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睁开眼。
“昙儿,你醒了?”
“……有琴”,夜昙抓着少典有琴的手臂坐起来。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比我先醒啊?”
夜昙开始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不甘心。
“这个……”大概是因为他每次都比她先死吧?
但这可不能直接说出来。
神君只能含糊其辞。
“昙儿,你感觉如何?”
“还感觉如何呢……”想起前一日的失忆乌龙,夜昙忍不住埋怨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老失忆啊?”都几回了?
分明她失忆的次数也不比他少……
不过,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把人护好。
“对不起啊昙儿”,神君伸出手摸夜昙脑袋,试图给自家娘子顺毛,“但这次只有一天半嘛,别生气了嘛……”其实满打满算是两天,不过他偷偷将睡着的时辰减了。
那还不是靠的她!
夜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行,你必须要发明一个法术,能够防止失忆的那种!”
“这个……”神君的嘴角隐隐抽搐。
这个好像还是挺难的。
“我之后试试啊……”
“不过……这次也太平淡了吧?”夜昙开始回忆梦里的内容。
“嗯?”神君语焉不详。
他并不知道自己使完盘古幡后,夜昙的记忆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所以不敢轻易接话。
记忆也不全是准确的。
何况他以己为祭,用盘古幡直接改了四界的记忆。
只要能让一触即发、毁天灭地的战争消弭于无形之中,他怎样都好。
“就是我们明明都在一起了……然后你忽然又不见了……咦?怎么好像没有用到盘古幡”,精明的夜昙发现了亿点点漏洞。
不过只要事情能够解决……就行了?
这点小事还远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就是了。
“昙儿,你找我了吗?”整理完行李,套好马车后,神君捏了个诀,让马自己个儿赶路,自己则坐回车中,抱着娘子不放。
“当然了!我就一直在找你!”夜昙忍不住嘟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四界都说你背叛神族,投靠沉渊,百姓都说你不好……我又找不到你,只能一个人想办法给你平反!我都快成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了!”
“你后来到底去哪儿了?”夜昙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了。
千古的骂名啊,也不知道出来辩解一下!
“我……也一直都在找你。”
神君含糊其辞。
先前,他只是守着她,等着她醒来,不去多想其他。
她一醒来就很热闹。
现在……
梦里的事又袭上心头。
他还是没做好。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
少典有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是她的错,最终动手的人……是他自己。
族人都是他杀的。
他是凶手。
若自己心存仁慈,就不会酿成苦果。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夜昙拿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我……”少典有琴闭上眼。
只要想到自己曾对同袍做下那些事,他便有些受不了。
虽然事是假的,但情却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他又必须强装镇定。
否则,让她如何自处呢?
“昙儿,我……想睡一会儿。”
“刚出发就睡觉啊?”
“……嗯,你能不能点一下安神香?”
“好~”
——————————
“有琴吃火锅啦~”傍晚时分,夜昙停住马车,端出一锅红汤,直接怼到夫君面前。
“怎么样,人家亲手做的~尝尝嘛~”说着,她便拿筷子夹起一片菜?草?很是热情地喂到夫君嘴边。
“昙儿,对不起,我……”
他根本没有胃口。
“那……你吃点粥,再睡,好不好?”
“嗯。”
又歇了几个时辰。
“有琴,你到底怎么了?”见他一直都没恢复精神,夜昙便拿手探探人额头。
摸着好像还有些烧。
“我没事的昙儿,得赶紧赶路,剩下的武器……”神君挣扎着想要起身。
“哎呀你去睡吧”,夜昙按住人手,“反正马车能自动赶路的。而且这都晚上了!”
“嗯……也可。”
只是,晚上也不安宁。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夜昙向来性子急,见人连做梦都不安生,自然要问。
“你说啊!”
“我……没事。”
“你以为我会相信嘛!”
“……”
“哼!”
他不说……那她就自己看!
