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还在朝露殿之时,其实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只是,错嫁以来,她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就是没有这个心情。
下界之后,阴差阳错,她好容易有了机会周游列国。一边琴瑟和鸣,一边降妖除魔,也算是过了一段恣意潇洒的日子。
虽然,这种潇洒不过表面而已。
暗流早已涌动。
天庭封神的消息不胫而走,波及到了人间。
阐截,释道的对立愈演愈烈。
各教教主也在纷纷在暗中派遣教内仙人下凡,争夺势力范围。
神仙受凡人香火供奉,这也算是他们神力的来源之一。
简而言之,哪一派能够获得更多的教众,哪一派就能在封神中具备更大的优势。
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争起来,也和凡人争夺地盘并无两样。
之前种种,阴谋与野心,不过展露了冰山一角。
夜昙本无意争斗,她乐得过逍遥的日子。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世上没有不谢花,人间没有自在王。
文昌帝君提出的交易只是一个契机。
既然身在局中,又岂能坐以待毙。
只有主动出击,才不会沦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夜昙一向如此,若决定了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这些谋算,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事。
夜昙决定先行离开,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她有琴知道自己的这些算计。
当然她也还暗藏了一点别的小心思。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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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昙来到了一西域小国——焉耆国。
此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四百余里。
国都西面据山,道险易守。
泉流交带,引水为田,气序和畅,风俗质直。
夜昙将焉耆作为她争夺凡间信众的起点,自然有过一番考量。
西方诸国,以贸易为生,织起了一条丝路。
这路上尚有不少国家没有确立自己的国教。
虽然,近年来天界的封神之事已引来了许多异能之人,他们不断入驻这些国家。
但各国呈犬牙交错之势,连年争端,诸教驳杂,百姓的信仰也轻若浮萍,容易被雨打风吹去。
简而言之,这里的人就是觉得谁灵了就信谁。
今天信这个教,明天就可能会改信另外一个教。
当然也可能同时信好几个就是了。
焉耆这国家虽小,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是盘踞在丝路上的重镇之一。
也因此,虽弱小而能存,经济民生也并不逊色于那些大国多少。
此国之人,多勇而寡略,好自称伐,国无纲纪,法不整肃。
这样的混乱局面,最适合浑水摸鱼。
若是能控制了这交通要道上的国家,辐射四周,则事半功倍。
显然,这么想的绝非夜昙一人。
如今的焉耆,也是各个大国政治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在单纯的政治利益之外,这个国家还有一个“国宝”。
那就是他们的公主。
焉耆国的百花公主美貌绝伦,闺名百花羞,寓意其闭月羞花之貌。
百花公主有着西域第一美人之称,艳名远播。
她舞技绝伦,不论是中原的翘袖折腰,归风送远,亦或是西域胡旋,无有不长。
然美人又弓马娴熟,极善骑射,绝非一般闺中弱质。
夜昙在调查焉耆国情时,光是听闻这公主的盛名与传说,也不由感叹。
这百花公主可能就像是自己和青葵的混合版,集端正典雅,风流灵巧之美于一身。
毕竟,其名百花,那可不是得是艳压群芳嘛。
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鲜艳妩媚的人。
她若是男人,大约也会喜欢这样身份高贵,柔情与飒爽并存的美人。
因此,这百花公主也就理所当然地引来了无数的追求者。这些追求者多数身份高贵,是西域乃至更远处各国的国王或是王子。
夜昙此行,主要目的是拿下更多的信众。
所以,她其实是看不上焉耆的。
她要拿下的是毗邻焉耆的大国高昌。
