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真的是僚机啊！ 第2章 裴遥

余心冬的腺体切除手术就安排在第二天，由赖关灵主刀。她眼睛一闭一睁，脖颈上已经缠上一层崭新的干净纱布。

要忙的事情很多，小陈去叫赖医生的功夫，暂时失去电脑的她又摸出手机打开了工作邮箱。

这个世界的余心冬和她一样从事于服装设计，与她这种社畜不同的是人家真的有公司要继承。

原主在她母亲余明燃留下的服装公司里明面上任职副总，实则一门心思扑在服装设计上。原本打算过几年就正式接任母亲的衣钵，因为那场车祸打乱了一切安排，现在公司由她母亲的姐姐余明意代为管理。

她这位雷厉风行的Alpha小姨此时正在相差了七个小时的巴黎出差，得知消息匆匆打来一个电话后保证尽早回来后又投入工作的漩涡里。

病房窗外的枫树已是金灿灿一片，次年春夏高级成衣系列的发布会近在咫尺，她这个主设计师下一秒就能变成一只24小时旋转的陀螺。

真是一日画图，一生画图，也只有银行卡里那一长串冰冷的数字能给她带来安慰了。

“最近注意休息。”赖关灵突然响起的清冽声线里带上了点无可奈何，见她乖乖地放下手机才继续说，

“你的手术很成功，切除腺体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手术，最近几天吃清淡一点，多吃高蛋白食物和蔬菜水果。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什么时候换药什么时候拆线病历上都写了。”

余心冬双手交叠在被子上，眨着眼睛乖乖地应了声好。赖关灵抿抿嘴又多嘱咐了几句，和她加上微信后就被赶来的护士喊走了。

江玉郡的保姆送来了相当可观的晚饭，她美美饱餐一顿后索性靠在布艺沙发上对着天际变化多姿的霞光开始放空。

在弥漫的日落里，正当红时的Alpha小生在大屏上炫耀着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肆意奔跑在铺满银杏叶的落日大街上。

已经循环播放了三遍的新季香水的宣传广告。

短暂的黑屏后，一片银杏叶落到陡然安静的黄昏里，慢慢地从叶柄处延伸出简约的公司logo，落生。

余心冬一愣，预料不及这一场提前会面。

短短四年就在香水界冉冉升起的新锐品牌，势不可挡地咬下近乎饱和的市场蛋糕，早在去年就被各大商业报冠上国内香水行业领头羊的名头。

背后的创始人之一正好是她出院后打算立刻约见的原书男二，裴遥。

万米高空上的飞机破开层层叠起的云，在渐渐暗淡的霞光里拖出一条长长的线。

晚霞稍纵即逝，余心冬轻轻扣了扣原木桌面，手机屏已经停留在裴遥的聊天框许久。

从意大利米兰起飞的客机准时降落于A市机场，空姐沙沙的播报声流转在头等舱的空间里。

裴遥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合上手上这份财报文件干净地往身侧一递，身旁的Beta助理立刻接过了那份文件归档在厚厚的文件夹中。

霞光已经湮灭在天际线，秋夜冻人的晚风在走出的舱门的瞬间涌进他的衣服缝隙，紧紧贴上他的肌肤。裴遥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西装外套，行走在廊桥里，关闭飞行模式后下意识给点开微信给家里人报平安。

掠过又冲上99 的群聊，意想不到的联系人出现在微信首页。

余新冬。

他都快要忘记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加上好友的了。

这位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的设计师Omega大小姐，在圈内风评向来不是很好。

可能是他们俩关系不近的缘故，她在那起意外发生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倒也不差劲，正好与她的姓名背道而驰，如同她的作品一般像一团铺天盖地的燎原的火，肆意妄为，野心勃勃。

脚下的步履不停，裴遥看清信息时不禁一挑眉。

“裴总你好，墨河十月的春夏成衣发布会想和落生合作，最近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看来消息没错，墨河的这位主设计师终于放弃一头栽进服装设计，要着手接管母亲留下的公司了。

他们这一圈人不知道从多少辈之前就认识，打小开始大大小小的聚会就没停过，长大后有些方面也总会多加照拂。更何况，这些年他确实也有与墨河合作的意图。

他不太喜欢聚会，去得不多，和余新冬的见面次数也不多，不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几天我哪一天有空？”裴遥径直无视了周围频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过脸问着身侧的秘书。

“后天您整天都有空，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他的秘书有条不紊地回答着，静候他的下文。

裴遥应了一句就空着吧，趁着等行李的时间利落地回复了余心冬。等他的行李慢悠悠地从行李传送带上转出来的时候，聊天页面又跳上去了一格。

“那就后天中午12点，约在关山月，你看怎么样？”

“可以。”

