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过去的未来之人 第17章 回云州的路上

两日后的早晨。

萧重桦听外面鸟儿叽叽喳喳叫声，他整个人平躺在床，身后的大尾巴拐个弯半盖在腹部。

他盯着头顶上的房梁，闭眼回想那日顾贤之说那句话的模样。

‘这竹楼叫水云阁，今后就是你的家了，就算你以后走得再远，但这个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顾贤之说这话时嘴角扬起，然后棕色的双眸被微垂的眼睫遮挡部分，将那看久就会沦陷的柔情潜藏起来。

即便藏住部分柔情，可他萧重桦还是感觉到一股温暖，也差点陷入那柔情水之中。

他想，不过无论是谁与顾贤之接触，只要见到那温柔的神情，多少还是会对此无法自拔吧。

就比如他自己。

他被对方这副温柔模样给克的死死的，一点逃离想法都没有。

萧重桦睁开眼，顾贤之那模样与声音还一直在脑海中。

他跟我说，这里以后是我的家了……

明明是两日前的话，可他回想起来还是很高兴。

他侧过身躺着，尾巴也回到身后且翘起来，而他盯着窗口片刻，突然就抱住被子猛地乱蹭。

好开心，以后能和师父一起生活了……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狼崽子的发痴状态。

“重桦，该起床了哦。”

是顾贤之的声音，萧重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他连忙起床整理好床铺，再收拾好自己，然后推开门。

房门打开，顾贤之看得第一眼，就知道狼崽子又是着急忙慌的起床了。

就凭对方闭嘴，但喘气贼用力这点。

他戳戳那孩子额头，笑道：“重桦今日怎么起得也跟昨日那般慌慌张张，瞧瞧你头发，都没梳好，像个鸡窝似的。”

萧重桦这种内向孩子还是比较在意别人目光的，所以他听到白发人说自己头发乱，他连忙抓几把试图把头发弄顺。

“好了，你这样抓就更乱了。”顾贤之扶着狼崽子的肩膀，先把人转过去，再推进屋内，“趁着包子还未蒸好，我帮你梳梳头发，顺带聊聊天。”

萧重桦听话被推到椅子前，乖乖坐下。

顾贤之打开桌上的匣子，把梳子拿出，然后抓起狼崽子一部分头发开始梳理。

就如他所想，萧重桦这厚厚的头发摸起来很柔软，梳起来也很顺，所以他问出自己心中所想：“毛茸茸的妖族是不是和动物一样，只要养好了，毛发都特别好啊？”

萧重桦觉着顾贤之是在夸自己毛发，他尾巴轻轻摇晃，而对于对方的问题，他回道：“是这样没错。”

“但现在的妖族不都是动物开智变成的吗，还有植物开智化人形？”他好奇反问。

对于狼崽子这个问题，顾贤之回想自己所见过的：“呃，好像也是……”

现在妖族全是动物变成的，暂时没有植物本体的妖族。

趁萧重桦未回答，顾贤之很快开启下个话题：“但那也不重要，重要是我如果以后把重桦养的再好些，你会不会像犬族那样有蒜瓣毛。”

“可想看那种毛，只有在变回本体时才能见到……”萧重桦怕顾贤之伤心，他说出这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欸？”顾贤之梳头发的手顿住，然后又继续为其梳理，“重桦也像那些新生妖族一样，不懂怎么变回本体了？”

萧重桦因为困惑而歪头，结果刚偏过左边就被顾贤之掰正，他只得定住自己：“我就是以人形态诞生的，家里人也没教过我怎么变回那样。”

“可惜了。”

为什么叹气？

人形态有什么不好的吗……？

萧重桦没问顾贤之，而是在心中苦恼。

对于狼崽子不懂变回本体，顾贤之有些失望，可他还是说出自己的愿望：“我还没体验过帮狗狗梳整个身体的毛，阿清她也是狼族，但她是女孩，不过现在有重桦你在，所以才想着以后能不能求求你帮我实现那个愿望。”

这是顾贤之小时候的众多愿望之一，他以前就总想着自己如果能活下来后，养一只小狗，然后为其梳毛。

现在他活下来了，但身边没有小狗，只有是狼族的烟清河和萧重桦。

烟清河他不敢，但萧重桦他就稍微有点胆子。

只是现在对方变不回去，他又失望了一次。

而萧重桦听完那番话，他本想思考如何变回本体，然后帮助白发人实现愿望的，结果对方开头说的是犬族，让他有些小脾气：“师父，我是和师姐都狼族啊……”

