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未晚 第6章 第 6 章

行程订好的当晚，温楠主动联系邹丽娟。

她单刀直入，“今年过年不回家。”

“你想去哪里？去那个男的家里？不准！”邹丽娟反对，“只有男方先到女方家的道理，有你这样上赶着作践自己的吗？”

温楠毫无波澜，“微信转了两千块，过年给你们买新衣服的钱。”

“你要气死我们是吧！”

“先这样。”多说无益，无非是那些听到耳朵起茧的话。

温楠挂了电话，没几秒钟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点开，显示已收款。

生气归生气，从来不会和钱过不去。

后来接了几个温勤的电话，微信也有长串文字和语音的混合消息，除了要求她回家过年，还有让她带男朋友一并回去。

温楠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苏宇晨和璐璐得知温楠要去研城，在群里嚷了起来。

璐璐：[羡慕啊，嫉妒啊。我也想去玩。]

苏宇晨：[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我不气！不气！]

苏宇晨：[不能等明年吗？再等等啊，等我们啊。]

璐璐：[加我们俩，肯定会更快乐。]

苏宇晨：[老方，你是不是不爱我，只爱小楠？]

方书哲：[......有病回家吃药。]

温楠：[别嚎了，我会和你们视频连线。]

年二十八的机场到处是大长队伍，排队托运，排队安检。

温楠站在人群里垂着头想别人是归途。

那她呢？

飞机缓缓升空，温楠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昏昏欲睡，似乎梦见了李谦扬。

每个寒假前各自专注期末考，很少见面。考试结束，两人相约回家。

动车上，久久未见的小情侣有说不完的话。

她坐在他身边，心情很好，佯装苦着脸说自己可能要挂科了，求安慰。

李谦扬总在她说得眉飞色舞时递过一瓶水：“说这么多话累不累？喝点水？”

“我只对你这样。”她瞪着一双故作生气的眼，学他妈妈的语气，尾音上扬喊他小名扬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开朗了许多，在他面前彻底放飞自我。

“喔，”他笑得开心，“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她也笑。

飞机触地颠簸，温楠睁开眼。

研城天蓝如洗、阳光明媚的晃眼。

下午三点，取完行李，走出机场坐上前往市区的车。

温楠又累又饿，相比之下方书哲显得神采奕奕，“先送你到客栈休息，我把行李放回家再接你去吃饭。今晚好几个朋友会来，年后没什么时间，都约在今晚。”

温楠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我自己去找吃的，你玩你的。”

“一起去吧，都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

“你难得回来一趟，多陪陪家人，见见朋友，不用管我。”温楠放下手里填肚子的面包，从随身行李包拿出整袋特产递给方书哲，“给你爸妈的。”

方书哲随手放在脚边，“我妈让你到我们家吃年夜饭。”

温楠一听这话差点被面包噎着，灌了口水，为难开口：“不要了吧。”

“这两天随你，年夜饭一定到我家吃，行吗？除夕把你一个人丢外面，我妈铁定不会放过我。你不去她会亲自给你打电话。”

温楠：“......”默默点了下头。

方书哲离开后，温楠独自坐在房间，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身处千里之外的异乡，好像不是那么害怕独自度过万家团圆的节日。

好像.....一身轻松。

不用早起，不用做卫生，不用看人脸色。

真好。

不知道是药效，还是环境，温楠睡了一个安稳觉，从年二十八的晚上睡到年三十的中午。

期间醒来接了两通方书哲的电话，吃了一顿外卖。

大年三十中午，她踏出客栈门，游荡到城门口看到挂满了祈愿牌，从隔壁的摊位上买了祈愿牌，握着笔，笔尖落下：岁岁平安，健康喜乐

又翻过一面写下：我该将自己的心藏于何处才能避免每天清晨不是从思念你开始。

微风吹过，木牌相撞的低沉声与铃铛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

一年又要过去了。

温楠闲逛到一处清净的小巷时接到方书哲的电话，他准备过来接她。

她和方书哲妈妈上次见面是去年。

春天阴雨不断，连续下雨一周。

方书哲看到窗外天气放晴，和几个同事外出吃饭，好好走在人行道上被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撞了。车主只顾看手机，骑的快，从背后把他撞倒，导致方书哲一只脚骨折，当即送到医院。

