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过去的未来之人 第81章 回望

黑日与白月交叠悬挂于空中，而此世界的所有活动，都暂停在这日月同天的那一刻。

但即使清醒意识重归于体内，萧重桦却并未退出这场失败的轮回，他选择抱着顾贤之的尸体，回到云曦门。

他将顾贤之安顿在曾经沉睡过的湖中亭内，然后停留在原地。

湖中亭中心的台子上躺着闭眼的白发人，如果忽略脖子的狰狞伤口，此人或许真的只是在沉睡。

但萧重桦清楚，白发人已经死了。

可这个事实，没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他此刻无比的平静，平静到疑惑。

他疑惑，疑惑自己这样的平静，是不是又将好不容易学会的感情遗忘了？

即便萧重桦现在记得所有，可对于疑惑，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想从顾贤之那儿求得到答案。

但现在这场轮回已明确失败了，人也死了，所以他无法再像曾经那样，从白发人口中寻求回答。

除非再一次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

萧重桦垂下眼帘，无数记忆在脑海闪过。

可推倒重来又有什么用。

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他这次甚至还分出另一个自己，来加速轮回的失败。

而且，有一就有二，纵使他现在开启新轮回，也有可能会像这次一样，再度分出［重溟］这个清醒意志。

再者，顾贤之也选择了代表终结的［重溟］。

理由就和过去的轮回一样，为了所有人不再痛苦。

萧重桦手扶上白发人脖子，手指由上而下划过那道狰狞的伤口。

痛苦。

是的，他只会给人带来痛苦。

就例如逼迫顾贤之不断的自我了结。

而他可以遗忘疼痛，但顾贤之不能。

所以他让他，一遍又一遍的感受自我了结的痛苦。

想到这，萧重桦就感觉自己触碰顾贤之，就像碰到了烫手山芋那般，连忙把手收回去。

而他看着收回的手，恍惚间，看到上面有血液在流淌。

他是名为［红水］的天灾，而能拥有这具身体，是杀光一个世界里内的所有生命。

纵使在自己编织的轮回中，也得毁灭一半的生命才能诞生。

而他即便在本次轮回中不犯错误，那也依旧因诞生而罪无可恕。

萧重桦回忆本次轮回所得的教育，他把手收紧，然后垂下。

他的诞生杀死了所有生命。

他的一厢情愿，让本就痛苦的生命们，继续遭受苦难。

他不可能得到原谅。

可是，他很想要一个能接纳自己的世界。

也无比想要珍视之人活下去。

但这两样，他永远无法得到。

“……”

萧重桦看了最后几眼台上的白发人，然后转身离开湖中亭。

他有点搞不懂自己现在心情，也没法向顾贤之索求回答，所以他打算按照其曾经教过的方式，在云曦门内走走。

他最先来后山的一座宫殿前。

站在台阶下，他仰头看着上方的宫殿，与之相关的记忆浮现眼前。

这个地方是崩塌的开端。

虽然当时救了人，但后续的落水让当时抛弃所有记忆的他，不仅重新看到了本体是如何将生命融化，还被分出来的清醒意识嘲讽。

萧重桦忆完自己骂自己的话，转身朝着下一个地方走去。

他来到最近的夜鹭峰，由于轮回结束，所有的生命动作，都停在结束前的那一刻。

他绕过这些被暂停但还存在的人，来到百器屋中。

里面的兵器依旧不少，而他站在挂着不同样式的墙面前，眼前又浮现自己得到刀的经历。

好心的少女为解围，将他带来此地观赏，而他也意外的在这里看中了一把刀。

那把刀只是个外壳特殊些的横刀，虽然出自于名匠之手，但也仅仅是外壳比较特殊。

也因此，锻造者在赠予他之前，只问了一个问题。

锻造者问他，拔刀为了什么？

他回答，为了保护珍视之人。

保护珍视之人……

萧重桦心中呢喃这几个字，然后转身走出屋外。

他虽然得到了刀，却从没保护过白发人。

不仅如此，他还逼人自我了结。

——

萧重桦从夜鹭峰离开，先去逛了圈隔壁的百草峰，才上庆云殿。

但他才走上去，就见到了烟清河。

绿眼的狼族女子表情悲伤的看着天空，而萧重桦知道天空有什么，所以就将目光放在其身上。

烟清河，他在本次轮回的师姐。

虽然萧重桦清楚自身融不入这里，但不会否认其对自己的好。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待他如亲人。

