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路远望今安 第19章 第 19 章

“王爷，这都走到后半夜了，兄弟们都困的不行了，前面那灯亮着呢！像是有家客栈，我们不妨歇歇?。”

沈星远往后转头看了看困得不行的士兵们，轻轻点了点头，“边疆战事紧要，劳累兄弟们了，我们先随便对付一下，天亮了还要接着赶路。”

士兵们虽是个个困得蔫头耷脑的，却也没人抱怨一句，他们心知王爷是个明主，连叹气声都没一句。

“王爷，那客栈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兄弟们也累了许久了，小人叫那店家去做些菜填填肚子可好?”张侍卫小声道。

沈星远下马，连头也没抬，轻嗯了一声。

得了自家王爷的允许，张侍卫大摇大摆的过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才终于有人出来开门，“谁呀！敲什么敲，打烊了！”沈星远觉得这声音熟悉，顺着源头看去。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女子身穿红衣，轻轻抬头，白皙的脸蛋儿在门前显得有些可爱，似是害羞般染上了一抹嫩红。

沈星远看清女子的容貌，微微一怔，神色不经意的舒展，定定地望着，朝她微微一笑。

“沈星远！”陆今安睁大眼睛，鼻子一酸，朝他跑过去，扑到他怀里，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

“终于见到你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找我二哥……”

见这不服输的小姑娘突然哭鼻子，沈星远的眼神黯了黯，想伸出去回抱她的手又收了回来，轻轻将她推开，低头温和的看着她，温声劝解。

“今安莫哭，战场凶险你不能去，我让人将你送回京城。”

听沈星远这么说，陆今安抹了两把眼泪儿，通红的眼睛看向他，声音哽咽道:“我要去！我要去带我二哥回来！”

“听话，那不是你去的地方。”沈星远蹙紧眉头，眼底的柔和消散。

陆今安突然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眸中满是倔强。

“我就要去带我二哥回来！你要是不带我去，也不能阻止我去！”

沈星远叹了声，丝毫不怕她手中的匕首伤到自己，双眸凝视着她，眼底柔缓，步步紧逼，“今安当真不回京城?”

陆今安怕真的伤到他，步步后退，还是看着他的眼眸坚定道:“不回！”

他眸色一浓，脚步顿了一顿，“那今安……便与我同去。”

见他答应，陆今安便将匕首放下，心底还是有些不确定道:“你真的让我去?”

“你不肯回京，与我同去又有何不可?太子和陆小将军都是厉害的，边疆传来的信上也并未说的太过严重，应只是无法联系罢了，只是今安…脚步为何比我还快?”

陆今安轻轻点头，解释道:“我和蔡朝乘嫡夜到的此处，这驿站的店家是个老头儿，夜半溜到房里，想偷我们银子，让我给绑了，你正好来了，帮我教训他。”

“溜到房里……偷银子?”沈星远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叫人去将那店家送到了衙门里，才算有了些好脸色，坐在屋里的凳子上轻轻抿了一口茶。

“如此，今安可还满意?”

“还算可以。”陆今安朝他轻轻扬唇一笑。

蔡朝看着她们二人，露出了吃瓜的表情，“王爷您来的可真及时，我和小姐正商量着怎么教训那人呢。”

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今安何时会的武功?本王记得去年还落水叫人去救。”

“那是去年的事！若不是为了给你摘荷花，本小姐才不会划船落水！到最后……”想起去年她为了帮沈星远作画去划船摘花，落水后病了整整五日，病好后却听闻沈星远已选了秦溯摘的荷花作画，气的将画诗会闹了个天翻地覆，还被沈星远骂了一句骄纵……

陆今安眼眶微微发热，闭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那今安…有心了。”

沈星远这一句措不及防的击碎了她的故作坚强，睁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见小姑娘要哭，他抿着唇，轻声安慰，“今安莫哭。”

“你别说了！”陆今安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关心，泪水滴落在地上，伸手胡乱擦了擦。

蔡朝见这气氛不应该是她该待的地方，偷偷的抬脚溜了出去。

沈星远目光微动，心里怪自己身上也没带个手帕给她擦泪。

“我想我二哥了……”

沈星远拽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你不要太难过了，往好处想想，可能只是无法联系罢了。”

陆今安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后半夜，陆今安睡得深沉，蔡朝也迷迷糊糊的睡熟了，沈星远拿着剑在门外守着，环手也眯了一会儿。

天刚蒙蒙亮，沈星远就拍了拍门，叫人起来赶路。

看着陆今安困得不行，行军匆忙，也没备个马车，沈星远只得和她同乘一匹马，任她从后面环抱着自己的腰，又沉沉睡去。

……………………………

三日后，

经过长时间的行军，众人终于到达了沙水城。

沈星远看着这吊着许多尸身的城墙，不免惊的瞪大了眼睛，马也驻足不动，身后的小姑娘不安分的闷哼了声，“嗯…到了?”