等人又睡着了,夜昙便开始愤愤捏诀。
紫色的光影于她手中汇聚。
他被梦魇着了,根本就抵挡不了,她简直是长驱直入。
“咳咳……”被探梦的人是一无所觉。
“来,烘烘手”,时已近年关,夜里自然寒凉。
夜昙给夫君怀里塞了个手炉。
整个晚上,他是睡睡醒醒,此刻,正望着博山炉的烟云发呆。
“有琴”,夜昙咬了咬唇瓣,终是憋不住,“你可是还在恼我?”
其实,她都记得的。
自从先前在昆仑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她就感觉自己掌控记忆的能力大大提升。
“有琴,我……其实我……”
夜昙是想说,其实她后悔了。
“没有,昙儿……我没有恼你。”她骗他,他最后也骗了她。
她改他记忆,最后他也一般奉还。
他们到底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可是……”夜昙垂下眸子。
可是这次她真的做得有些过分。
“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而且……”
“你我本就立场相悖。”
他只是受了那梦的影响,一时之间……难以自拔。
“昙儿……你告诉我……你选择这么做,是不是……在害怕?”
“我……”被戳中心思的夜昙只能实话实说。
“其实,一开始,我怕我法力不够,你想起来以后,直接就走了……就想用那种方式操控你……我想让你无处可去”,这样便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了。
“后来……后来那些忘川水……”夜昙有些心虚地怼了怼自己手指,“我那不是怕……你记起来,根本就不会原谅我了。”
“然后……我还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活不下去。所以才……”说着说着,她便伸开手,挂在自家夫君背上撒娇。
“我其实很想要停手的,但人家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嘛……对不起嘛……”
“昙儿,若是你不那么做,我的确会走的。”
“嗯……所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有琴你信我!”夜昙赌咒发誓的同时开始轻轻晃夫君脖子。
“我知道我是有错啦……但你就原谅人家嘛~好不好嘛~”
“昙儿,你没有错的”,少典有琴摁住娘子乱晃的手。
那是神魔之间的战争……她又能如何选呢?
“是我的错。”
“其实,我分明可以减少伤亡的……”
“你……”至此,她终是明白,他的心结。
“你别这样嘛……”看他这般难受,她更愧疚了。
“对了!我有个好办法!”
“???”
“不如咱们就……继续抄《心经》吧?”夜昙好容易才从乾坤袋里头翻出一泛黄之物。
神君凑过去一看,神情尴尬。
“不是……这……换一个吧?”
闻人的黑历史,他是真的不想面对。
“那要不就抄《金刚经》?有道是‘佛法广大,容人忏悔。一切恶业,应念皆消’。”夜昙开始摇头晃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汝不闻之乎?”
“……好。”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经抄完了,便供在二人路过的佛寺上。
——————————
“昙儿,你那时候,一定很伤心吧?”
走出寺庙,神君便去牵夜昙的手。
“那时候,是哪时候?喔,你说那时候啊~”
就是她在沉渊那时候啊?
“是啊!我可难过了呢!不过,我还不是立马振作了?”
夜昙一脸骄傲挺挺胸。
“嗯……所以我才最喜欢……九死还魂草。”神君紧了紧娘子的手。
“所以你呀,也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少典有琴又搂过夜昙。
“昙儿你不是说,‘被狗咬了,难道还会去咬狗’吗?”
“好啊!你敢骂我是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神君有点傻眼。
“……那我错了嘛。”
“得罚~”
“罚!”某神豪气干云地应下了才后知后觉地问,“罚什么?”
“嗯……先欠着吧?”
她有点心疼。
“昙儿,你要罚什么……我都认的,你说便是了。”
“其实……”其实她根本不想罚他,还想送他点什么,弥补一下内心的愧疚。
夜昙开始转眼珠。
“其实什么?”
“其实在梦里,我刚要给准备你生辰惊喜的时候,就醒了……”
她一直在找人,虽然没找到,却也没忘记为他庆生。
“昙儿……”娘子如此贴心,神君当然大为感动。
“……”一旁,夜昙继续摸着下巴。
这么说起来,现实里,她好像也没正儿八经帮他庆祝过生日,也不知道他最喜欢什么。
平时自己送什么给他,他都会表现得很喜欢的样子。
所以……他到底最喜欢什么啊?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问问本人好了!