高昌国中,各教势力盘根错节。国主尚未确立国教,仍在首鼠两端。
而这焉耆的百花公主,和高昌王储有婚约,迎亲之日在即。
这可正中夜昙的下怀。
顺利的话,起码控制了两个国家。
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夜昙的计划和从前如出一辙。简单来说,就是偷天换日,先顶替了公主,然后再去搅乱风云,推行国教。
即便是她吸引不了多少信众,也绝对不能便宜了截教和释教。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得不到,那就毁掉。
夜昙在分析此间情势之时,突然有了几分熟悉之感。
她想到了自己当初的那个婚约,不由地笑出了声。
现在却已隔世。
当初人族势弱,她立志要去沉渊当女帝。
人人都说她是灾星,她就要做最凶狠的恶煞。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叛逆。
既然怨天尤人从来都没有用,那不如就自己改变规则。
不同于虚伪的天界,沉渊将强者制定规则摆在了明面上,这点,她很是欣赏。
离光夜昙从来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若能力与志向不匹配,那只会是个笑话而已。
而她自信,有这个能力。
如今,她的计划是取公主而代之。若是顺利,说不定也算变相全了当初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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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花钱收买了一个管事,打扮成侍女混进了王宫。
她住在寻常侍女居住的偏房里,靠着送送胭脂、香水还有葡萄酒什么的,驾轻就熟地和那里的老前辈们打好了关系。
她得先想办法让这里的人事掌管将自己调到公主身边。
然后么,自然就是随便找个时机打晕这公主,用易容术取而代之咯。
只是,现实居然比夜昙计划得还要顺利。
她才被调动到了公主的殿中,当夜就见到了这位西域第一美。
只因这百花公主传召了她宫中所有与她差不多年纪的侍女。
夜昙立在一群侍女中,偷偷摸摸地抬眼打量百花公主。
这公主果然是好美啊。
丰润端方,风流袅娜,一举一动擅风情,一姿一言兼月貌。
在夜里也如明珠一般,光彩照人。
只是此时,她一脸愁容。
而这愁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那艳丽的容颜上。
同为公主的夜昙自然知道她的苦衷。
眼见着高昌国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新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新的开始,应是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刻。
于百花公主大概不然。
虽然不是远嫁,但那高昌现有三位王子,储君却未定。她连自己未来要嫁哪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就像一件名贵的物品,再名贵,也只是物品。
嫁给储君,成为储妃,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过得不错。
譬如那沉渊王后。
夜昙回忆起她杀去沉渊,为青葵复仇那天的情景。厉王看上去好像还是爱王后的。但他若真的爱王后,又为何不把她的儿子立为储君,还要放任沉渊三子争储呢?想必,厉王对这王后最多是有点喜欢,但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沉渊争储,顶云被杀,王后复仇,终又引出那一系列事端来。她有琴当初说沉渊族祸乱四界之心不息,倒真是没说错。
不知道该说厉王是聪明,还是愚笨呢?
储位虚悬,引众子争斗,说到底不过是帝王的一种平衡之术罢了。他的儿子们斗得越狠,王座上的那个人也就越安全。只是,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逆风执炬,引火烧身。
当初,她自己作为沉渊储妃,第一目标是顶云。说白了,她就是看中了沉渊王后的势力。运气好的话,自己的未来最多也不过就如沉渊王后那样吧。
不过,现在想想,当初自己若是打定主意不做天妃,回沉渊嫁给乌玳的话,可能也会过得不错。
毕竟,乌玳比顶云还要傻。
夜昙想起青葵跟她描述过的,乌玳叫她“昙昙”的样子,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来。
所以……乌玳和辣目比,到底谁更傻点呢?
