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道:“他说很喜欢跟你一起录节目,后来樊仁不是把你挤走了么,嘿,你猜怎么着,他比我还急呢,于是我俩一拍即合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反正就这样了,不过他这对你也太好了,你干啥啦,救他命了啊?”
严知行:“没有……算了。”
王远嚷嚷道:“算什么算了,哦对了,你行程表发我一份。”
“干什么?”
“陈奉白之前问我要来着,我给忙忘了,催我好几回。”王远奇怪道,“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别告诉你,你可别给我说出去了。我也纳闷呢,寻思着他咋不自己来问你要啊,你俩吵架了?”
严知行无语,听王远这意思是转头就把陈奉白卖了啊,果然世界上一切的“你别告诉别人”都是谎言。
他叹了口气:“行程不固定的,给不了。”
王远啧啧:“呵,柳三意跟樊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没有规划,想一出是一出的货色,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严知行道:“等会儿发定位给你吧。”
挂了电话,他在脑子里把已知信息梳理了一遍,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哪怕他再迟钝,也能明白过来送钱和打听行程代表个什么意思。
俗话说的好:“钱在哪,爱就在哪。”尽管严知行并不想用这么物质的思维模式去想问题,但这就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
可这才短短数月,他们之间何以就有了这么深厚的感情呢?
严知行向往了十几年一见钟情的轰轰烈烈,也就是隔着岸看看焰火罢了,等焰火真的扑他而来了,是下意识要躲开的,最后想想,其实还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的好。
贸然滋长的浓烈情感,就是看着很好,也不敢去接的。
严知行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去找陈奉白问个清楚。
他从小就是好学生,上班了是工作狂,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是井井有条,尽在掌握之中,一下子碰到意料之外的状况,懵了。
剪不断,理还乱,严知行当了一回缩头乌龟,强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自己脑子里请出去了,不再理会。
第二天外出拍摄,回来已是傍晚,民宿的老夫妻给他们准备的伙食是一大碗凉面,这让吃腻了米饭的程闻眼前一亮。
六月天里天气燥热,严知行一般也没什么胃口,今天难得添了第二碗。
吃完饭出门洗手时,他突然发现隔壁墙角处传来一股烟味,火苗闪烁跳动,是邻居老太在那里烧纸。
严知行看她拨火拨得费力,捡了根干净的木棍过去帮了她一把,顺口一问:“奶奶,今天怎么烧这个,是什么节日吗?”
老太虽说听不懂普通话,但领悟力非凡,看严知行手势的表情就能猜个大概,直起腰捶了捶道:“跟夜做祭尼,唔啷个烧火。”
刚好他家民宿的老板娘出来洗碗,在一边笑道:“明天夏至,所以要烧纸钱和香烟拜祭祖宗,我一会儿也要把东西摆出来呢。”
严知行点点头,转身看见程闻也出来了,靠在门框上对着他“咔擦”来了一张,朝他挥手道:“快过来快过来,看着我这张构图,光影,绝不绝,就问你绝不绝?”
画面里,严知行半蹲在地上,一个佝偻老人站在一边,两个人围着中间一团橙红色的火苗,各自被映亮了半边脸。
严知行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闻敝帚自珍,自恋起来没完没了:“青年和老者,朝气与垂暮,时尚与传统,这碰撞,这张力,绝!”
严知行笑道:“原来不是疑问,是设问啊,请问一下,哪里有我发表意见的份儿?”
程闻打了个响指,向门里门外所有人宣布道:“来来来,大家听我说,明天镇上有庙会赶集,有谁想去?”
没等众人反应,他自己先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
“明早就要出发去土姚了。”一向少言寡语的林自添率先开口,他负责管理本次出行预算,吃饭住宿都是他在操心,不得不发表意见。
“就一天啦小林哥,耽误不了多少的!”程闻竖起一根手指作可怜状,看他不为所动,又把目光转向了柳三意,笑眯眯道,“柳导,你的意见呢?”
柳三意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程闻用意念瞪了他一眼,随即阳光明媚地过来勾严知行的脖子:“那你嘞?庙会哎,肯定热闹,好像还有草龙表演,你不想去吗?”
