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未晚 第72章 第 72 章

是繁忙的工作日，又有点不同。

上班前有条不紊的生活节奏提早了半小时，狗子也不例外的早起了半小时。

温楠出门前把昨夜放在玄关柜面的证件放到包中单独夹层，问他：“你的呢？”

李谦扬笑说：“我的昨天就放包里了。”

“不行不行，再检查一遍。”

李谦扬拿出证件递到她眼前，“确认都带了。”

锁上门，等电梯的时候，温楠打开包确认了一遍。

车刚启动，温楠第二次开包确认。

前往民政局的路上，第三次开包查看。

李谦扬见她重复开包扒拉看一眼的动作，不禁好笑，“别紧张，又不是去参加高考。”

温楠噗呲笑了，想到当年李谦扬非常真诚地建议她把装证件的透明笔袋挂脖子上。

当年文科考场设在本校，考前一星期清空所有教室，学校多媒体室会议室有限，无法容纳所有学生，温楠的班级和另外两个文科班被安置在第二食堂临时设的自习室。

食堂中间的分界线划出两片区域，半个区域的餐桌堆满课本试卷，将近两百个学生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最后一小截路途上互相安抚彼此的紧张和焦躁。

到了饭点，另外半个区域更热闹。

两边轮流上演闹哄哄的景象。

考试前后，温楠总在乱糟糟的环境里反复确认装在透明笔袋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是否安好。

不仅高考，每次重要的事情前她会反复检查是否有遗漏东西。

平常的一天，还没到上班时间，民政局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两个身影顶着夏日的阳光傻站着。

还傻笑着.....

谁也不说话，光顾着笑，都不知道笑什么，就是止不住笑，眼里闪着兴奋，再过一会儿，两人的合照将出现在法律认定的红色本本，完成对彼此的承诺。

以爱之名，共结连理。

两人是今天第一对办理结婚的情侣。

程序很快，快到温楠还未反应，手里已经握着隐隐有温度的结婚证，红色封皮上烫金的字眼模糊了她的双眼。以分钟计时办好的一本证，迟到了六年。可是，又那么恰好，独自走过的岁月里没有走散。

她捧着结婚证又哭又笑，一会儿哭得委屈一会儿笑得开心，早起精心画好的妆花的不成样。

李谦扬嘴角浅笑替她擦掉眼泪，悄声说：“你上班要迟到了。”

温楠掏出手机看时间，一个小时的假过了一半。再也顾不上心里反复横跳的情绪，急忙拉上李谦扬奔出民政局。

她可不想在结婚的第一天就打破自己从未迟到的记录。

回公司的路上不忘补妆，她这模样回到公司被人瞧见不太好。补完妝，拍了结婚证的照片发到天选打工人的群。

微信叮叮叮响，消息回的不亦乐乎。

午休时间，温楠和林俐，小汤总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

小汤总一大早就发来消息说恭喜，顺势敲了一顿饭。

小汤总感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林俐摸了摸结婚证的封皮，打开瞧了瞧，“啧啧，不敢相信你已婚了。”

温楠冲她笑，还未开口，林俐又说：“瞧你一脸春心荡漾，闪到我你负责啊？”

“哈哈，好啊。明天给你带双层香煎鸡胸肉双煎蛋的全麦三明治。”

“这还差不多。哎，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请假出去庆祝吗？领完证直接到公司，这班是非上不可啊？”

小汤总接上话说：“我哥说结婚就请一个小时领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没人性，要给她一天假，你猜她怎么说？”

林俐摇头。

“她说领完证没事干，不如回公司工作，不然落下的工作还得加班加点做完。”

温楠：“结婚工作两不误，多好啊。”

小汤总笑：“奶茶店给你的分成够多了，不用那么拼命。”

“小汤总你有花不完的钱都不摆烂，我就更不能啊？”

小汤总挑眉得瑟：“这么说我是你偶像咯？”

“什么偶像？您可是我财神爷。”

小汤总笑起来，说：“林俐，你有没有发现温楠学坏了。捧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林俐正埋头干饭，抬起头：“她那是爱情滋润过头，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温楠不置可否。

吃完饭，在餐厅门口，小汤总露出欣慰的笑，悠悠来了一句：“温楠，我眼光准吧？我就说你能做到。”

