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对劲儿。
显然不光是她这样想,市局的郭队长明显也在怀疑他。
他目光炯炯,看到李桂民还在颤抖的哭,直接让人把他拉起来,丝毫没有停顿就高声问,“昨晚干什么去了,事无巨细讲一遍。”
李桂民泪流满面,眼神显得格外呆滞,身子仍控制不住的颤抖,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站稳,他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描述起昨晚的经过。
“我昨天下班很累,下班后就想喝点酒解乏,正巧吴……吴勇军叫我去喝酒,我就去了,我们俩从八点多喝到了十点五十,然后就玩了会儿扑克,一直到凌晨两三点,然后实在困的不行也就在他家里睡下了。”
李桂民生怕他不信,连忙补充,“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问吴勇军,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
“吴勇军?”郭凯念叨了下这个名字,略使了个眼色,有个小警察立马了悟出去找人,没过两分钟就回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大致是吴勇军和他回答的一般无差,无差到像是两个人早就对好了口供。
听后,郭凯忽的冷哼一声,疾言厉色起来,“李桂民,你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呢?还不老实招待,说——是不是你杀了王秋梅?!”
李桂民被这声怒斥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不不,不是我。”
他连续否认,可是额头上冷汗淋漓,很难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心虚。
这时候,被李桂民说成证人的吴勇军也被陈达带了过来,陈达冷硬着一张脸,跟在他旁边的吴勇军眼神有些闪躲。
“吴勇军,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是想进去吃几年牢饭?”
陈达一开口,吴勇军就面露难色。
他看了看又瘫倒在地的李桂民,然后又看了看警察,眼神漂移两下,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刚才没说谎。
在他们的再三逼问下,吴勇军始终都没变过卦,咬死了昨晚两人在一同喝酒。
陈达他们也算是发现了,吴勇军这方面可不好入手,突破口只能放在李桂民身上。
然而李桂民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硬是在腿都站不稳的情况下依旧不肯改口。
看来这俩一个是非要包庇,另一个是死不认罪了。
郭凯都气笑了,“你以为你不承认就拿你办法是吧,陈源脱下他的鞋去比对鞋印,这个鞋不是就把他所有的鞋都比对一遍。”
李桂民神色慌乱一秒,僵硬地看着两人摁住他强制脱掉了他的鞋,直接拿到尸体旁那个清晰的脚印上仔细比对,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队长,大小、花纹完全一致。”
这个结论一出,吴勇军难以置信着,吞了两下口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买的鞋子都是烂大街的款式,不合脚的都有,光凭这个不能证明是桂民杀的人吧,再说他凌晨十二点左右一直跟我在一起玩牌来着,根本不可能去杀人的。”
“呵——谁跟你说死者是凌晨十二点左右死的?!”陈达立即高声质问,“我们可没任何人向外透露过死者死亡时间,你们更是刚来,可别跟我说是死者对你说的。”
吴勇军咯噔一下,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就是猜的而已。”
就在这时,有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噫?!队长,这里有发现。”郭凯等人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开口的并不是市局的人,而是跟陈达一起来的那个漂亮小姑娘,此刻正弯着腰,两眼亮晶晶地指着那距离尸体较远黑黝黝的土炕炕脚处。
搜索现场的同事立刻也跟进仔细瞧了眼,这一看可不得了,有人戴着手套往里掏了掏,还真把“炕脚”掰下来一块。
真等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的时候,那个小伙激动坏了,“我说咱们刚刚咋没发现,原来这个炕脚缺了一脚,这个呼机也是黑色的,正好堵在这里,浑然一体,压根看不出嘛,幸好这个小美女眼尖,你们看,还是个新的呢。”
那个警员带着新的证物走到两个队长旁边,这时候李桂民和吴勇军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特别是李桂民本来就害怕,这下证物都出来了,大安村山脚下卖BB机的只有那一家店,前几天刚买回来自己没少在村里炫耀,只要一查准能把自己查出来。
“沃,呼机哟,老陈,是不是在你那儿买的。”
警戒线虽然有段距离,但这个土屋西边和南边都没有任何阻碍物,根本不妨碍群众隔着警戒线听着里边的动静。
刚开始他们听得不是很真切,可是刚刚呼机那两个字他们听得真亮的很,这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被他们称作老陈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跛脚老汉,闻言就骄傲地拍了拍胸脯,“肯定的,咱这人又不多,卖呼机的除了我这就是大海子村的老赖头,他的人品咋样你们也不是不清楚,刚开店的时候还能跟我争一争,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啥人了,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来我这买绝对童叟无欺,关键坏了咱这肯定保修,所以这一个来月就我卖出去了,老赖头因为卖不出去还专门找我吵了架,你们说这人还要脸不要?”
“那李桂民到底在你那儿买过没有?”
“有,肯定有,我还赠了他一个万事如意的挂腰链子呢。”
外边的对话传到土屋里来,他们清晰看到李桂民再也撑不住了,肉眼可见垮败起来。
他瘫倒在地,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呜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拌了几次嘴,我只是有夜游症,我没想过要杀秋燕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算是招供了。
没想到当天就能结案,大家不由松快了点,然而秋姜依旧觉得不对。
刚刚她之所以能发现那个呼机,并不是真的眼尖到那个程度,而是回忆那两道黑影时记得有一道黑影甩了出去,正是那个炕脚的位置,出于试探的目的她才去看了两眼于是发现了这玩意。
所以她可以肯定她看到的黑影就是死者和凶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奇的事情,可如果她看到的都是曾经发生的事情的话,那凶手绝对不会是李桂民。
因为根据身形推算,那人最起码要比李桂民高一些,而且更强壮。
比起李桂民,更像是……
秋姜目光紧紧盯着嘴角似乎有点勾起的吴勇军。
郭凯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时往外瞅两眼,好像在找人的样子。
陈达问,“找谁?”