想到此处,夜昙赶紧将头埋得低了些,生怕这百花公主看到她在偷笑。
可惜少典有琴不知道夜昙内心这些小九九。毕竟夜昙曾在朝露殿拍胸脯表示,她愿意当场撕毁前偶像的所有画像来表明立场。
玄商神君大约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还要沦落到被自家娘子用来和乌玳这个莽夫做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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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公主将年轻的宫女们聚集到一起,自然是有事要办。
她要在这一众宫女中,寻一个可以替嫁的。
“你们不必害怕,本宫不会强人所难。若有人能替本宫分忧,本宫将赏她黄金千两,并将免除她家人的一应劳役赋税。若家人中有贱籍的,本宫也会帮他们脱籍。”
夜昙听了百花公主的话,心里却并不相信。
替嫁这种程度的秘密一旦暴露,焉耆就要面对高昌的怒火。
若她是百花公主,那最保险的方法是选一个出来替嫁,然后杀光今天在场的其他人。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守秘密。
不过么,这千两黄金加免除徭役贱籍,也算得上是出手阔绰了。
有了百花公主的身份,那怎么着也是能在高昌吃香喝辣的呀。
如此好事,已经引得她周围一众侍女们窃窃私语。
她怎么好错过这笔钱,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夜昙已经决定了,这黄金就用来当她政治事业的启动金吧~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她现在刚好需要百花公主这个高昌储妃的身份,万不能叫不相干的人把这机会抢了去。
“公主,奴婢愿意替公主分忧!”思及此,夜昙马上举起手,自告奋勇地要为百花公主替嫁。
“很好,你抬起头来”,百花公主端详了一下夜昙的容貌,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不错。”
“谢公主夸奖”,她长得岂止是不错啊,那是相当的不错。夜昙暗暗腹诽。
“好了,除了她,剩下的人领了赏便先退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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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夜昙刚想跟百花公主说,她可以用易容术扮成公主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起了个头,百花公主就抬手阻止了她。
“好了,本宫并没有心情关心你的事情。若你还有其他要求,本宫都会满足你的。但是,从现在开始,要怎么做,你都必须要听本宫的安排,知道了吗?”
“……是。”为了计划,她还是先伏低做小吧。
“什么,离魂术?”
离魂术,又称为移魂术,是一种交换灵魂的禁术。
夜昙在天界的法卷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只是这术法,好像是佛家的一种神通。不过,这西域列国,有不少崇佛的,要说这里的人会这种禁术么,她也是相信的。
夜昙还记得,那法卷上有一些潦草的批注,写了些施术和解术的大致原理,但没有写全。毕竟这不是本派法术,能写个大概也不错了。有了这个大概,想是要解这法术也就不会很难。再说了,即使她解不了,不是还有她有琴给他兜底嘛。
夜昙也不担心事情结束之后,没地方找这公主。
到时候可以拜托帝岚绝帮她。
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的。
自己到时候还要施美人计,不如就借用一下她的身体好了。
这公主很漂亮,她也不算亏。
夜昙一向就心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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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百花公主已经对自己的亲事认命了。
只是,近来西域各国突然就涌入了不少方外之人,个个身怀绝技。她也趁机招揽到了不少能人异士。
她找了不少异人,暗中寻求他们的帮助。
不久前,终于有一位异僧表示可以帮助她。
听完这僧人的计划,百花公主心动不已。
自己既有如此美貌,追求者无数。天下之大,又为什么要委身在这小小的高昌?
只是,她也不能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弃焉耆于不顾。
所以,必须要确保这替嫁之事万无一失。
高昌早已经派人来了解过百花公主的各种情况,从容貌长相到平时衣食住行的习惯,事无巨细。来人说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照顾公主,因此,焉耆并没有理由拒绝他们。
为了不被高昌国中的能人异士识破假公主的身份,百花公主决定按僧人所言,由他来施展移魂之术。
毕竟,单纯的易容术哪里能保证不露馅呢?
