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你听过镜湖的传说吗?”
“传说草原上有一对相爱的恋人,二人在镜湖定情。后来女子不幸逝世,魂魄却因舍不得男子,一直在镜湖徘徊。”
“男子思念成疾,去了当初二人定情之地,不想却在湖水中见到了爱人的身影……久而久之,镜湖便成了这里的圣湖。”
“只要心怀虔诚,便能在湖中见到心爱之人的倒影。”
“阿月,我愿做那颗永远绕着你的星……你呢?你在在湖中见到人,会是我吗?”
她伸出手,与他的十指紧紧相扣,樱唇微启。
“星月相伴。”
闻言,他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亮眼夺目,他用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星月相伴,永以为好。”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那个月光如水般柔情,群星如银河般璀璨,无比圣洁而美好的夜晚。
那天,是她的笄礼。
清晨,她早早起身,将一头如瀑长发高高束起,只等阿爹亲自为她戴上阿娘留给她的那支簪。
那是一支雕刻着一大一小两朵八瓣梅的木簪,八瓣梅是她和阿娘最爱的花,簪子上的两朵花就像她和阿娘。
这也是阿娘生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阿爹说,阿娘本是贵族出身,却因家中强迫她嫁给已有数十姬妾的亲王,逃婚出来才遇到了他。
“我们阿月,生得和你阿娘一样美丽,将来一定要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才好。”
那一天,她戴着草原上最漂亮的花环。
娇俏的身影所过之处,花香四溢。
那是她的情郎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采撷无数娇艳鲜花,亲手编成。
“待冠礼一成,我便请家中派媒人前来定亲。”
这日过后,草原上人人皆知星月之说。
而她,也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成为草原上最幸福的新娘。
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她竟成了公主的代嫁,成了赢国的月淑仪……真真是造化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也不是没有放手一搏,只不过遇人不淑,惨败收场罢了。
她想起几个月前,固达可汗曾问过她想要什么。
天下人所求,无非名利二字。
他眼中闪过一抹锐色,自以为掌控了一切。
“可汗,请允许我代公主出嫁。”
她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目露精光的眸子,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坦荡与坚定。
他显然大吃了一惊。
北漠人人都知,赢国派使臣前来求娶被北漠可汗视为明珠的月罗公主,可汗正为了此事头疼不已。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女子会求钱财,求名分。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愿意替公主出嫁,此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得不再仔细正眼打量这女子,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既不图钱财,也不要地位和名分,你究竟想要什么?”
“曾经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给不了我。我若要讨一个公道,你也必不会给我。那么……我只剩下自由可求。”
“嫁入皇宫,便能自由了?”
“总好过一辈子困于笼中。”
老可汗说的没错。
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想逃离那个让她遍体鳞伤的人,逃离那个地方而已。
嫁入皇宫,何尝不是走进了另一个笼中?
她哑然失笑,长吁一口气,缓步迈入殿中。
太后年岁渐长,加之眼下天气日渐炎热,便免了各宫请安。
她因是新入宫的嫔妃,又顶着北漠公主的头衔,一举一动皆关系两国邦交,给太后问安必是少不了的。
殿内点着檀香,太后端坐在大殿正中高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正闭目养神。
有两名女子一左一右坐在太后下手。
右边坐着一名端庄华贵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目温婉,此刻正微笑示意她上前行礼,看来这位便是赢国的正宫娘娘。
左手边却是方才那位穿着水蓝色绸缎裙的女子,看来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方才没有机会细瞧,乍看之下,她竟被女子的气质震慑到。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若不细瞧,也只觉得是江南女子的婉约动人,小家碧玉。可只要一对上她那双眼睛,便会将温婉清丽、人淡如菊之类的词句抛在脑后。
她的双眼,足以将人的魂魄勾走。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又经历了怎样沧桑的世事,才会在与他人对视的一瞬间,将人的心牢牢抓住。
她的眼神辗转之下,有千娇百媚的诱惑,有弱不禁风的无助,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只要是她给的,即便是毒药也能甘之如饴。
好一个祸国妖妃!
她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来到殿中央,双膝跪地,双手交握在额头处,俯身将额头贴在地面。
殿内鸦雀无声。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太后没让她起身,她只得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只等太后注意到她。
追月在一旁急得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出声。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是皇后。
“母后,绮罗殿的月淑仪来给您请安了。月淑仪不便言语,儿臣便代她向母后问安了。”
“起来吧。”
太后的双目终于睁开,仔细瞧了她的模样,点了点头。
“生得倒是不错,可惜了。来人,赐座吧。”
她强忍住双腿的酸疼,站起身子,向太后回了一礼,随后在水蓝色女子下手落座。
茶早已备好,皇后示意她用茶。
她便顺势以眼神感谢皇后方才为她解围。
后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水蓝色女子脸上微露不屑。不知是对她开不了口的不屑,还是对皇后助她之举感到不屑。
“淑兰夫人,快把哀家的孙子带给哀家瞧瞧。”
原来这女子便是淑兰夫人。
听闻淑兰夫人出身江南,自入宫后盛宠不衰,母家在前朝的势力也不小,年前又添了皇子,更是恃宠而骄,眼高于顶,连皇后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乳娘正抱着在殿外候着呢。”她唤了乳娘进来,伸手抱过小皇子,走到太后跟前,“这孩子和太后娘娘最是亲近,一见您就笑嘻嘻的呢!”
“可不是么。”太后顿时眉开眼笑,伸出手指逗弄着皇孙,转而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后和月罗,“眼下虽有了皇长子,却还没有嫡子,皇后可要再加把劲。月淑仪正值芳龄,也要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皇帝勤勉,把精力都放在前朝上,妃子不多。后宫充盈,子嗣兴旺,才是国祚绵长的根本……”
月罗听到为皇帝绵延子嗣,心头突地一跳,不知是何滋味。
虽说皇嗣是一个女人在后宫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诞育子嗣,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倒是皇后,藏在宽敞衣袍下的手微微攥起,像是心有不甘。
是了,皇后膝下无子,这中宫之位坐得也是如履薄冰吧。
“好了,哀家有些乏了,皇后和月淑仪先退下吧,哀家和淑兰夫人再说会儿话。”
淑兰夫人脸上露出得色,自是陪着太后含饴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