严知行的命脉都在人家手里,不敢说不,何况他确实有点想去。
就在这时,徐春举手了:“去呗,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吃的吧,这两天不是一直说没怎么拍到饮食吗?来都来了,咱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徐春之所以这么果断,是因为他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这几天一直在山上吃,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刚好趁此机会,可以出去猎点吃的,补充下粮仓。
林自添道:“可是酒店都……”
“咳咳。”见大家的意见都已经发表完毕,形式一目了然,柳三意终于清了清嗓子,淡定开口,“老徐说得对,来都来了,林哥你看看酒店能不能退一晚,不能的话这钱程闻出了。”
“哈?”程闻眨眨眼,“啊,是啊,明天我再请大家搓一顿去!”
庙会在晚上开始,行程临时变卦,白天没有事情做,大家都睡了个懒觉,养足精神后出发,打算去镇上吃午饭。
程闻说到做到,找到当地最大的一间饭店要了个包厢,吃了这几天来最好的一顿。
午后,在职业狗仔程汪汪的多方位打听下,居然发现了当地的一个草扎工艺坊,产出草龙草人竹编灯火球等各类乡土艺术品,乐得柳三意拉上一车人就往那赶,打算留下其珍贵的影像资料。
严知行被姓柳的马路杀手颠得七荤八素,且光荣加班,忙忙碌碌一下午,终于挨到了晚上,看到了一街灯火璀璨。
这个镇在江阳算是比较富裕的了,既能给人现代化的服务设施,又能给人烟火气满满的人情体验。
程闻要跟柳三意单独行动,耍了个心眼脱队了,徐春对得起肚子上一圈肥膘,在路上看见糖水摊子就走不动道,摆摆手叫他们先逛,于是五人小队转眼就只剩下了严知行和林自添。
林自添为人整肃、寡言少语,对热热闹闹的集市无感,严知行同样没那么多话讲,偶尔看见新奇的玩意儿吧,跟林自添分享肯定是自讨没趣,便一路沉默着,走成了两根会拐弯的木头。
忽见前方聚着一群人,不时传来欢呼,像是有什么表演。
严知行毫无诚意地请示了林自添的意见:“去看看?”心说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的,不答应最好,趁早各走各的。
林自添本就随波逐流,四里繁华无处是家,浪打哪他漂哪,闻言也就毫无诚意地同意了:“哦,那走吧。”
走得越来越近,锣鼓声也就越来越清晰,两人拨开人海挤了进去。
只见中间的空地上,一条活灵活现的红鳞纸龙被几个白褂子大汉抬着,追逐着一颗火球,几次龙头就要擦过火苗,看得严知行心惊胆战,生怕那纸龙就这么当众着起来了。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对面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又一条金灿灿的纸龙被抬了进来,加入战局,看着是要跟红鳞龙一决高下,争夺火球。
竟还是一出“二龙戏珠”!
两条龙你追我赶,一边争着火球,一边又要控制着不能蹭到火苗,长而轻软的身子扭得花样百出,亮点繁多,引得观众们频频叫好。
严知行看得入神。
就在这时,火球突然一分为二,分别被两条龙“吞”进了肚中,霎时间光芒四起,两条火龙飞舞欢腾,红光与金光交缠不休,映亮了一方天地。
原来那火苗不知何时灭了,进入龙嘴的只是两颗发亮的球,在龙身中咕噜噜滚着,透过纸的颜色才有了红金两色光芒。
一出戏结束了,两条龙停在原地,憨态可掬地摇头甩尾,抬龙的汉子们齐声给围观的群众道出祝福,周围喝彩阵阵。
严知行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内圈还有两个扛着设备摄影录像的人,看来这是当地请来活跃气氛的表演团。
而再一看,抬着金龙头的那个人,怎么好像有点眼熟?严知行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怀疑是不是灯光太盛照花了自己的眼睛。
那人穿着薄薄一身红扣白褂,站在金龙之下,嘴角噙着一抹恣意张扬的笑容。身姿挺拔,立如劲松,和旁边几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喧天的锣鼓声中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严知行心里一突,脑子干脆原地打了个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还在……
像是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似的,龙首那人也定定地朝他看来。
两人的眼神穿越人群相触的那一刻,双方俱是愣了一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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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