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未晚 第48章 第 48 章

电影讲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分开后一边放不下一边嘴硬。

李谦扬在周围的人因剧情开始吸鼻子时扭头看向温楠，别人在黑暗中悄声擦泪，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神游。

青春的那段岁月，温楠有不服输的精神和最美好的向往，以为勇气和决心可以带她走向很远的地方。

直到毕业那年，一切急转直下。

温楠是留守儿童。

邹丽娟去嘉禾市打工，她寄宿在学校，一周回家一次。每个周五会接到邹丽娟的电话，主要围绕学习和生活费两个问题。长途电话费贵，母女之间向来长话短说。

她成绩稳定，为人乖巧，邹丽娟很放心，电话从每周一次逐渐减少，上了高中变成一月一次，时间固定在转生活费的那天。大学期间，邹丽娟知道她做兼职，偶尔两三个月才会打一通电话问生活费还有吗？

她就像家门口的那一颗橘子树，父母想起了才抬头望一眼，看看叶子生虫了吗？

可她在几乎无人问津的成长历程中遇到了生命里最耀眼的阳光，在充沛的滋养里变得朝气蓬勃，茁壮成长。却在即将丰收的季节迎来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她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李谦扬说的没错，她从没有全心全意信赖他。她害怕自己沉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

电影院明暗的光影随着荧幕的片段切换，故事的男主后悔了，对女主大声表白，可是女主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温楠偏头看着李谦扬，想起在教室门口被杨淮雅拦下来的傍晚。

杨淮雅哭着离开了。

谢凡自觉把空间让给他们。

她问李谦扬：“因为我在食堂争风吃醋是怎么回事？”

“你高一的同学跟别人起冲突那事。”李谦扬观察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你没做错任何事，不要让别人不道德行为影响到你。杨淮雅那边，我会去交涉。”

沉默几秒，她开口：“先说说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

李谦扬否认青梅竹马的说法，“我们几个从小在一个学校上学，家也离得近，经常一起玩。要按这么说，我和谢凡、许穗、林越都是青梅竹马。”

“啊，十几年的感情，外人确实挤不进去，难怪你的小青梅这么有底气跑到我面前宣示主权。”

“什么小青梅？我不承认的啊，初中毕业后就很少跟她来往了。”

“听起来更像是我破坏了你们的关系。”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被杨淮雅一闹，初恋出轨的阴影袭来，下意识把自己藏进防线内。

李谦扬听出她言语的冷淡，急忙解释：“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一起长大，初中时她表白，我拒绝了，就这么简单。拒绝的话我说了很多很多次，她听不进去我也很困扰。你可以跟谢凡求证，他最清楚我有多拼命躲开她。”

她抿着唇，没说话。

“温楠，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委委屈屈的口吻，“你怎么能轻信一个造谣者的话？”

她抿着的唇线渐渐放松。

李谦扬的手肘轻轻碰在温楠搭在护栏上的手肘，更委屈了：“都没听我怎么说就在心里下定义，我很冤枉的。”

上一次，她未曾问过他的想法，擅自替两人做了决定。

这一次，至少要给双方一个坦诚的机会。

她转过头小声说：“我不想看了。”

李谦扬起身和她离开。

放映厅门口灯光明亮，温楠拉住他的手指，说出心里萦绕多年的结：“对不起…那时候…是我的…造成了你的痛苦…”她的话止在唇间，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不过是另一种狡辩。

李谦扬身形顿住。

无数个电话，无数条信息，在她的宿舍楼下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去她的毕业典礼上找她。几个月只回了一条消息，她说好聚好散吧。她的决绝硬生生将他的心扯开一道伤口。

他把她的手握进手心，“我气你遇到事不告诉我，气你不肯给我们一个机会。但我更担心你，我去了你学校，白天等不到你，晚上你的宿舍也没亮灯，你坐的那趟火车途经嘉禾市，也途径榕宁市，我不知道你选择哪个城市。那时候除了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楠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低下头，张了张口，“对……”

李谦扬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对不起，温楠，我们不要再说这三个字。”

她点头，一滴泪随之掉在地上。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别难过，都过去了。你不想说的事不说也没关系，不要有压力，慢慢来。”

她的手指用力，握紧他的。

过了商场营业时间，看完电影散场的人集中在升降梯，两人才在人群找到先机挤到电梯的角落。

温楠想起以前不知道去哪儿玩就站在公交站指着远处奔来的公交车说上那辆车，走到哪是哪儿。她安心跟着李谦扬，不怕迷路。就是选中的公交车常常挤到怀疑人生，两人又一根筋的不肯等下一辆，说什么如果下一辆也很挤，又会想着等下一辆。

