都住了这么多年了,一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能不知道这几个是什么人?我直接翻了个白眼:“哦,是吗?那你们听她讲废话还听得这么开心,你们可真闲,以后做菜的时候记得少放点盐。”
嘲讽完这边,我又跟刘嫂说了一句:“以后见到我,记得继续绕路走哦,我怕你恶心到我。”
说痛快后我就直接离开了,也不管留下的人是什么反应。我本就无心要和他们搞好关系,也不怕他们记恨我,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因为他们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其实呢,说实话,我刚刚说话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地过分,不过也赖不着我,谁让这世界上总有人在找骂,我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她都那么说我了,我肯定得还击啊,不然像她这种人只会继续得寸进尺。
外加上她还说了许鹤和黎深,做邻居也做了小半年了,再加上何劲和何盛的关心,我们两家的关系确实越来越近,他们又和我弟年龄差不多大,我一直把他们当成弟弟,哪有弟弟挨骂了,姐姐不帮忙的道理?
我进入了我们单元的楼梯间,心里还憋着一股劲,一口气就爬到了四楼,又爬了个半层,我听到上面传来了声响,我又往前走了一步。
是许鹤和黎深。
黎深好像是喝醉了,看起来不太清醒,跟往常也不太一样,他的两条胳膊一直挂在许鹤的脖子上,许鹤几次三番地想低头去开门,都被黎深阻止了。
我站在楼梯转角处,算不上起眼,他们也一直没注意到我,许鹤在尝试开门失败后,只好顺从着黎深直起了身,还把他的胳膊抬了抬,好让他别掉下去。
黎深搂着许鹤的脖子,头微微抬起,眼睛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而微微眯起,脸上还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他像是在索吻。
许鹤压低声音说:“宝儿,你让我先开个门。”
我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一时不慎撞到了旁边的栏杆发出了声音,许鹤马上也看到了我,他的表情很明显变得僵硬起来。
“南姐……”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被我的出现吓坏了。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担忧的样子,心里倒也开始难受,我刚想出声安慰他一句,结果醉酒的人先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次暴击,不过不是对我,是对许鹤。
“老公……我难受。”
许鹤听到声音还转过去看着黎深,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僵直了,我看着他机械般地转头看向了我,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尴尬多一点。
我心疼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柔声道:“放心,姐没意见。”
许鹤愣了一下,才对我说:“谢谢姐。”
我看他还站在原地,不禁调侃道:“人都难受了,还不快把别人带回家。”
许鹤跟刚反应过来似的,一连答了好几个“好”,等我爬完最后几个台阶,自家门都打开了,他才成功地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我再次安慰道:“老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别怕,我不跟别人说的。”
许鹤再一次郑重地跟我道了声谢:“谢谢姐。”
我点点头:“快进屋吧。”
关上门后,我背靠着墙壁,思绪有些混乱,我想到刚才许鹤的神情,心里不知该作何想法,平常,他也是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我有的时候碰见他打电话,他说话总是带着不容置疑和坚定果敢,但刚刚的他,却也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流露出了忐忑的情绪。
可他什么也没做错,不是吗?爱和喜欢本身没有任何的错。可人们总这么以为,与世俗相悖就是错,你与众人不同就是变态。
你永远无法说服那些不愿意接受的人。就像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有些人可能确实是觉得你没错,但他们不会说,因为他们害怕也会被当成另类来对待。
人们为什么会不愿意接受另类呢?我想是因为如果所有人都一样,他们就无法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了,他们需要所以当看到有人与自己不同时,他们会肆意且刻意地去侮辱,去贬低,以突出自己的正常,突出自己的高人一等。
因为与众不同和鹤立鸡群迎来的可能会有赞扬,但却永远不会只有鲜花和掌声,它更多的还是不合群、另类。
这也是我不愿意看见我的儿子们走上这条路,这与我接受这个群体并不矛盾,我接受是因为我觉得他们与我们并无不同,我不愿意是因为接受的人终归还是少数,这条路太难走了,稍一不慎,四周都是万丈深渊。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想拿着水果去厨房,打算切一点然后给他们端上去,结果他们俩就在客厅里。
何劲坐在沙发上仰着头,何盛一条腿跪在何劲旁边的沙发上,另一条腿站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何劲的眼睛,另一只手拿着眼药水。两人的脑袋挨得很近,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刚刚的许鹤和黎深。
但我很快就把这个念头赶出了脑子,走过去问他们:“何劲,你的眼睛怎么了?”
何盛滴了一滴药进去,何劲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何劲转头看着我刚想跟我说话,何盛就出声问他:“疼吗?难不难受?”
何劲摇摇头,又眨了眨那只刚刚紧闭的左眼,然后睁着看着何盛:“你看,没事儿。”
我又问:“怎么了?旧伤复发了?”
何劲之前拦架伤的眼就是左眼。
何劲连忙回答,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紧张:“没有,不是,就是眼睛有点痛。”
“痛?你刚刚怎么没说?”何盛皱起了眉。
何劲狡辩:“说错了,不痛,真的,可能就是看书看久了,有点儿累。”
我也不知道他们再闹什么,反正看着挺好笑的,我就凑热闹地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疼吗?”
“真的不疼。”何劲颇有些无奈,“妈,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可能现在还痛呢?”
“应该没过去多久吧?”我做出一副要好好算算的样子,“而且眼睛这么脆弱的地方,要是没养护好旧伤复发也很正常吧。”
但何劲没给我这个机会,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过我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水果,然后推着我去向厨房的方向:“妈,走,我去帮你切水果。”
何盛立马拦住他,抢过水果:“我去就好了,你去闭眼休息一下。”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他们闹,看见何盛真要去帮我切水果,我阻止道:“你还是算了,你上次差点切到自己手的壮举让我不敢相信你,你俩都一边去,我去就行了。”
何盛表情倒还是很淡定,何劲却有些不自然,何盛也没管,拉着何劲就上了楼梯,边走还边说道:“好的老妈,等下麻烦您老给我们送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何劲并不想跟着他上去的样子。
小剧场——
上楼后,何盛强行将何劲压在椅子上,两人距离凑得很近。
“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何劲眨了眨眼,看着他:“我真没事,就是刚刚看书看久了。”
何盛直接两腿分开,跨坐在了何劲的大腿上,掰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扒弄着他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开了手。
何劲的手放在何盛的肚子上推了一下他:“放心了吧,下去,等下妈要上来了。”
何盛没动,轻轻地在何劲的左眼处亲了一下,感受着唇下的眼皮不停地颤动着。
“哥,当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没人点明当时,但他们都知道。
他们早就心动。
【1】寸草不生的脑袋,你还会产生什么旁的东西。——钱钟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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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