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有折翼落我怀 第9章 第 9 章

这时节阳光正好，稻叶青葱得令人心情明媚。然而今天被犁的整整齐齐的稻田却遭了难——乡间的泥巴小道本就不宽敞，却见当头几个衣着华服的富家子弟，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车架和同样跋扈的仆从，径直就从稻田里踩踏过去，只把原本青青翠翠昂首挺胸的稻梗踩得七零八落，惨惨凄凄。

这车架看着外表并不如何富丽堂皇，内里却很精巧，用的是最上等的梧桐木，转折处榫卯贴合，赚足了匠人心意，又兼铺垫绫罗绸缎，软卧上置香炉茶几，御马起驾时既平稳舒适又丝毫不减速度。

车架的主人心情很好，他颀长矫健的身躯下正俯卧着一个温雅少年，紧闭双眼，仅着单衣，依稀可见点点红梅从肩颈到腰腹，直至没入被褥堆叠处。

俊逸尊贵的青年正起身欲再捏起少年的下巴，浅尝一下味道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百姓的喝骂声和周围铁骑颇为杂乱的阻拦威慑声。

卫郁偏开头，洛彻的唇就只是在他的下颈处轻擦了一下。

他略挣扎，从帝王胸膛处起身，拾起落在榻下的衣物，无声地向外偏了偏头，道，“陛下……”

洛彻掀开帘子，立刻便有侍从诚惶诚恐地踏马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这鄠杜县的刁民无状，冲撞车架，我等无法，惊扰了主人……”

“告诉他们是平阳侯在此。”

“已经说了，只是这……”

洛彻便有些恼怒起来，“我建章营的数十骑兵，还奈何不了区区庶民百姓？”

侍从正冒冷汗间，又有一骑前来，道是这县令求见。

原来前几次游猎，天子侍从便踏坏了不少良田，只是百姓苦于没能抓个现行，现如今有了准备，又见这等纨绔子弟竟然又来，当下便呼朋唤友，抗着锄头犁耙，围将上来，誓必要给他们个好看。见了这卫队的冷兵铁鞭，也毫不畏惧，甚至颇为狡诈地暗中通知了县令，县令的绩效和庄稼收成有关，立马便带了一帮健壮官吏赶来。

铁骑理亏，对面的又是无辜百姓，为了帝王声誉，也不好擅自动手，便想用平阳侯的威势把这些人给吓退脱身。哪知这这鄠杜县离长安不远，县令又是当官已久，并非没接触过平阳侯——这平阳侯平素不爱出府，也从未听闻干过这等毁人良田之事，当下便心生怀疑，怀疑是哪个富家子弟冒平阳侯之名以求脱身。

听骑兵曰是平阳侯在此，便当即要求前来拜会赔礼。

卫郁心知君王虽然跋扈，但也绝不想丢这个脸，便在洛彻黑沉了脸说不允时，道，“那我们先走吧？”

“……”洛彻不怎么愉快地看向他。

卫郁也暗叹倒霉，他自己现下与君主的这番形容，也是无论如何不想出面的，“留几人阻拦县令，其他人轻骑离开。车架有的是御用物品，想来剩下的人也能以此脱身。”

虽然洛彻很想让这群不长眼的从哪来滚回哪里去，而不是刚同卫郁温存到一半就要灰溜溜地逃走。

哪个皇帝是当得这般狼狈的？

但是卫郁肯定不乐意，指不定还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对呢。

陛下不说话，卫郁就当他默认了。传令下去后，便掀开门帘，只见前面驾马的公孙贺已跳下车，看出来的人是他而不是陛下，便立刻收起了肃容，狐狸眼一弯，颇有促狭之意。

卫郁耳朵微红，疑心自己身上有哪处不得体，面上只假装没看见，下车后侧身按住门帘，待君主出来。

洛彻一出现，公孙贺便作面无表情状，牵来两匹好马，恭敬低头，等陛下上前。

洛彻听着车后面两帮人的僵持吵架声，完全没有产生任何的危机感，看了看两匹大白马，心里冒出了个主意。

“卫卿身体不适，不若与我共乘一匹？”

公孙贺便赞同道，“统领年纪小，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既然身体不适，这样也无碍。我年少刚刚从军时也曾同兄长共乘一匹，不会影响马匹多少速度的。”

洛彻就点点头，“对，太仆都这样说了。那公孙卿就乘这一匹，免得留下来，被认出你这么个京城公子来，失了平曲侯的面子也不好。”

卫郁张了张嘴——他并没有觉得哪里身体不适啊。

待卫郁颇觉僵硬地被君王搂住腰，上马在众骑的掩护下离去时，心里便很想念留在建章营暂代他统领大局的好友公孙敖。

都是姓公孙，人与人之间，怎么能有如此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