狼族和犬族本质上都是狼，区分只有未驯化与驯化。

狼族大部分觉得与祖宗一样的自己，是犬族的大哥，所以心气都比较傲，同时也不喜欢被人当做是犬族。

萧重桦虽然不想当大哥，不过他听见自己被说是犬族，多少还是有点小脾气。

“好好好，重桦是狼崽子。”顾贤之就当是哄孩子，他把那又多又柔软的黑发梳通，将梳子放好，又拍拍狼崽子脑袋。

“站起来，转过身给我瞧瞧。”他说。

狼崽子本来对白发人的敷衍哄话有些小脾气，可他终究是听话离开椅子，再转身给白发人瞧瞧自己。

他还是穿着蓝色衣裳，不过这次是圆领袍，且上面花纹也不同，衣服上绣着的，是跟顾贤之现在所穿的绿袍一样的山水房子与鸟。

顾贤之食指曲起抵住下巴，上下打量狼崽子，最后他选择拆下自己脑后扎着小揪揪的红绳，给那孩子编个小辫子放在胸前。

“这样就好了。”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说，“走吧，我们下楼吃早饭。”

萧重桦不言，他跟着顾贤之下二楼。

水云阁这个小竹楼一共二层，除开厨房就只有三间房一个厅堂。

不过二楼上，顾贤之所住的那间屋子比较特殊，被横着切割成两份，分出个小厅堂与房间。

但这不是问题，顾贤之本人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呆在一楼。

从建在屋外的楼梯走下来后，他先叫狼崽子坐好，自己则进厨房端出早饭。

早饭也比较清淡，白粥配咸菜，再加几个肉包子。

一大一小的两人吃着，然后闲聊起来。

“重桦这两日住的还习惯吗”顾贤之拿起碟子上的包子啃。

“还好。”萧重桦吹了吹有些烫的粥，正准备送入口中，他想起一件事。

“不过师父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学东西？”他问道。

“这个……”

顾贤之嘴巴停住，他回想这两日的事情，思考片刻后，他嚼嚼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义务知识的课本我还需再看看，但重桦想学东西的话，今日我可以教你如何破解控身术。”

“控制人的法术，就叫这个名字吗？”萧重桦对于自己关注的好奇，一本正经问道。

顾贤之发现狼崽子关注点是这个，他无奈笑说道：“你这是什么关注点。”

萧重桦害羞挠挠脸颊：“我以为会有高大上的名字……”

白发人想揉揉狼崽子脑袋，可惜手脏，只得先放弃：“名字就不用管，重桦先告诉我，今日学不学如何破解这个法术？”

“当，当然学！”狼崽子十分认真。

他以后不想再被人随意控制住了！

——

新岁还未到来，不过立春已过一日。

虽然现已是春季，但云州无论山上山下，多少还是有些冷。

今日恰好出太阳，顾贤之见太阳洒在大门前方，洗完碗后他就叫萧重桦站在有阳光的位置，而自己放好餐具就出门到对方面前，介绍法术。

“控身术虽然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任由自己摆布，不过时间都不会太长，一般在一刻钟后就会失效。”顾贤之右手托着左手手肘，然后他闭眼掩嘴回想后又继续。

“这法术其实也挺无赖，除非是提前用灵力护体，只要是毫无防备之人，都会轻易被施术者控制。”

“那我该如何破解？”萧重桦歪头问道。

顾贤之先说前因：“毫无防备之人被控制，都是肢体上触碰到施术者，而施术者又提前准备好过高的灵力，在接触被控者的那一瞬间全部灌进去，被控者就因体内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又格外强大的灵力，所以才会无法控制身体。”

他咽口水，又继续说破解方法：“而想要破解，方法则有两个，一是等到时间结束，二是调动自身的灵力，去把那施压自己的灵力给冲散。”

