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单薄的里衣下,是他滚烫的身躯,屠连朵耳边染上一抹薄红,挪动着身躯向后撤了撤。
下一秒,又被圈住腰拉的更近,她的额头触上宫远徵的下巴,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不想睡的话,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他的手摸索着抚上她腰间的细带。
屠连朵没管他作乱的手,反而抬手摸他的下巴,轻轻揉了揉。
“好啊,我们做点别的。”
拉着细带的手突然顿住,黑夜中宫远徵的眼睛猛地睁大,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绽放,就见怀里的人滚了一圈坐起身,利落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到屠连朵端着亮起的烛盏站在他面前。
“过来呀。”屠连朵喊他。
“什么?”他呆住。
“你长胡子啦,扎的我脸疼,我给你剃掉。”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你说的做点别的,就是要为我剃须?”宫远徵脸色发青。
屠连朵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是啊,不然你以为要做什么?把你的坏心思收起来,堂堂青漠王女给你剃须,就连青漠之主都没有这个待遇。”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压下心头躁动反驳。
烛火下移,屠连朵腰间的细带松散,她扭了扭腰,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问,没有坏心思为何要扯她的里衣带子?
宫远徵坐进圈椅中,把她腰间松散的带子重新系好,把人拉到腿上,声音喑哑:“是,不止坏心思,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
屠连朵窝在他怀里,心里熨帖极了,又想起他白天的话,忍不住问道:“我的药方,是你试药三年才得的?”
“嗯。”他声音清浅。
“为什么?”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宫远徵也有些愣住,为什么?他从没想过为什么,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他一直恍恍惚惚,心里空荡荡的,每日除了在宫门发呆,就是去医馆炼药,他这一生,在医术一途,除了傅九星的寒疾从未受挫,失去她的痛苦要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他不仅一次怨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他能治好她的病,是不是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
于是他开始强迫自己回忆她的病症,废寝忘食寻求一切可以治疗寒疾的方子,宫门的藏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病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宫远徵是骄傲的,他不能接受自己被傅九星抛弃之后,连她的寒疾也要打败他的医术,他一遍一遍的试药,最开始是用兔子等动物来试,后来他开始用自己的身体试药,宫门的药材不够他就去谷外寻找,他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就连梦中都是在浮屠山与螯蛇对战的场景。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努力想要抓住和她有关的最后一点东西。
见他迟迟不欲,屠连朵又问了一遍:“说话呀,为什么?”
宫远徵回过神,抽出她手中的匕首,不在意的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是宫门百年难遇的草药奇才,这天下就不该有我治不好的病。”
他的话狂妄之极,屠连朵盯着桌上摇曳的火苗,眼底泪光闪闪,像是容纳了璀璨的星河,她喃喃说道:“骗人,因为生病的是我......”
突然,她抬起头轻啄了一下宫远徵的嘴唇,笑嘻嘻说道:“宫远徵,你怎么这么爱我呀!”
蒸腾的热意从他的胸前一直烧到耳根,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胀的厉害。
“你为什么不带抹额了?”屠连朵把手臂换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
宫远徵轻咳一声,“我成年了,可以不戴。”
“可是宫尚角和宫子羽成年后也戴过呀。”
“我成婚了。”
她把手后移,去抚他乌黑的发,原来成婚以后就不用戴抹额了,每次看到他的脸,比四年前更加俊美,也多了丝锐气,就连喉结都比以前明显。
“那你的铃铛呢?”她拽住他的发梢。
“什么铃铛?”他装作听不懂。
“就是绑在头发上的铃铛呀,银色的。”
宫远徵轻叹一口气,把她作乱的手拿下来,十指紧扣。
“我成年了,一宫之主要稳重。”
屠连朵抬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稳重这两个字好像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吧,以前能和宫子羽在长老院大打出手,如今见到乌潼也依旧剑拔弩张,稳重......有点好笑!