那时，两人挤在车厢里，李谦扬一手拉住扶手，一手揽着她。她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随着急刹急起步的公交车左右摇晃，乐在其中。

这大概就是学生时代恋爱的乐趣。

温楠往前靠了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侧耳贴在他胸口，起伏的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抚平了她内心的躁动。

那天，将暗未暗的夜色中，她看到他那一刹那的冲动。

电梯在一楼停留了片刻，又在负一楼停了片刻，最后停在负二楼，剩下的人群往外走，她故作镇定放开，抬脚往外走又被他拉住。

“车停在负一楼。”他说这句话时在笑。

她低下头，耳朵一点点烧起来，重新按了楼层。

车内的气氛有些怪异，空调的温度很低，以耳朵为起点的滚烫却迅速蔓延到整张脸。

一路无言到小区门口。

时间在安静中被拉长。

她觉得应该亲口解释：“下午那人是我父母塞给我的相亲对象，见完面就删了。”

他对她笑，“方书哲说过了。”

温楠哦了声，解开安全带，没有下车，手指轻触他腕间的手绳，目光往上移，先落到他唇上，然后继续往上移，四目相对，她把他拉向自己，主动去吻他。

他夺取主动权，含住她的唇瓣，滚烫的气息送入她口中。

他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两人都意识到再吻下去将是另一番光景。

他看着她笑，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

温楠下意识抿了抿唇，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此刻更像是在回味，窘迫地想找个什么掩盖刚才的小动作，思维莫名断线，愣愣地看着他。

李谦扬又吻了上去，有些急切。

直到被强压的**缓缓褪去。

他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稍显急促，小心脏扑腾扑腾跳的太欢，漫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待气息逐渐恢复平稳，她小声开口：“明天得早起上班。”

他牵着她的手没松开，嗯了声仍在笑。

她别开脸努力藏起弯弯的嘴角，“我回家了。”

“好，我到了给你发消息。”他轻声回答，嘴角保持着好看的弧度。

许穗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一见李谦扬进门，立刻放下手机，拍拍沙发：“过来，我们谈谈心。”

他径直走进房间：“没空。”

“我给谢凡打过电话了，也跟淮雅解释了婚纱照。”她八卦兮兮地凑在门口打探：“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跟你分手？”

“没有。”

“没有？”许穗上下打量他，“哟，和好了？”

李谦扬默认，转身踏进衣帽间拿换洗衣服，“我不在家的时候别让杨淮雅到我家里。”

“就那一次，你每年都提醒我。她急着上洗手间才让她上来。”

李谦扬走出来看了她一眼。

许穗缩了缩脖子，“我第一次来又不知道小区里有洗手间。”

“还有，先别跟我妈说温楠的事。”

许穗清了清嗓子，尬笑：“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你离大嘴巴也不远了。”

“我和我姑是好朋友，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跟好朋友分享。我姑一听就要给你打电话，我说你们俩一起呢，你好多年没这么高兴了，让她别打扰你。”许穗卖起关子，“想知道你妈怎么说的吗？”

“没兴趣。”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有话快说，我明天要上班，不比你有两个月的假。”

许穗有模有样学起了他妈妈的口吻，“你妈无比欣慰说没想到我儿子这点都随他爸，我还担心他失恋后变成一个嚯嚯小姑娘的渣男，是我多虑了。”

李谦扬呵呵两声，算是捧过场。

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多了一条十五分钟之前的消息：[我先睡了，晚安。]

李谦扬带着笑回复微信：[晚安。]

温楠向左翻个身，没一会儿又滚到右边，躲在被窝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手指不由的触上自己的唇瓣，思绪乱窜。过了几分钟，她意识到不能再没羞没燥地浮想联翩，打开微信，发了条语音：[好的。]

不料手机直接一阵震动。

温楠接通视频，李谦扬只看得见黑漆漆一片，“怎么没开灯？”

“在被窝里。”她掀开被子，台灯昏黄的光照出屏幕里的人影头发凌乱，忙理了理头发，又将手机向上挪了点，只露出上半张脸。

“闷着不难受啊？”

“还好。”可惜藏不住语气里的笑意。

“睡不着吗？我给你唱催眠曲？”

“不会，我困了，睡觉啦。”

李谦扬叫她的名字，“你为什么把我删掉了啊？我很难过。”

温楠往被窝里缩了一点，“你十几天没给我发消息，我以为默认不联系了。”

李谦扬：“我想给你空间，不想让你有压力。我怎么会不想跟你联系，你说过的话我从来没忘记过。”

“什么话？”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啦，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负责，你不许多看别的女生一眼。”李谦扬一字不漏将她当年说的话复述出来，他说：“我很听话的。”

她怎么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