就因为是那白发人教出来的人吗？

萧重桦又像方才那样，脑海中与烟清河相关记忆在不断涌现，然后最终画面停在他与其吵架的画面。

虽情同姐弟，但他们也因为白发人去留的事情，而大吵了一架。

烟清河想留住，而他则为让人开心，带人离开。

虽然这个结果是加速死亡，可他不会后悔。

即便后悔，就仅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解除限制。

因为解开限制追上去，他就能多留在白发人身边一点时间。

虽说［重溟］也是他自己，可他更想本身去拥抱那份温存。

但那是不可能，因为剥离了所有想要清醒的念头，留给本身的也只剩那无尽的执念。

所以他那会即便追上，所做行为只会是杀死清醒意识，然后强行留着白发人。

强行留下……

萧重桦看着面前露出悲伤的狼族女子，他启齿，但最终缄口转身离去。

一步步走下台阶，他又看到连着山门的风云场。

在轮回结束前，雪都没从云州离开，所以风云场上没多少人。

但萧重桦并不在意，他只看到曾经的自己在此地活动的身影。

穿着深蓝衣袍的他，与白发人一同穿过山门。

身体抽条的他站在场地中心，与白发人切磋。

还有白发人以及狼族女子，一同坐在台阶上欢声笑语。

过点画面一点点浮现于眼前。

萧重桦闭上眼，而在睁开后，下方风云场内的所有过往虚影，都消失不见。

他见此，没有犹豫迈出步伐，地前往下一个地点。

——

他来到如玉峰，因为结束时正值中午，所以有不少弟子都走在离开的路上。

而这些弟子也和他路上所见的一样，都因为突然出现黑日白月，惊讶的停下脚步，抬头去看。

萧重桦这次没有直接前往如玉峰的讲堂，他先在这些人中穿梭，在发现没有熟面孔后，才前往曾经代课的讲堂。

在讲堂门口，他见到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弟子。

在看向里面时，眼前自觉浮现与之相关的记忆。

当时内向性格的他鼓起勇气，来到这里帮忙代课，这个讲堂的弟子们虽然好奇他这个人，但会乖乖的听他讲课。

而在下课后，这些弟子们也会寻他聊天，求他展示法术。

这是一段很好的时光，他不仅得到肯定，也得到陌生人的好意。

但这所有都成过往，且仅有一次的过往，难以再得到。

萧重桦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又迈出了离开的步伐。

只是，心里清楚下一步该去哪的他，对那个目的地生出了犹豫之心。

他放缓脚步，可突然间的恍惚，使他在这些停住的人流中，看到了白色的背影。

他不禁抬起眼去看，而那白中带红的背影也转过身来，还朝他伸出手。

‘雪要下大了，我们快回家吧。’

回家……

萧重桦情不自禁地朝微笑的白发人伸出手，可那道虚影却瞬间消失。

虚影消失，其所在位置只有一个惊讶表情的弟子。

他看着那个位置，然后垂下伸出的手。

——

即便放缓了脚步，萧重桦最后还是走到了水云阁。

地上原本存在的约束阵法，因为被破除，而重新被雪覆盖。

萧重桦站在雪地中，他看着眼前的二层竹楼，虽然一楼的大门被关上，可过往的记忆，还是浮现在眼前。

他看到在竹楼前练武的自己。

也看到在如今关闭的一楼内，曾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

曾经的他与白发人坐在一楼里头学习，有时候师姐会来坐一坐，有时他还会朋友拉出去玩。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看到了无数熟人，到访水云阁的画面。

而这些过往最终定格的，是在他们齐聚在一楼吃年夜饭的场景。

萧重桦知道这是只有一次的过往，也知道这些画面很快就会消失。

所以，他动身走上二楼。

他踩着堆有雪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来到自己所住的房间。

萧重桦站在门前，虽说房门紧闭，可他像在楼下那会一样，透过这扇门，看到了气喘吁吁的自己。

当时的他因为还不熟悉环境，所以在听见有人敲门后，立即慌慌张张地起床收拾自己。

但那会的他衣着是收拾好了，头发却还是乱糟糟。

也因此，当时他先被白发人笑着戳两下额头，之后得到了梳毛体验。

萧重桦回忆这件事，他抬起手，先犹豫了下，才将房门推开。

闭着的门被打开，露出屋子里头的场景。

萧重桦并没有立即走进去，因为门在打开后，他立马就见到无数个身形不同的自己，在这几乎没有变动的房间里活动着。

躺在床上打滚，站在架子前收拾东西，坐在书桌前书写等等。

都是他曾在此地存在过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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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