“是的呢，不需要再矫正。”她心情愉快，摸了摸包，包里放着她的结婚证。

傍晚下班，准时关电脑换鞋子，拎包下楼。打开车门，副驾位置上放着一大束花，在晚霞的照应下，和她脸上的笑容交相辉映。

“新婚快乐。”李谦扬递过一个纸袋，弯着嘴角停顿几秒，“老婆。”

温楠低头笑，打开盒子，愣了一下。

“店员说这是福珠，寓意福运滚滚。”他找了几家店才在一家金铺中看到合适的款，寓意是锦上添花。

她用来遮疤痕的手串在游乐园玩的时候断了，没来得及换新。

温楠取下护腕，换上串珠，正好三圈，金色的珠子，湖蓝色的绿松石点缀，是很少出现在她身上却意外合适的颜色。

“我很喜欢，谢谢...”她一时适应不了新的称呼，老公两字卡在喉咙，想了想，笑道：“谢谢宝贝。”

李谦扬大笑，“听起来像在谢阿宝。”

“谢谢宝宝？”不等李谦扬说什么，她自己先嫌弃起来，“不行，好肉麻！鸡皮疙瘩起来了！”

“谢谢扬扬...”她哈哈笑，“算了，还是谢谢李同志吧。”

“不行！除了最后一个都可以。”李谦扬坚决拒绝李同志的称呼。

“好的，李同学。”

“这也接受。”

转过几个路口，她认出了路。

“回家吃饭？”

“我买了排骨和玉米做汤底，今天晚上烫火锅吃。”前方红灯，李谦扬牵住她的手，“这么重要的日子，阿宝也得在。”

“想的真周到呀，值得表扬。”她笑，笑容像焊在脸上。

刚到小区门口，平台买的菜也送到了。温楠出了电梯就看到门口的外卖袋，不是附近的超市，是老板送的购物卡那家。

两人难得准时下班一起回家，狗子激动地跳起来。

新买的花插在花器，放在餐边柜。

一顿忙活，锅里咕咕冒着水蒸气，空调呼呼吹出冷气。

温楠准备阿宝的晚餐，离开餐桌不过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桌上放了一个纸袋。

“还有？”

“结婚的五金。”

温楠想到结婚的花销，其中有二十万进了自己父母的口袋溅不起一点水花，她抿了下嘴，而后说：“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我知道。但，你也要有。”李谦扬夹起烫好的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一点，你这两天吃太少了。”

她搅动碗里的食物，笑，“我胖不得。”

他看着她问：“喜欢拍摄的工作吗？”

“怎么说呢？从前是为了赚钱，现在更像是一种习惯，如果不是这份工作，今天的我可能是一个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胖子。”确实是拍摄的工作督促她在扛不住压力的时候也能拒绝曾经最爱的甜食，换运动解压。

“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很健康啊，基本上都自己做饭，参考了《中国居民膳食指南》的，再配合运动，养生标准配置我都遵守呢。”

李谦扬知道她对自己要求严格，每周不低于五次运动，收藏夹里有一组标明生理期专属。方书哲说这是她半年才有的状态，以前是真的靠饿。

“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吃爱吃的美食，做喜欢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他见温楠听的认真，捏捏她的脸，“或者偶尔偷懒跟我一起瘫在沙发上吃外卖看剧。”

温楠对他笑，“做不了多久了，十几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层出不穷，我再怎么护肤运动也比不上她们的状态，等接不到活就没有意志再坚持现在的习惯。”

李谦扬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你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啊。”

温楠笑嗔：“马屁精。”

火锅吃到尾声，李谦扬的微信弹出视频邀请。

视频里挤着李谦扬的爷爷奶奶和妈妈，三人在视频里眉开眼笑，争先恐后左一句恭喜，右一句般配。问两人今天吃什么庆祝？

温楠心里暖暖的，略不好意思的往后缩，半张脸藏在李谦扬的肩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视频里两人乌黑的眼珠闪亮闪亮的。

李谦扬点切换摄像头，桌上是吃剩下的残根剩菜，冷却的锅里的汤浮起一层油沫。

许文静说儿子不浪漫，奶奶说家里煮的干净健康。许文静转头对奶奶说特别的日子不用在意这些。

婆媳俩就着健康和浪漫的问题互不相让争辩，气氛融洽，直到许文静笑说：“妈，那您下次不能偷吃油炸糕，那锅里的油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回。”