沈星远怕她被吓到，急忙伸手挡住她要抬起的视线，柔声道，“还未，你再睡会儿。”

陆今安软绵绵的轻轻“嗯”了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星远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里的恶心进了城里，路边的头颅白骨随处可见，连商铺门上都是未清的大片血迹，孩童的脑袋被随意扔在摊子上，摊子旁边的马车顶都被人砸了下去，躺着一个粉衣女尸，头发凌乱不堪，衣衫被褪去了大半，脖颈处都出现了青紫的尸斑，几乎没有双腿，裙下是可见腐肉的白骨，叫人不忍直视。

沈星远红着眼睛强忍着，士兵们见了更是有十几个忍不住吐了起来。

蔡朝看着这些，眼睛里是看不出的情绪，她抬头，看着城墙上那具白骨，脖子上还挂着那个她熟悉不已的木牌，愣了一瞬，翻身下马，朝着城墙上一步一步走去。

沈星远见她朝着城墙走去，对着身旁的侍卫小声道:“将她拽回来。”

侍卫领命，忍着难受下马，走过去拽住她，却被她推倒在地上。

“那城墙上的白骨……是我阿弟！”蔡朝红着眼睛，朝他怒吼，随后不顾他的动作，朝着那具白骨跑去，如宝似的抱在怀里。

“阿弟……你不是说你会平安回来吗……你不是说你会平安回来吗！”

沈星远见状，也没让人再去拽她，反而叫人拿了个麻袋上去。

张侍卫站在她身旁弯身撑着麻袋，“王爷说，你将他带回去吧……”

蔡朝缓缓抬头，一双充满愤恨的眼睛盯着他，直叫人心里发毛。

“……”张侍卫垂眸，躲开了她的视线。

蔡朝咬了咬唇，突然笑了一声，眼泪滴答几滴，自顾自的喃喃道:“阿弟…阿姐带你回家……”

随后一点一点的将自家阿弟的尸骨装进麻袋中。

陆今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就见到这副人间地狱的景象，看的她有些失神。

沈星远叹了口气，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姑娘已经醒了，叫人去找个活人出来问问话。

“这里…是沙水城?”

直到身后传来陆今安的声音，沈星远才察觉到她醒了，身子愣了愣，轻声道:“是。”

“为何是这副景象，我二哥还活着吗?”

沈星远沉默片刻，似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她，“或许，我已叫人去找活人来问了。”

陆今安没再开口，沈星远没听到小姑娘回话，却听到了几声抽噎。

“此战…伤亡众多，我先头就不该让你来。”

“我要带我二哥回家，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带他回家，是我自己要来的，就算我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怪你。”陆今安哽咽道。

“说什么胡话，有我在，必护你周全。”

“多谢王爷，我想先去找我二哥。”

沈星远微微垂眸，“我与你一同去。”

“不行，你要带兵！带他们打赢这场仗！”陆今安急忙拒绝。

沈星远终是拗不过她，只能同意让她自己骑着嫡夜在上空转转看看有没有陆拾和太子踪迹。

嫡夜沉沉的睡了几日，此刻格外有精神，待陆今安坐上去，摇着脑袋就直飞上天，围着沙水城上空绕了几圈，可惜风沙太大，只隐隐见到城西的那座破庙里有些火光。

陆今安也没直接飞过去，叫他飞落回了军队旁。

“城西那里有些火光，只可惜风沙太大，没看到人。”

沈星远点了点头，叫人上马，都去城西那里看看。

………………

城西破庙中，两个男人坐在庙里的跪垫上，一个叼着根枯草坐姿散漫，一个手上拿着本兵书，嫌弃的撇了他一眼。

“陆将军觉得我们还能再坚持上几日?就打了两场仗便就要被这城里活着的百姓拖累死了。”

太子沈若晟抬眸盯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怒气。

陆拾吐掉嘴里叼着的枯草，眼神坚定，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不救了，再救下去，我们可能都回不去。”

太子冷笑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他们都开始吃人了，保不准会趁我们松懈把我们吃进肚子里，这沙水城……从我们入城那日起就早已是人间炼狱了。”

陆拾用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我想我妹妹了……”

太子瞪了他一眼，“欺负我没有妹妹是吧?”

“你本来就没有，你没有兄弟姐妹，你只有一个皇叔。”陆拾忍不住补刀。

“……”太子暗暗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兵书扔到他头上。

陆拾急忙伸手挡住脑袋，“你没打够啊！还想打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