本来,百花公主也是有些犹豫的。自己天生的这幅好容貌,她哪里肯轻易抛弃。
只是没想到,应征的侍女中,真有长得不错的。
于是,夜昙与这百花公主一拍即合。
百花公主随即唤来僧人,为她二人施展移魂术。
高昌国使者来迎亲当天,夜昙便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代替了百花公主坐上送嫁的马车,踏上了前往高昌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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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三十六国中,势力最大的便是高昌。
这高昌国王,也与中原王朝的关系非常微妙,似敌似友,非敌非友。
高昌王国的国王有三个王子。
夜昙的计划,和从前如出一辙,当然是先诱惑其中最有权势的人。
好巧不巧,这次她的首要目标,居然还是排行第二的王子。
“百花公主”来到高昌当日,高昌王室为表诚意,特地举行了隆重的晚宴,为她这西域第一美人接风洗尘。
这回宴上再不是什么西北风和人血了,那是真正的烤全羊大餐。
馋得夜昙双眼发亮。
席上美酒佳肴,觥筹交错,气氛正酣。
“百花公主,本王听闻公主的舞技卓绝,不知今日能有幸一观乎?”座上的国王似乎也来了兴致。
“多承国王与王后美意,那……好吧。”夜昙有些无奈地起身。
为了这一天,她当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在前往高昌的一路上,夜昙受百花公主贴身侍女的严密监督,临时抱佛脚地练习了她最出名的舞蹈,还有骑马打猎这两项技能。
看来这次她们都押对题了。
夜昙虽然从来舞蹈天赋平平,但她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百花公主本来就生得极美,穿的舞衣再华丽一些的话,必能先声夺人。
为此,今日赴宴之前,她特地吩咐侍女,备下了真公主常穿的舞衣。
此时,她正身着白蓝粉三色的玉胡轻纱羽衣,随着胡笳之声跳起胡旋舞。
头上的金色圆冠,与她颈上,手臂、手腕、指尖成串的金色装饰相映成辉。斑斓的披帛锦带薄如蝉翼,于玉臂、纤腰间随风轻摆,尽显身姿绰约,衬得她整个人都明丽鲜艳,风情万种。
一方彩袖依次落入一旁的三位王子怀中,香风拂面,轻轻柔柔,掠过他们的脸庞。
飞天舞袖舞蹁跹,金翅玉肢展银盘。
“百花公主”朱唇轻启,烟波流转,眼眸深深,挑动着三位王子的心弦。
一曲舞罢,夜昙还觉不够。
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便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不过,今日她本也只是应付与试探罢了。
夜昙略一思索,不如自己买一赠一,再来段玉笛吧。
她拿出之前缠着少典有琴买的那支玉笛,吹起了胡乐。
这玉笛买来时虽不是法器,但在兽界时,她已经和帝岚绝将之改造了一番。
夜昙还是有点想念当初那支骨笛的。
可惜了,她此时不能再给它加点法力。
昆仑山月侵古道,黄沙吹断天山草。
苍风浩浩。
一曲华章里,几位高昌王子仿佛看到了驰骋大漠的奔马,壮怀高远,令人心驰之,神往之。
刚柔相济,恍若石窟壁画中的天仙,伴着舞乐降临人世。
一曲终了,夜昙轻轻伏身向座上之人一一见礼,顺便观察他们的神色。
显然,大王子和三王子轻易地就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之下。
她果然是貌美如花啊,轻轻松松就让这些人神魂颠倒了。
只是,她原来的目标,最有权势的二王子,此时的笑容里倒还混合着几分不屑。
像是在嘲笑她这西域第一美也不过如此。
切!
夜昙表面堆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可惜了,这个二王子,偏生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主。
不过,野心有余,实力不足。要是没有高昌王后的支持,他怕是早就被踢出这场储君之争了。
啧啧,又是与那沉渊顶云差不多的妈宝啊。
那么,她这回到底是嫁老大,还是老三呢?
老大看起来势力显然更大些的样子。
夜昙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她是有夫君的人。
毕竟嘛,本来也不是她的身体,她简直毫无心理负担的好嘛~
夜昙想起当初自己的豪言壮语。她要先嫁给顶云,混成储妃。然后干死炎方,成为魔后。生个儿子,再干掉顶云,扶持自己的儿子当魔尊。最后培植心腹,废了儿子,君临魔界。
这理想一直都没机会实现呢!