爷爷问：“什么时候偷吃了？医生不是让你清淡饮食吗？”

奶奶辩解：“没有偷吃，上次去老街给扬扬买小吃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个，刚吃了一口，文静就回来了。”

笑声顿起。

奶奶被笑得不好意思，说：“我和爷爷先去锻炼身体了，温楠，扬扬照顾好自己。”

温楠点点头，“爷爷奶奶也要注意身体。”

李谦扬又叮嘱了几句。

奶奶把手机塞给许文静。

温楠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文静，她本身不拘泥于形式，如今领了证，按理说应该改口。她张了张口，一声称呼卡在喉咙里，生疏且别扭，太久没有开口喊一声妈，想再开口却变得艰难。

许文静倒没有在意，特意叮嘱他们把结婚证拍照发家庭的群里，让大家看看。

温楠翻出结婚证，在灯光下调整角度，拍了张页面的照片发到家庭群里，很快收到大家的回复。

其中还有李谦扬的姑姑，她没见过，但听说过。李谦扬的姑姑和大学恋人结婚后留在南浦市打拼，两人都是大型企业的高管，忙于工作很少回来。

群里安静下来，温楠犹豫是否应该发到另一个家庭群。

手机在手中来回转了几次，她放下手机，起身帮忙收拾。

昨天，温林生和邹丽娟没有回复转账截图的消息，只有温勤在群里说到家了，半小时后，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收到。]

去动车站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

温勤搂紧女儿，想到每次给温楠打电话，她总说忙，有事快说。于是就直奔主题，偶尔听到微哑的声音或者咳嗽声，随口问一句之后又直奔主题。

她知道温楠胃不好，在电话里说做无痛胃镜，全麻需要人陪护，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多劝一劝邹丽娟？她想不起来，只记得邹丽娟提起这件事，她说：“工作日麻烦别人请假不好。妈，你去一趟吧，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人商量。”

邹丽娟应：“这么年轻能有什么问题？肯定平时不按时吃饭，经常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胃吃坏了。”

她说：“不管什么问题，总归是温楠一个人在榕宁市，现在生病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邹丽娟发了脾气，“那也是她自找的，鬼迷心窍，非要留在那。”

她没再说什么，生活里的各种琐事很快把这件事挤出心上。

婧婧见没人说话，抬头问：“妈妈，以后放假还能带我来找小姨玩吗？”

温勤回过神，低声说：“小姨忙。”

婧婧点点头，觉得妈妈看她的眼神不同，语气特别温柔。

温勤看向坐在前面的温林生和邹丽娟，只能看到紧绷的侧脸，抿着嘴唇。

温林生的手机响了声，点开是银行的短信提醒，伴随微信叮的一声。邹丽娟转过头，视线撇到他手机屏幕，两人同时一愣。

这么快？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如果没有那番话，这笔钱到账无疑会令人暗暗兴奋。此刻，变成烫手的稀有食物，食之，不快；弃之，不舍。

温林生拧着眉头。

邹丽娟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到了动车站，进站休息，免不得再次点开微信。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温楠在群里发了一张转账截图，往上翻，除了游玩照片之外没有她的发言，照片也没有她的影子，像是旗帜鲜明地划开了一条界线。

温勤看爸妈脸色不佳，也不敢提醒他们回消息。

到家后，刚进家门，邹丽娟提醒温勤在群里说一声到家了。

温勤张口想问你不是拿着手机？抬头见她凝重的神色，话到嘴边变成好。

邹丽娟沉默地进出客厅房间、动作缓慢地收拾行李，眼神时不时撇一眼茶几上的手机。行李收拾的差不多，在随身的包里摸出首饰盒，看了眼又塞回去，半晌，语调拖沓，咬字不清地补了一句：“跟她说钱收到了。”

夜里，邹丽娟坐在沙发前看电视，握着遥控，电视屏幕闪来闪去。

温勤奇怪，“妈，怎么还不睡？十点多了。”

邹丽娟随口应了声，顿了顿，问：“温楠说了什么吗？”

温勤摇头，“她没回。”

“知道了。”邹丽娟磨蹭了一会儿，起身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