“不如你说说,你都最喜欢什么礼物?”
“啊?”突然被娘子质问喜好的神君有些愣,“我最喜欢……”
“我知道了,一定是琴!对不对!”还没等人回答,大聪明夜昙就率先开口了。
“这么说的话……”他是最喜欢琴吗?
他只是琴弹得不错。
玄境里亦没有其他消遣。
“那是茶?”见人一脸茫然,夜昙又换了一个选项。
“啊……”喝茶只是因为天界也只有这个能喝了。
总不能没事就纯喝西北风吧?
“那不然……雕石头?”
“不……”那是辣目的爱好。
“其实……一直以来,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玄商君终于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
一出生,他就什么都有。
从来不缺什么,自然就没有特别想要的。
“必须说!”
“……那”,若非要说,“我就是想……想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吧?”
如今则是想——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这个的话我也是我也是!”夜昙举双手赞成。
“不过你小时候,天帝天后不陪你的吗?”
“小时候,母神总是担心我,的确一直陪着我。”说到这里,少典有琴露出了些称得上是“怀念”的表情。
“父帝……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严厉。”
“也会陪我一起玩。”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到自己上学之前。
说来也有些惭愧,两千七百余年,他只完成了一件事。
接下修补归墟的任务前,他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决定修补归墟后,他更没有其他目标。
加上割除欲念,就和夜昙说的那样,整个人都是空心的。
修补完归墟,确认完蟠龙古印无虞后,侥幸复生,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
除了日常的政务,就是陪自家娘子玩,哄着人开心。
下界来……不过也是赚赚钱。
“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他的确恐惧死亡,可一旦有机会活下去,却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
“昙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没什么志气啊?”
在人间待久了,他当然也听说过,人族的女子挑选夫婿,都很重视对方能不能够做大官、赚大钱,有没有出人头地的**与野心。
“怎么会?不是说要做生意吗?”夜昙有点惊讶。
在人间这已经是很有志气的事情了。
“做生意也算吗?”只是为了找点事做罢了。
“傻瓜。”夜昙嗔人一眼。
她怎么会怪他。
“有琴,你知道你为何会这样吗?”夜昙拍拍人肩,假惺惺掸去了那不存在的灰,“不过是因从前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修炼,还有归墟上了。”
后来便又一心一意扑在她身上。
“再说了,无事可做也是做啊~”
“哪有这样的……”神君不免失笑。
“那就慢慢想呗,反正你能活很久。”
“……嗯。这么一想,也是啊”,神君点点头,“有道是‘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无须花。’”
“哦?无须花哦?”夜昙的声音奇妙起来。
“不不不……我说错了,说错了,娘子……”神君边说,边去觑她。
好在有她。
若是真错娶了他人……于自己,一辈子都是意难平。
“什么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啊。”
她的夫君是水,所以不争。
“你可以慢慢找。”
直到找到为止。
“即使一直找不到,也没什么嘛……”
“不!”没等夜昙说完,少典有琴便脱口而出。
“我找到了!我发现了!我特别喜欢花!”神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夜昙瞬间明白了对方试图讨好自己的意图。
“那你说说,到底最喜欢什么花”,她起了些刁难之意,“是昙花?还是地脉紫芝?清花好看还是浊花好看?”
“你说你说你说啊!不准想!快说!”夜昙拿手点人胸。
“这……”面对娘子的逼问,神君有些招架不住。
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啊!
“我看你是最喜欢养花!”夜昙改拿手锤他。
“就应该让你在东丘养花养个够!”
