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沿太溪行,距离西水较远,五人不认路,中途走岔了,遇到了一处破烂的小村庄。
里面大多是老人,补丁的衣服穿了又穿周围,看起来是一片贫土,野草和野菊又生得茂盛,细小的茎摇啊摇,他们在边缘看了会,没探到妖气,只有排排土房,几个小孩赤脚追逐,看到他们就停下来,好奇的眼睛藏不住。
文不回问谢九如带的吃食够不够,得到够的回答,挑出自觉好吃的给了他们,小孩也不怕生,拥上来。
碧虚看着食物从大手小手间交递,他们乐得像朵花。
走到村尾,觉素闲用了张祈安符,文不回自然也是要附力于上的,四散的光点隐入人家,晚辈不多物,散符祈平安。
她衣带飘扬,是很多人的姐姐。
路上有过两次休整都是在夜里。秋天夜里凉,谢九如怕某人着凉,薄披风就悄悄到了林迢迢的身上,林迢迢嘴里嘟囔,“到底谁身体弱啊?啊?”
谢九如连声说自己是大男子汉,“碧虚都不冷,我肯定也不冷。”
碧虚往那边看一眼,“师姐,我是从小抗冻。”回头看文不回身上也披着,是浅灰的,他怎么也披,按理来说他这个修为应当难受世间变化影响。
文不回察觉碧虚奇怪的打量,偏过头去,正和他眼神撞个正着,“怎么了?”
这几天碧虚都没受到文不回的“质问”,也不想主动去翻,想在心里把符那事就自顾自翻篇了,“你冷吗,师兄?”
“不冷,以前习惯了。”文不回也拿不准他的心思,想了想还是问,“你是冷了么?”
碧虚顿了一下,怪自己脑抽,难不成这人喜欢送衣服?昧着良心点头。
果然点完头就见他解了递给自己,接过来乖乖披好,有种味道,挺香,声音很小,“谢谢。”
接过吃食的小孩和自己接过披风的感觉一样吗,有点暖和。
文不回想着这孩子不会体弱吧。
碧虚没披了一会,就觉得热,看文不回已经闭目休息,也没脱,就忍着热到天亮。
紧赶慢赶终于抵达西水都,五人直奔仙守台,觉素闲亮出忍冬样玉佩,何止畅通无阻,简直是备受尊崇。
当真帅得谢九如都忍不住问碧虚,“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英雄?我这张脸竟如此欢迎。”
碧虚觉得他是不是喝高了,殷切地看向他,“一身正气,风流倜傥,不如去仙守台门口镇着,供世人瞻仰。”
“嘿嘿,我要去了那不就一枝独放了。”
谢九如最后也没去当镇门兽,和大家住东阳楼。
仙守台,仙守一方,筑台上贡。此仙非彼仙,开始是各门各派下拨人手,镇大妖凶魔以不乱世,免其结为一体,预防难斩祸根,暂居于此,离去后,以阵法拘束,大者邪重难逃,而难免有漏网之鱼,小者蠢蠢欲动,侵扰人家,就有人散财筑台,求其长居,渐渐地各地兴起,演变为各门各派挂牌以示在此,求者取牌,长驻挂红桃木,散修白桃木,仙家门徒下历自备各家牌木。
大家好像都比较偏向找长驻的,往往置牌处红牌一露就少见留存,剩得最多的便是各家牌木。
碧虚三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毕竟交上空白文书绝非光彩之事。
文不回给了他们几张符,嘱咐他们事出紧急就毁符求救,知灵灯动,他自会及时赶到。
当然,这一天知灵灯都很安静,而碧虚他们过得也十分平稳,遇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里难免有些泄气。
晚间吃饭时,谢九如就首当其冲地一吐心酸,“我看一老伯嘴唇周围发黑,眼中浑浊,想着他是不是受邪祟烦扰,主动上前帮忙,他竟然让我为他洗狗,你们知道那条狗多凶吗?简直是阎罗转世。”说完还愤愤吃了两口饭,被狗抓破的衣服来不及换,显得有点狼狈。
林迢迢听一些奶奶的碎闲话,心态倒也还好,就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也倒得出点心思安慰他,“没事啦,说不定小狗给你记了缘分,一会我给你补衣服。 ”以前他被欺负破了的衣服,都是林迢迢补的,即使手艺不好,谢九如都要夸上一句好,天经地义。
“嘿嘿,谢谢小师姐,”谢九如的愁容立刻烟消云散,“碧虚今天上哪了?我今天遇上了迢迢,怎么没遇上你?”
