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有折翼落我怀 第7章 第 7 章

卫夫人诞女，宫中大宴。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天子非常高兴，刚刚出生就被封为长公主，封号‘卫’，称卫长公主，宴会奢侈无比，是为庆贺。

“大人，”黑甲侍卫听了传令，上前一步，恭谨地低头，对卫郁道，“陛下召您过去呢。”

卫郁点了一下头，把手中的长命锁递给一旁的宫女，长命锁由工匠精心制成，华美异常，是卫郁带来给公主的礼物。

“姐姐，那卫郁便先行告退了。”

卫夫人微笑颔首，看着自己弟弟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有些五味陈杂。

她知道，天子对自己的宠信，有一半都落在了自己这个弟弟身上。

说实在，与其它兄弟姐妹相比，卫子夫与卫郁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毕竟其它兄弟姐妹都是一起长大的，卫郁却是十多岁的时候才来到平阳侯府，满打满算，他才在平阳侯府生活了不过两年，因此不十分亲密，也是很正常的。

话说如此，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就觉得这个弟弟不太一样。

卫郁那时候小小年纪，不得父亲宠爱，受尽欺辱，跋涉数里，来到平阳侯府，求母亲收留他。后来因为长相俊秀，性格稳重，公主出行时便常常带他。而侯府的生活其实也说不上多好，公主虽然性格温和，但终究还是为人奴婢。卫郁却少有抱怨，以至于，卫子夫这个做姐姐的甚至都很少听到他谈论他在父亲郑季那里的生活。但是卫子夫还记得刚来时弟弟背臂上的鞭痕，以及并不怎么健康的身体状况。

他年少时受尽苦楚，长大后却似乎很少能看得出来。现在受了皇帝宠爱，与自己谈话时，却好像仍一如少年之时。

不，其实也有不一样的。

卫郁长大了，身姿挺拔，眸中曾经灰暗的那部分已逐渐由更光耀的所占据——他笑起来依然温和，却好像变得更有力量了，他现在出落得如同任何一个贵族子弟，甚至还要更好。

卫子夫知道，那并非卫家，也不是她所为他带来的。

是那个人。是那个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人，亲自为他点亮的。

作为平阳侯府的歌女，卫子夫也见过不少权贵。见色起意者多，愿意为之长远打算的少。她不知道那位少年君主是何时看上他弟弟的，总归一定是远在她意识到前。

或许当初令陛下一见钟情的，其实根本就是卫郁呢？

在进宫后不久，卫子夫就发觉皇帝遗忘了她，或者本来就对她兴趣不大。但卫子夫在宫中其实过得还不错，并未因为身份低微而受到太多苛待，虽说如此，她自然也想得到皇帝的宠信，在宫中的女子，又有谁不想呢？

直到某一天她无意中在梧桐树下遇见一男子，她才意识到一点帝王心思。

那是个穿着华贵的美少年，很显眼，情绪却似乎有点低迷，望着秋树落下来的叶子，都没有注意到卫子夫过来，卫子夫才初初进宫，没料到宫中竟然还有别的男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动到了他。

那美少年扫一眼卫子夫，目光便顿住了。

“呵，卫夫人？……果真倾城绝色。”

卫子夫没料到他竟然认得自己，只好道：“……当不起夫人二字。大人认得妾？”

“……夫人可有一个好弟弟。”

“……听说夫人进宫后还尚不得宠。夫人是女子，陛下又不长情，怎么还不抓紧时间，母凭子贵？姓卫的女子，可不只夫人啊。”

他说完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就把手中的东西一扔，径自走了。

卫子夫顿了顿，再看他扔到落叶里的东西，是一把弹弓。

苦饥寒，逐金丸。

是韩嫣啊。上大夫韩嫣，难怪敢出入永巷无禁。

卫子夫进宫后有一服侍她的宫女名晴雪，关系很要好，卫子夫便托她找人暗中去看一下她在建章营做事的哥哥弟弟。晴雪告诉她，陛下常去建章营，她弟弟卫郁很受宠幸，陛下常与之一同骑射。

卫郁同卫子夫是姐弟，眉眼同卫子夫有五六分相像。所以，韩嫣才能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么？

后几个月，卫子夫听说上大夫韩嫣与永巷宫女私通，被一向不喜欢他的太后赐死。

年末的时候，卫子夫不愿再等了，自请出宫，陛下不许，有幸。这便是她的长女昭儿的来由。

卫子夫拾起长命锁，给昭儿佩戴上。连她都有所察觉的事，陈皇后必然也知道，所以馆陶长公主才会想杀卫郁，大概是怕她在这时候诞下长子，被皇帝视为太子吧——可惜了。她的长女普一出生就加封卫长公主，若是长子，恐怕会真的被立为储君也说不定。

陛下不是个长情的人，他对她弟弟的喜爱，又持续得了多久呢？

待这大喜的日子过后，再与卫郁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