她简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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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大王子对焉耆公主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三王子亦是为美色所迷。
接风宴之后,他们争相对着百花公主大献殷勤。
可惜的是,公主除了对他们的礼物感兴趣之外,对他们二人都爱答不理的。
夜昙望着一堆礼物,两眼放光。
算算接风宴上收到的,加上王子们送的宝贝,有不少呢。
她挑挑拣拣,看中了一组和田玉,思索了片刻,便描了些图样,让人送去工坊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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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获得公主的芳心,大王子秣马厉兵,打算以此向公主证明,他是高昌的第一勇士。自古美人爱英雄嘛,如此一来,他定能获得公主的芳心。
三王子则郁郁寡欢,害了相思病。
他一向来就不如大哥二哥优秀,也就一张脸长得还不错。
然而,百花公主的拒绝表明,他唯一的优势也失效了。
三王子的门客见自家主子如此茶饭不思,便纷纷向他献计。对他们而言,这说不定就又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了呢!
这其中有一人,神神秘秘地向三王子保举了位高人。
“殿下,此人自称是天神下凡,小人想,若得他帮助,殿下定能获得公主芳心。”
三王子听到这里,哪有不召见之理。
死马当活马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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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天神展示了神迹,取信三王子后,便又向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与本君交易之后,你将不再是你自己。”那自称奎木狼的星君高高在上,睨着三王子:“即使如此,你也要我帮助你吗?”
“星君,我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不能赢得公主的芳心。”三殿下诚惶诚恐地跪下:“既然星君您看得上我这副皮囊,能帮我迎娶公主,我不是我又有何妨?只要这副身躯能与公主永远在一起,我也再无遗憾了。星君请吧!”
这奎木狼原是天界奎宿星君。在天上时,他与百花公主的前世——百花仙子情投意合,却不想一朝不慎,二人私情败露。同是触犯天规,他有幸被同门保下,百花仙子却被贬下界来。奎木狼深觉心中有愧,便也跟着追下界来。几番寻找,好容易才找到了她的转世——百花公主。
多方打听之下,他才知道,百花羞已被许予高昌国储君,做了储妃。
奎木狼此时找上门来,是因为他需要高昌国三王子的身份。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百花羞,怎么可能放任她嫁给别人。但考虑到他是私逃下界,又不可过分张扬,免得叫上面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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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王城。
禁闭期满后,少典有琴便与师父说明了原委。他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夜昙所给纸上写的地点。
相比焉耆,高昌离中原更近一些。
只是,这西域列国的民情风俗均迥异于中原。
大街上的行人,连长相都与胡人颇为相近,充满了异域风情。
少典有琴行至城中,正欲找个人多处,打听一下夜昙留下的地址。
只见此时的街上热闹非凡,一干路人都围着一个僧人。
少典有琴不想凑这热闹,本想问了路就走,但此时那回答他的路人却一脸兴奋地拉住他:“哎,你等会再走呀。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这位可是得道高僧,他要为我们展示神迹呢!”这围观路人很是热情,兴奋地给少典有琴介绍:“我跟你说,他这神迹啊,堪比咱们的瓶中人呢!”
“瓶中人?”
“看你的打扮,定是外乡之人吧,难怪你不知道。这是咱们这里的一个古老传说,向着琉璃瓶中的神仙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呢!”
“……”又是无稽之谈。
只是这路人方才为他指了路,他也有些盛情难却,只好留下来观赏这所谓的“神迹”。
——————
少典有琴立在人群之中观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
那被众人簇拥的僧人,颇有些奇怪。明明是佛门中人,居然使用道门术法。驱使精魅,吞云吐雾。
且那精魅,还是他自己用符召出来的。
所谓的得道高僧,不过是用了愚弄和恐吓的手段,借此蛊惑、威胁民众。
以此展示神迹,招徕众生,不是传道,而是一种欺骗,最多只能解得一时痛厄,不过末法。
好端端的术法被这僧人用成了旁门左道。
他借此来宣扬佛法,对释道二家都不尊重。
围观众人都在为僧人的法术鼓掌叫好,少典有琴却看不过去,随即出言制止:“法师,在下仍有一事不明,不知法师可否为在下解惑?”