看她忍俊不禁,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迎来了她的一声怪叫。
“不许亲我,你的胡子扎的我好痒。”
见她不住的向后躲,宫远徵得寸进尺,故意用胡茬去蹭她的脸。
屠连朵避无可避,用手撑住他的肩膀突然坐起,拿起桌上的匕首露出一口银牙,晦暗的烛火下,那笑容莫名有些可怕。
她伸出一只手勾起宫远徵的下巴,活像万花楼里醉酒的登徒子,宫远徵也不反抗,半垂着眼看她磨刀霍霍。
被傅君流殴打的伤还没好,他的脸上还有淤青,白玉微瑕,屠连朵心里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泛开,直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宫远徵就在她身边。
她轻轻把匕首贴在他的侧脸上,突然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似乎如果他的回答令她不满意,那把匕首就要让他皮开肉绽。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宫远徵回答的很坦然,他没有说谎,在浮屠山看她的第一眼,她在他心里就已经不一样了,他容忍她换了他的药方,见不得有任何人伤害她,甚至在得知她执意留在宫门之时顺势而为承认了她徵宫女主人的身份。
“肤浅!难道不是因为我美好的心灵和优雅的气度吗?”屠连朵不满意。
宫远徵眼里漾起笑意,“唔,美好的心灵和优雅的气度吗?星儿,你哪有这种东西?”
屠连朵五雷轰顶,她心灵不美好吗?气度不优雅吗?
“你再说一遍!”她把匕首压的更近。
“美好的心灵和优雅的气度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就够了,任性刁蛮也好,肆意妄为也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匕首慢慢移动,轻微的窸窣声在耳边想起,宫远徵眼中笑意更盛,看来这个回答她还算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屠连朵上下左右的忙活了很久,在她无数次摸上他的下巴之后,终于说道:“好了,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扎人啦。”
宫远徵发笑,本来也只是一层刚冒出来的胡茬,根本看不太出来,他也闹不懂为什么她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的为他剃须。
屠连朵只是有些舍不得,他们错过了太多,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珍贵,她舍不得睡,闭上眼,就看不见他了。
她俯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亲,眼神像是无数条丝线粘在他的脸上,舍不得挪开。
宫远徵抬手把她扛在肩上朝床上走去。
屠连朵静悄悄的,不吵不闹,等他把被子盖好,她轻叹一声:“宫远徵,你长高了。”
宫远徵把她圈在怀里,轻笑一声:“我二十三岁了。”
四年呀四年,这一生最美好的四年,一个画地为牢,甘愿承受着无尽痛苦,一个恍惚度日,不计后果的以身试药。
“以后......”她的声音含在嘴里,宫远徵的以后,不是她的以后。
额头印上一抹温热,宫远徵的声音轻震:“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有你,才有以后。”
她环住他的腰,心头一直压着的那座大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开始颤动,一股难以遏制的念头从那座山下破土而出,一时间地动山摇,她第一次这么渴望活着,那念头破开那座大山,裹挟着剧烈的风在她的胸腔中震彻。
她太想要有以后了,有宫远徵的以后,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他的手在她后背上轻拍,声音温柔的不像话:“睡吧,我守着你。”
窗外依旧电闪雷鸣,屋内却满室生香,有情人的心都被填上了满足。
同样的雷雨夜,乌晴辗转反侧,一阵惊雷过后,她提灯走到廊下,院中的扶桑花被雨水打的凋零不堪,她撑伞走过去,不在乎斜行的细雨打湿了衣衫。
这是屠里送的花,一直都开的极好,可是今年,它只开了一朵花。
枝叶歪斜,花朵只剩残瓣,她看了许久,心疼不舍却又无计可施,只好把伞倾斜在花枝之上,盼望着能替它挡些风雨。
青漠蛊室,屠里在窗前静坐,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际炸裂,也照耀在他苍白的脸上。
房门被轻轻推开,他手指微动,声音有些嘶哑。
“你来了。”
来人一身黑袍,就站在门口,并未靠近。
“都已经确认好了,不过,乌潼......”
“放心,大神祭之前,他会离开神宫。”
来人轻嗯一声,半晌问道:“不会后悔吗?”
一道惊雷落下,掩盖了屠里的声音,只看到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