方母第二天下午赶到医院，温楠把具体情况告知完，又带她熟悉病区才回家。方书哲出院后行动不便，温楠带方母熟悉周围商超，陪她聊天，带她逛景区，尝本地的特色菜。

方母私下问方书哲：“小楠这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不主动点？”

方书哲回她：“苏宇晨又是接你，又是接我出院，你怎么不叫我追他？”

方母坐在沙发上抹泪：“你是不是还惦记原来那个女朋友？她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被人骗。”

“妈，叶薇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就是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跟以前的人没关系。”方书哲实话实说，并不是刻意维护叶薇。

“那你说，什么时候找老婆？房子装修完半年了，女朋友还没有个影。”

“我也不能跑到大街上见人就问愿不愿意嫁给我吧。总要时间，我努力，尽快，好吧。”

方母听他这么说，也不再流泪了，又把问题绕回去：“小楠是真好，当初她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把你劝回来，你受伤她又请假在医院跑上跑下照顾了你一天，还愿意陪我这个老人聊天逛街。你别被蒙了心错过眼前这么好的女生。”

方书哲只得解释：“她有喜欢的人，你千万不要瞎撮合，给我们添乱。”

方母坐在沙发上叹气：“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儿子，辛苦大半辈子都为了你，就想趁着还能干多帮帮你。”

“知道了，你少操点心。”方书哲挪了挪受伤的脚，躺在折叠床上，“我准备睡了，你进房间去。”

他现在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商住楼，客厅的折叠床成了他临时的床铺。

方母伸手拍了下他：“一说到结婚就转移话题，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我省心。”

“你也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我。”方书哲往里侧挪动。

“再大的人也是我儿子。”

“我永远是您儿子，早点睡吧。”

......

方书哲的腿好了点便着手搬家。

搬家当天，方书哲坐在新家的沙发上伸着受伤的腿，对帮忙整理的温楠嬉皮笑脸：“要不要搬进来？反正有空房间，看在朋友的份上我给你打个骨折。”

温楠噗呲笑了声：“你还需要打吗？不是已经骨折了？”

“小楠啊，你搬进来好啊，肯定不收你房租。”方母笑眯眯，“你们俩互相照应，阿姨也放心。”

方母就差直接问温楠要不要跟她儿子交往。

方书哲快速看了眼温楠，扬声说：“妈，你才让我找女朋友，这就往家里放个灯泡，我还怎么找女朋友？”

一场尴尬就这样化解。

方母回去那天在机场大厅拉着温楠的手，又瞪了几眼不听话的儿子，依依不舍走向安检口。

这次听到温楠依然单身，撮合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方母一见到温楠高兴地拉住她不放，“怎么又买东西啊？你让阿哲带回来的都还没吃完，下次别买了，你们赚点钱不容易。”

温楠笑：“不知道阿姨喜欢吃什么？只买了一点点水果。”

方母把茶几上的水果塞到她手里，“习不习惯？这里天气干燥，要多吃水果，多喝水。”

她保持笑容：“谢谢阿姨。”

“难得来一次，让阿哲开车载你到处跑一跑，好好玩。”方母那双有茧子的手摩挲在她的手背，粗糙却温暖。

方书哲插上话：“我计划好了。”

“哎呀，真是好久没见了。怎么更瘦了？平时要多吃点，女孩子千万不能为了减肥不吃饭。”

温楠脸上的笑容保持太久，渐渐僵硬，“不会，平时吃的不少呢。”

“那就好。晚上在我们家也要多吃一点，就当在自己家。”方母笑眯眯，诶了声：“怎么不住家里？我们家有空房间，你一个女孩子住酒店不安全，干脆把...”