“施主但说无妨。”
“您既然一心向佛,宣扬佛法,却为何又用道门之法展示这所谓的神迹?如此一来,此处的民众必然会对占卜、驱魔、招魂之类的术法更加迷信盲从。”
“况且,于你而言,日后再欲宣扬正法,亦会举步维艰。”少典有琴有些疑惑,这僧人也有些道行,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施主玩笑了。”
这僧人并不理会少典有琴的拆台,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继续着他的神迹表演。
毕竟,少典有琴刚才那番话,这西域的百姓哪里能听得懂。他要是搭腔,反而惹事。
此时,僧人又找来了一位妇人。
这妇人已然气腹鼓胀,口鼻溃烂,奄奄一息。
少典有琴一眼便看破了他的把戏。
方才分明是那僧人暗中施法,让其中毒。
不过,这僧人为宣扬佛法而来,只为了证佛法,渡众生。
此毒既是他所下,想必他也会为这妇人解毒,以此来招揽信徒。
修行之人,应自矜,隐忍,不拘于外相。
口头之争,最是无谓。
想到此处,少典有琴便敛了锋芒,不再出声。
果不其然,在僧人的医治之下,这妇人迅速地恢复了健康。
如此便罢了。
他还是先去找昙儿要紧。
少典有琴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一红衣女子挡住了去路。
片刻之前,这位罩着红色纱巾,一身红衣的女子薄纱遮面,就站在这僧人身边,观他二人舌战。
她的乌发用硕大的黄金冠高高束起。那金冠上是八宝莲花纹样并千手佛像。正红色的绸带自那金饰的两端垂下。
一身红衣红裙,露出白皙而轻软的腰肢,手臂上带着层叠的金色臂钏,又缀下两根黑色的丝带。
这女子的手腕上亦层叠着多重金环,每行一步,那金环便凛凛作响。
“你刚才为何不阻止他?”红衣女子来到少典有琴身边。
早在他出言制止僧人之时,她就一直在注意他了。
少典有琴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
“昙儿?”
“……你认识我?”
——————————
“你……不认识我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典有琴脸上虽然不显,内心已然翻江倒海。
难道她遭遇了什么人的伏击。
不,不对,凭她的本事,谁能伏击她?
不会又是在耍他吧?
“昙儿,你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谁在和你开玩笑。你不想说的话,那算了。”红衣女子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少典有琴有些情急,拉住她的袖子。
那红衣女子转身看他,眼中神色却十分陌生。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少典有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她的袖子。
她是昙儿,他不会认错的。
可是,昙儿看上去好像不记得他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她一时大意了,所以遭了谁的暗算。
少典有琴想起他们俩捉画妖之事,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许多。
“昙儿,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少典有琴上上下下打量了“夜昙”一番。
还好,看上去不像是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
“我说,道长,你能不能先回答我,昙儿是谁?”
“……昙儿,就是你。你是我娘子。”少典有琴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红衣女子沉默地盯着少典有琴,并不作答。
“……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你。”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少典有琴斟酌了一下措辞,复又开口:“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
昙儿是真的失忆了。
都是他不好,他当时就应该把她留下来。
二人同行总能互相照应,也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那……你还记得为何会来到此处吗?”可能是来到高昌以后,她又遭遇了什么。
“我是被刚刚在那里表演的僧人所救的。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吗?”
可是,整件事情怎么看都透着可疑。
该不会就是那僧人害她的吧?
想到这,少典有琴有些愠怒:“昙儿,走,我们去找他问清楚!”
“和他没关系。”红衣女子并不愿意去和僧人对峙:“道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姑娘刚才是问我,为何不阻止他。我觉得,一时面子输赢本不重要。只要那妇人能够无恙即可。”少典有琴认真地回答了她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