郭凯皱着眉头,“没事。”
“既然嫌疑人都招供了,还正在现场,正好让他供述一遍案发经过算了,省得咱们还要再来一趟。”陈达建议说。
“好。”郭凯也同意。
只是没成想嫌疑人知道的也没比他们多多少。
“你再说一遍——”
李桂民戴着手铐,一边哭一边悲愤,“警官,我是真不记得了,我有病,梦游症来着,以前我犯病的时候也就是会去喝个水,溜达一圈,谁知道这次还出人命了呀,早知道我就该把自己锁起来,秋燕也不至于会被我杀死,我们说好了明年要结婚的,就是拌了两句嘴,我怎么可能想杀她。”
说起这个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瞧着好不可怜。
但是这案子可真够离奇的。
竟然是梦游杀人。
“别哭,哭什么,还有什么能记起来的,快说——”
“我我就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手还放在秋燕的脖子上,秋燕一动不动的,我我我真的被吓坏了,因为她鼻子一点气都没有,警官我真的被吓坏了,就往外跑,正好碰到勇军。”
说到这个,他哭得就更愧疚了点,“警官,勇军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让他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咬定我们昨晚是在一起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不要抓他,我愿意杀人偿命的。”
到这个时候,吴勇军目光哀叹,依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怎、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儿?你放心,我会帮忙照顾叔叔婶子的。”
李桂民就更是愧疚和感激,一个劲儿朝他磕头,“谢谢,谢谢。”
“行了,跟我们走。”
李桂民被扭送出去后,秋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旁边市局的记录员看她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还安慰起了她,“这种事是离奇了点,不过要是你以后案子见多了也就不会难受了。”
秋姜抿着唇,扭头问他,“这就算完了?”
“哪能啊,咱们还得录口供呢,外边那个卖呼机的,还有那些住户,特别是吴勇军还涉嫌作伪证,他估计还得带回去关几天,这人还真是倒霉,纯粹是无妄之灾嘛这不是。”
他摇摇头,对吴勇军竟还有点同情。
可要是那个人才是凶手呢?
秋姜心里有点着急,还有点发堵,哪怕出了土屋呼吸顺畅了不少,心里依旧觉得闷闷的。
不行,还得查。
现在重要的是必须得想起来之前看到的那两团黑影是不是有什么被她遗漏的证据。
“陆医生,你这手套都是血啊,扔我这个袋子里吧。”
她正在回忆时,忽然听到身边人的说话,一个警员正站在那个陆法医的身边,说话的人正是他。
陆嘉年没有拒绝,将手套脱下来后放了进去,声音温和地道谢,“谢谢你了。”
手套?对,手套啊!!!
“陈队——你们看,那个狗嘴里叼着的是不是手套——?”
这气沉丹田的惊天一呼,把好些个警察镇的抖了两下,好些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真看到那边墙角处有一只狗。
嘴里正叼着一个东西。
虽然看不出什么形状,可听她这么一喊,顿觉紧张起来。
是啊,万一凶手是戴着手套作案的呢,这可是重要发现和证据。
“快,把那个狗拦住——”
狗?
手上正举着一个装着白色手套的证物袋,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白色西装男人刚开口说,“去查下指……”,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手指一僵,面无表情地看着秋姜。
这时候秋姜哪儿还有心思留意其他的,目光全都放在吴勇军身上,果不其然看到他身体都僵硬了,僵直脖子去巴望警察跑走的方向,脚下悄然挪动了位置。
“他要跑,快抓住他——”
她动作比说话还快,刚说完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吴勇军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疯狂逃窜。
他的速度一点不慢,正是望着另一处没人的方向跑的,谁都没想到他会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唯独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紧追不舍。
那速度都可以跟奥运冠军媲美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别的功夫不在行,但是这逃跑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吴勇军一回头眼瞅着她追的越来越紧,顿时怕了起来,抄起路边的竹竿朝她打过去。
秋姜身子灵巧,好几次都将将打到她身上时被她躲掉了,还趁着他回头打人的机会悄悄拉近了跟他的距离,一个闪躲两人拉住了同一个竹竿。
她力气比不过他,但本来她的目的也不是比力气,一个挪步就扽住了他的棉外套,成功拖延了他逃跑的动作,可是她也清楚知道自己拖不住他多久,也不知道同事们能不能及时赶上。
也就在这时,吴勇军一个发狠手掌握成拳头狠狠拍在她肩胛骨上。
秋姜一个吃痛,手下一松,眼瞅着这人就要跑了,急得不行。
忽的,身后一阵疾风掠过,狠狠掰住了吴勇军的手臂,一个前挺,脚上发力打了过去,吴勇军面容痛苦,更是着急逃跑,结果愣是牢牢被人狠狠摁住了手臂,三下五除二按压在地上,利索地给了他一副银手镯。
秋姜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山下碰到的那个跑车主人。
这时,郭凯他们也追了过来,见到这人就叫了一声。
“季队。”
季队?领导?
秋姜没想到他竟然是市局的领导。
季明诚对着郭凯点了下头,在他们接手吴勇军后,径直走向秋姜。
秋姜身子都绷紧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直到——
“你给我解释一下狗的事情。”
“狗?”
秋姜愣了一秒,在看到他手中的证物袋时眨巴了下眼睛,感觉风萧瑟地吹过她全身。
这个,其实她可以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