温楠向方书哲求助，他接收成功，“妈，我在这就行，你赶紧进去帮老爸。”

方母站起来笑说：“说起话来把他爸忘了。你们聊，不打扰你们。”

温楠看见方母的背影走进厨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晚上吃完饭不看春晚了吧？早点出去玩？”

“吃完饭就出去。”

“你妈太热情了，我招架不住，吃饭时替我挡挡。”

“嗯。”

......

晚饭期间，方书哲也抵挡不住他妈妈的热情，温楠的碗里堆满了食物。她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光了菜，迅速起身躲进方书哲的房间给长辈和小辈发压岁钱，给奶奶打电话拜年，和高中的朋友视频聊了几句，最后跟林俐视频了一会儿。

方书哲在他妈妈开口留温楠看春晚之前先站了起来，对打开房门的温楠说：“走吧，出去玩。”

走到楼下，方书哲看她脸色不好，问：“你爸妈又骂你了？”

“我没给他们打电话。”她转移话题，“上哪儿玩？”

“去古城逛逛，晚一点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两杯，我从家里拿了瓶红酒。”

温楠喜静。方书哲没带她往吵闹的地方走，沿着人少的道路逛到半山腰看了夜景。下山后七绕八绕，停在一所学校门口，指着大门中央的牌匾说：“我母校。”

“真气派！”

“带你翻墙进去看看？很好翻的，我以前压力大的时候经常和朋友翻墙逃课。”

温楠扒着围墙上的窗户朝里望：“算了，一个人都没有，好渗人。”

“胆子这么小？丧尸片也不见你会怕？”

“丧尸片和恐怖片能一样吗？恐怖片的元素是镜子、卫生间、红色、黑夜，贴近生活。”她落下脚尖，回头说：“蛮羡慕你在环境这么好的地方读书。”

“再好的环境又怎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让老师家长如临大敌。”

温楠点点头，“那倒是。被围在校园的三年只需埋头读书，生活简单却背负巨大的压力。矛盾的三年啊。”

“我妈无时无刻关注我，那三年太压抑了，我只能逃课去网吧打游戏缓解压力。”

“诶，”温楠突然问，“那你高中肯定谈恋爱了？”

方书哲一愣，话题转得是不是有点快？

温楠：“我念高中的时候，高一高二谈恋爱的人很少，多数的人都在刻苦读书。高三上学期还好，到了下学期，整个教室充斥了焦虑和压力，一对对恋人冒出来，班主任根本管不住。”

方书哲：“哦。”

“？”八卦的心被一个哦字点燃，温楠追问：“到底谈没谈恋爱啊？”

方书哲假装没听见，径直走开。

“老方，不会吧？你在害羞？我们这么熟了有什么好害羞啊？就你这反应，肯定是谈过，初恋？”温楠跟上去，拍了下他，“快跟我说说你的恋爱史。”

方书哲：“没什么好说的，谈了几个月，毕业分手了。”

“你把她甩了？”

“我是那种毕业就提分手的人吗？”

“对方把你甩了啊。”温楠感叹道：“老方，我们同病相怜的缘分坐实了。”

方书哲：“你甩人，我被甩，哪来的同病相怜缘分？”

温楠：“不是啊，我也是被甩。”

“不是你提的分手吗？”方书哲突然醒悟，“李谦扬不是你初恋？”

温楠摇头，“在他之前有过一段两个月的恋情，是我的初中同学，为了别人把我甩了。”

方书哲不可思议看着温楠，“你被甩？竟有这么不开眼的傻叉？”

“后来还回头找我，但我这人吧，知道他出轨的那刻就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回头。初恋也不行！”

“还回头找你？该不会把你当成垃圾回收站了吧？”

“垃圾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垃圾。”

安静的走了一段路，方书哲幽幽地来了一句：“小楠，我怎么觉得我们的感情有点塑料？”

温楠：“嗯，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