信息发来的瞬间余心冬不禁在沉沉的夜色里松出一口气。

幸好裴遥同意了，她几乎没有邀请客户面谈的经验。

当设计师的时候一头闷进各种服饰纹样里，像这种社交的活，组里轮上两圈都轮不到她这个刚入职应酬时把酒洒到人大老板身上两次的人去做。

她盯着裴遥的微信头像许久，无意识摩挲了两下手机壳背面，随后摁灭手机，给自己放了最后一个半天的假。

江玉郡，余宅。

余心冬今天醒得差点都要比鸡早，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才又裹着被子补眠。

她吩咐下去的合作策划草案昨天晚上就发到了她的工作邮箱，卓溪在这方面比她专业得多，她生啃了策划案五遍才敢放自己去睡觉。

催命符般的闹钟十点钟准时响起，她一把摁灭手机铃，往后一翻身捞到自己的睡眠伴侣后重新埋进被窝里。

房门被规律地敲响，“小姐，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三了。”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过来。

“我知道了！”余心冬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不知道朝哪儿大喊了一句，陷在枕头里恨恨地装死了五分钟才把自己从柔软的大床上支起来。

选了一套中规中矩的炭灰色休闲西装，内搭了一件蓝白条纹衬衫，垂到锁骨的黑发用同色系的鲨鱼夹利落地固定在脑后，视线转回镜子后下意识一愣。

余心冬还没适应现在的模样，虽说两人长得有九分像，但原主的轮廓比她更深邃，眼睛要比她的更长，唇形也比她更饱满。

她定定地与镜子中的明眸皓齿才情艳艳的大设计师对视，随后像是怜惜地抚了抚脖子上纱布。

余心冬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关山月的私人包厢。

随着指引穿过庄内别具一格的苏氏园林布景，身着新中式制服的服务员一拉开厢门，包厢内清雅的茶香就萦绕上了她的鼻尖，让她不禁舒开了眉眼。

服务员替她倒了杯茶，向她微微欠身后稳着步伐离去。余心冬拭着被茶汤温度熨得有些烫手的杯壁，飞快地复习了一遍自己昨天熬夜学习的职场话术，抿了一小口手中的绿茶。

上好的碧螺春回甘后唇齿生香。

高度紧张的大脑得到些许纾解，她立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推开了左面雕花的木窗，在飒爽的秋风里耐过此刻又翻涌起的情绪，试图让自己不再去时刻注意包厢外的动静。

在她饮下第三口茶时，门外的脚步声终于不是虚晃一枪，龙飞凤舞书着兰亭序的包厢门被唰地拉开。

余心冬下意识回过头去，正好与刚走进包厢的Alpha视线相交。

气质斐然的Alpha特意穿了墨河秋冬高定的深咖色休闲西装，深蓝色内搭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领口系了一条经典的斜纹领带。

锐利的下三白此刻收敛了压人的气势蓄成一汪平静而又深邃的湖，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凌厉之气。

偏偏细长上挑的右眼眼尾下点着一颗近乎妖冶的泪痣，轻轻舀起一瓢秋水，巧妙地淹没住那浓浓的侵略性。高挺的山根下画着一抹薄唇，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让人不禁感慨造物主偏爱之深。

裴遥就这样顶着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向她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她走来。

实打实的美人相却带着如此排山倒海的气势，倒是让余心冬难以评判他和顾思景更出众些。

真不愧是书中的世界，她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慨。随即冲Alpha弯出一个自然又不显谄媚的笑，不急不躁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等余心冬走近后，裴遥才看清了余心冬脖颈上那一圈纱布，脚步不禁一顿。

目光如柳絮一般飘过，又吹回Omega看向他的漂亮眼睛里，他和余新冬的关系不算近，于是他什么都没问。

“裴总，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落生和墨河合作的事。”余心冬双手十指相扣在桌上，脱口而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语速飞快地说着。

眼前的Alpha嘴角不知为何浮起淡淡的笑意，余心冬一下子拉响了警报，轻轻捏了一下左手的虎口。

裴遥在余心冬有些紧张的眼神里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好心地把眼前显然是第一次谈生意的小余总拉回正轨，说：“我们好像还没点菜。”随即长臂一伸，按响了桌边的服务铃。

啊啊啊啊啊，她就说她不会跟人谈生意吧。

余心冬面色一囧，讪讪地从旁边捞来菜单递给裴遥，恨不得下一秒就逃离这个包厢。

裴遥伸手接过菜单却向余心冬那边展开，气定神闲地说：“你点吧，我不吃辣，没有其他忌口。”

余心冬灭了刚刚开门见山的磅礴气势，像一株焉下去的草一样应了一声好，默默翻开摹着山水画的菜单。

“葱花鲈鱼吃吗？”“吃。”

“古法盐焗鸡要不要？”“嗯。”

“萝卜牛腩煲吃吗？”“吃。”

“招牌红焖肉可以吗？”“可以。”

“啊，已经有牛腩煲了，换成其他的吧？”“好。”

“再来个汤然后再点个菜？”“嗯。”

等她抬起头撞进裴遥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眸时，她才堪堪回过神好像谈生意不能这样点菜，随后在服务员善意的询问里强壮镇定地合上了菜单。