除了时间外，只能用自身灵力打破束缚……

萧重桦看着自己的手，他垂下眼睫。

如此弱小的他，真能做到吗？

“重桦想退缩了？”顾贤之双手抱臂，虽然他表情依旧温柔，但他今日不打算放过狼崽子。

“不，不……”萧重桦摇头，他欲言又止，最后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是师父比我强那么多，我没信心……”

虽然顾贤之说那魅级邪魔，是他们两个一起解决的，可实际上他在其中作用只是寻找核心。

核心毫无攻击力，但捏造出保护自己的分身并不弱，是实实在在的魅级邪魔。

顾贤之一人能拖那么久，最后还一剑钉住三只分身结合体，实力绝对不弱。

他觉得对方如果施术控制自己的话，自己绝对只能等时间结束。

“我知你恐惧担心，但这些总得要面对的，你越是逃避就越无法学会挣脱。”顾贤之抚上萧重桦头顶，“摆脱此法术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压制自己的恐惧。”

压制自己的恐惧吗……

好像他两次被控制都感到恐惧。

可如果顾贤之控制自己的话，他还会感觉恐惧吗？

萧重桦抿唇，抓紧下衣的手又放开。

“重桦。”

“怎么了……”

他刚抬起头，对方的食指指尖就轻点在他额头上。

“尝试一下吧。”

他听着对方吐出这话，然后看见其的那双棕色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金光。

那是什么？

他好奇想要知道，却发现自己吐不出话语。

糟糕，怎么这就被控制住了！

事实上，还未对梦外顾贤之产生强烈依赖感的他，在发现自己突然无法操控身体后，还是瞬间产生了恐惧。

“把手给我。”顾贤之命令萧重桦，而被他控制的对方真把手交给自己。

狼崽子已经进入任他摆布的状态，他点点头，再下另一条命令：“脸上保持面无表情。”

他给出这条命令，是担心狼崽子张嘴太久，会导致下巴脱臼。

现在安静了下来，只剩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

而顾贤之最后打量狼崽子一番，他发现狼崽子腰间挂着个眼熟的环形玉佩。

他记着自己用这玉佩把原本存在萧重桦体内，那股属于朔溯神的力量取了出来。

后来路上遇到邪魔时，他又加入父亲的力量，来激活原本被封印的朔溯神力。

而且他还记得自己启动完那股力量之后，就没再管过。

所以……

萧重桦现在是承受着两股神力……？

顾贤之垂眼沉思，最终选择暂时不管这玉佩。

“重桦加油摆脱控制吧，我去看看课本。”他拍拍萧重桦肩膀，转身上楼拿书。

萧重桦现在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就看着顾贤之上楼拿书，然后下来坐在眼前的厅堂里，认真翻阅思考。

看起来是真的不打算管他。

对此，他心脏跳动飞快。

他心跳快的原因，一是恐惧自己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二是顾贤之方才的冷漠样子他感到害怕。

前者还好，他多少能克服一下。

但后者不一样，他是真害怕。

即便梦中的对方，都不曾露出过那样的冷漠。

即便现在站于太阳下，他因顾贤之方才冷漠模样，连温暖都感受不到。

偶尔吹来的山风让他感受寒冷，再配上白发人方才的表现，他现在感觉自己坠入冰冷的深海。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因为我太过弱小？

因为我太过没用？

那也不要抛弃我，我会变得有用，我会变得强大的……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害怕被丢弃的情绪转变成不甘。

萧重桦情绪转变之后，都未发现自己咬紧了牙。

屋内的顾贤之专心翻阅课本，他思考如何将这些知识拆解成简单的，然后在下午时对萧重桦讲出来。

那孩子那么聪明，应该学得快吧？

正当他那么想，便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旁边。

挣脱开了？

他转头看过去，结果那孩子抱住他脖子，身体一抽一抽的。

“哎？”

顾贤之反应过来这孩子在哭，他调整下自己，把对方抱住，轻轻拍拍其后背：“怎就哭了？”

萧重桦抱紧顾贤之，他张开抿紧的唇：“被师父吓到了……”

“啊……”顾贤之回想自己不久前那行为，只得把这当做自讨苦吃，“抱歉抱歉，我太着急想让重桦学会挣脱控制了，但没考虑到会吓到你，是我错了。”

萧重桦听着顾贤之的安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对方，想通过贴紧对方，汲取其身上的温暖来补充安全感。

就像一只以为自己被丢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