“走的有点远了,在郊外给两个孩子修破庙。他们没地方去了。”碧虚修了一天,以精湛的技术将破庙屋顶修得严严实实,得了捧狗尾巴草作为回报。
谢九如道,“还差人修吗,我不想再同狗作斗争了。”
碧虚给他指了指门外的狗尾巴草堆。
文不回看着其乐融融的饭桌倍感欣慰,“你们可以再走得远。”
碧虚听进去了,次日就往深山里钻,御剑上行,青州多丘陵,他脚下群山起伏,如山龙黑鳞染金,长眠侧埋于此。
只是碧虚好像看见这条“山龙”秃了一块,立定身形,底下这座山没见一点黄叶,全是光秃秃的树桩,仔细去看,张牙舞爪的枯木。
落到山上,碧虚捻了点土,不是不合适万物生长,怎么寸草不生?树的纹路摸起来是死气沉沉的,用剑刃挑开,里面已经干了,剑风扫过,拦腰斩断,只见树芯中空,也没有虫,连续检查了几棵,一模一样,周围也安静得出奇,鸟兽也不见一个,捏了个吸灵气的鬼符,四周竟然一点波动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碧虚腾空探查整座山,没有遮挡物,连灌木桩都很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条陈旧的路,蜿蜒而上,近山顶有座庙,庙后有个泉洞,其他的收获不大。
庙里也是一片破败,神像东倒西歪,光从漏瓦里打进来,碧虚看见灰尘在亮堂光柱里转圈,依然感知不到灵气,是有什么东西吸干净了?
没等他得出结论,碧虚就察觉外面有人来了,步履轻而谨慎,手在剑柄上用力,不禁漏了点剑身,侧身往门口去,来人好像也察觉了,放慢了步子,吱呀一声,门又开了点,不见来人,只见一张黄符飘进来,瞬间点燃,屋内顿时大亮,碧虚抽剑,剑身反光打在柱子上,来人自然是看见了,知道他在门后,以血为媒设了个地囚,一脚将门向后踹去,碧虚感觉不妙,反应过来一剑重劈,木屑四散,门作两半,想看看何方妖孽,结果两人异口异声。
“碧虚(师姐)?”
四目相顾,林迢迢收了符,但收不了地囚,就先问他,“你怎么在这?碧虚,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遇上坏人了。”进来的时候,要不是念着尊重老祖,就差点先引雷了。
“师姐,没事了,你先别害怕,我在天上觉得这座山奇怪就来了。”碧虚看她双腿颤抖,想上前去虚扶一下,结果被地囚挡了严实,一头撞到虚无的墙上,“师姐,你做了什么?”
“哦哦哦我没事,我设了地囚,改进版,你……暂时出不来了。”林迢迢本来想先回去同大家商量,但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就先上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了碧虚。
碧虚在另一个方向试着突破,剑风凝聚成冰,不过毫无作用,不愧是外堂武修第一,就是结实,“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路上遇上一位妇人,见我这身装扮,我问她何事惊慌,她就找上我,帮忙寻她丈夫,给我指了这座山,我就来了,这看着感觉有点奇怪啊。”林迢迢也设法从外部用符法破解,还是一无所获,“啊,我怕我一击不中就想着困住,早知道就用基本的了。”
碧虚让她休息休息,宽慰她说没事,“师姐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是我,要是遇上真的,恐怕早已让人逃之夭夭了。”
此处奇怪也不能真呆上两天等符散,两人一商量,达成一致想法,找救兵。
文不回面前的知灵灯剧烈闪烁,结法寻人,火从灯芯蔓延出千丝万缕,淡蓝色往碧虚那处涌去。
瞬间确定位置,文不回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碧虚被圈定在一处,林迢迢眼巴巴地看着,“这是着了什么道了?”
林迢迢默默提出来,“我的地囚符。”
“啊?”文不回想着他们三人磨合时也没出现这情况,莫非是时间太短没展现出来。
碧虚简洁地说了来龙去脉,听完文不回给与了林迢迢肯定,也没落下碧虚,他一直都是鼓励引导的践行者,“你也很警觉,别担心,我能解决。”
碧虚嗯了一声,“师兄可以破符吗?”
绕圈走了三圈,碧虚以为他束手无策,正准备坐下休息时,就听他声音认真,“你尽量往中间靠,一会用剑气护体。”
听话照做,正好也想看看他的厉害,之前都是跟着师姐,要不他就是旁观,少见他出手。
“日月昭明,乾坤清朗,火为锋前客,如神怒将破!”
施咒的同时文不回右手翻转,左手定神,轻轻一点,碧虚重获自由,只是受到的冲击力有点大,身形有点不稳。
“没事吧?这符不太好解,只能力破。”文不回也想用温和一点法子,但是林迢迢这个地囚确实做得很牢固。
碧虚咳嗽两声,胸口有点疼,回了句没事,文不回过去给他探了脉,温热的手搭在手腕上,感受到他的血脉搏动,没有内伤,探了探胸处,嗯,骨头完好,还是和他说了句,“若是有事,及时同我说。”
碧虚收了手乖乖点头,穿着他给的衣服正合适,袖子可以盖过手腕,见他同林迢迢说话去了,一边悄悄看,一边偷偷摸过他手搭过的皮肤,他的指尖好烫,刚才他指尖下压时更甚明显,自己又如照他法,却没了刚才的感觉,这是被关心的另一种感觉吗?好烫。
而且,他所用之术应当是有所收敛,不过自己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气碎开屏障向自己磅礴而来,破开剑气打在自己的胸口脸上,很浑厚还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