果然临时抱佛脚抱不出什么名堂来，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索性按照她自己的节奏来算了。

浸淫商场多年的Alpha一眼就看出余心冬此刻微妙的情绪，妥帖地收回像是会让她更窘迫的笑意。比起那些约定俗成的尔虞我诈，他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更好。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位Omega大小姐给他来个意料之外的下马威，现在一看，他的担心实属有些多余。

好歹也是从小就认识，他慢慢啜了一口茶，难得地主动起话头：“你们次年的春夏成衣打算和落生谈什么合作？”

“我们这次的主题是寰宇之间，发布会现场布置以及成衣设计都可以和你们主推的那款着陆点合作宣传。”余心冬懒得再提起心来，说话的语气反而比刚刚更自然。

好吧，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裴总华丽丽地白干四年变成了广告营销部经理。但他本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只是点了点头，耐心地等着眼前的Omega给出更多的信息。

余心冬滚瓜烂熟地向他描绘了一遍合作内容，调出手机中助理发来的合作草案递到他面前。微微上挑着的狐狸眼里写满了真挚，他手边的动作一顿，说：“我大致明白了，先吃饭吧。”

主菜已经上了两道，葱花鲈鱼的热油还滚着，腾腾热气扑在两人之间，浓厚的饭菜香霎时盖住了淡淡的茶香。

余心冬倒也没什么被拒绝的难堪，心知自己这点东西在裴遥面前完全不够看，利落地收回了手机。等裴遥先动筷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夹了两块鱼。

两筷子鲜嫩的鱼裹着香气扑鼻的五常大米下肚，余心冬不禁眯起满足的笑。在给自己又夹了一筷子盐焗鸡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视线缓缓落到Alpja那一双俊美的眼睛里。

“其实今天我是想和你谈一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合作。”

裴遥眼皮一掀，如墨一般黑的瞳孔向她看来，停了手中的筷子示意他在听。

“你应该知道我和顾思景有婚约吧？”余心冬跟着停了手里的动作，直直对上他的眼睛，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道，“在我正式接手墨河之前，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婚约有任何的变动。”

“所以，相对应的，我可以帮你和阮妙竹。”

她还是适合打直球，今天最重要的话就这样近似于毫无铺垫地倒了出来。

裴遥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背，松着的眉眼紧绷了起来，下三白的攻击性此刻展露无遗。反而是余心冬此刻神情自若，仿佛刚刚说的话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你怎么知道？”Alpha神色警惕地问着。

余心冬挺着脊背，毫不怯弱地迎上Alpha颇有压力的眼神，说：“我和她之前因为顾思景也见过几面，在知道她后我让我的助理帮忙调查过，没想到带回来的消息和你也有关。”

“顾思景现在对我和他的婚约头疼得很，不过这个婚约现在对我很有用，我暂时不想解除。”

“裴总肯定也已经调查清楚她和顾思景是怎样一回事。我对阮妙竹没有什么恶意，毕竟对她来说那么有权有势的人压下来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句实在话，纯粹站在Omega的立场上，比起这种还有婚约在身就和其他Omega存续这种关系的Alpha……”

余心冬一顿，紧紧捉住裴遥逐渐放缓的眸光，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才又泵出刚刚那股斩钉截铁的力道。

“裴总在我这里，比他做好两万倍。”

她这话倒是夸得心甘情愿。看原书时，她就更喜欢裴遥这位男二一点。现在穿书过来纸片人变3D，也还是裴遥给她的感觉更对她的胃口。

“如果你想追求她，跟我合作是完全双赢的选择不是吗？”

她的尾音干脆地落在温温的茶汤里。向来擅长利益最大化的Alpha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余心冬一摸放在手边的手机，灵活地调出她和助理的聊天记录截图展示在裴遥面前。

裴遥的视线在短暂停留后又落到她的眼睛里。

她下意识咧出一个粲然的笑，继续说着：“就比如说，她从明天开始就会正式成为我的私人助理，你可以用品牌合作的名头来我们公司无数次，我也可以找出许多个理由为你们创造机会。”

“Omega更好接近Omega，需要我在场还是拿我的名头约人我都不介意，合作总比单打独斗来得好，追人还是有人帮忙更容易些不是吗？”

随后十分坦然地收回了手机，微微歪了下脑袋，向裴遥正式伸出了邀请的手。

“如果裴总愿意的话，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裴遥紧盯着余心冬脸上弯出的那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陡然想起自己为她下过的判词，野心勃勃的燎原之火。

看来前面那些破绽百出的话语，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权宜之计，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神采奕奕的Omega仍旧保持着邀请他的动作，自信的目光璀璨而又耀眼。

裴遥被她的眸光定住一瞬，随即又恢复刚刚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态，在余心冬期待的眼神中，不慌不忙地握住了余心冬的手，向下礼节性地一拉。

“合作愉快。”

Alpha的体温蹭过她的手心，余心冬嘴边的笑又多上几分真心实意。

彼时心满意足的她自然是想不到不远后的将来，她到底要为裴遥操碎多少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