“不要啊!”唯独这个不行啊!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做什么,但最不想干的事情……
大概就是从头开始养花了。
——————————
几日后。
“有琴,书里说的就是这个了吧!”夜昙兴冲冲地跑到一处古寺的钟楼处。
据当地人说,这古寺已经有将近千年的历史了,由于一直都香火鼎盛,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为了当地的一处名胜。
“我看这寺香火也就一般吧?”夜昙绕着口大钟转了一圈。
“也不见什么香客呀~”
“可能要等夜里才会热闹起来吧?”少典有琴看着不停绕圈圈的夜昙,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因为是大年三十,所以寺庙中并没有什么人。
等到守岁之时,估计要挤进来都难。
夜昙虽不排斥人挤人的场景,但考虑到自家夫君可受不了,便特意错开了人流的高峰,于下午来寺里探寻第三样宝贝——混沌钟。
谁能想到,这么一座名寺中,被众人不断触摸的一口钟,居然会是他们一直找寻的法宝。
“可是……我之前看到的话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呀!”夜昙再转一圈,又啪嗒啪嗒跑回自家夫君跟前,“话本上说,混沌钟玄妙无限、造化无穷。钟体外是日月星辰、还有地水火风环绕其上;钟体内有山川大地、洪荒万族隐现其中。五色毫光照耀诸天,混沌圣威震慑寰宇……”
说到这里,夜昙瘪了瘪嘴,“这个……不就是灰不溜秋一口破钟嘛!”
“昙儿,不要胡说。”混沌钟,那可是能禁锢时间、镇压空间,反弹宝物神兵攻击的天材地宝。
而且这钟哪里算破?不过是被信众们抚摸着,所以外表有些光滑,像是很久都没有修复的那种样子罢了。
“不过,之前那个太极图也是一样破不拉几的。”盘古幡是黑不拉几。
这么想着,夜昙又觉得释然了。
要不是因为从前的经验,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呢!
“昙儿,你看,这里还有碑文呐。”因了过年节,又顺利找到了宝贝,神君的心情也相当放松。
他背着手走到石碑前,开始细看。
“讲了什么啊?”夜昙跑到自家夫君跟前站定,后者正好将人一把搂进怀里。
“你快说说~说说呀~”她自己懒得看碑文,就让身边的万能翻译解释。
“我看看啊……是……”
原来是一个……
“传奇故事。”
据石碑上记载,有一个来自西域小国的王子,因自己的国家被中原王朝所灭,便被带回了国都长安。
皇帝为了声名,留了这边陲国度的王子一命,但他十分担心王子会不甘心,进而找他复仇。
疑心生暗鬼,皇帝下了密令给自己的子侄,命他严密监视王子的居所——一间看起来很平凡的客栈。
是,即使是昔日的王子,想要在这人才济济的长安落脚,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在客栈里当起了跑堂的杂役。
谁能想到,接到密令,负责监视的子弟却无意中救了身为杂役的小王子几次。
于是,二人的关系便迅速拉近。
当此之时,客店的老板娘便警告自己的伙计远离那世家子弟。
“这很正常吧?”夜昙插嘴道,“换作是我,也讨厌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灭国之仇!”
不过,按她大量阅读话本的经验,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我们再看看啊……”神君用手摸摸夜昙脑袋。
“老板娘之所以对世家子弟的身份如此在意,是因为她本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马匪,看到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贵胄子弟频繁地出入自家的小客店,当然心惊。”
“那她为何不把惹麻烦的伙计直接开了?”
“可能就是因为怕惹麻烦吧?”忽然开了和官家有关系的熟人,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之后呢?”
“之后……”
寄居于客店之中的小王子发现收留自己的恩人老板娘要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杀死世家子弟。
小王子不忍看着自己的恩人做错事,也不忍自己爱慕之人失去生命,便自己前去解救爱人。
“原来那个世家子是被老板娘设计吊在大钟里了啊!”夜昙惊叹。
“那只要有人来敲钟,他不得震死?”
“是啊……”神君微皱眉头。
这手法不可不畏残忍。
不过,这故事的结局,本也不比这好上多少。
原来,就在小王子钻入大钟,试图将人救出来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那大钟不知为何掉了下来,将两人一起罩住了。
由于钟身十分沉重,声音传不出去;寺庙又穷,僧人们没有马上修理这钟。
钟身之中的两人,也就无人发现。
待二人重见天日之时,早已变成了两具紧紧相拥的尸体。
后来,每次钟声响起的时候,整座城中的居民,都能听到……
那种心痛。
当地的人们为了平复他二人的遗恨,最终选择重修寺院,树立碑文。
……洪钟,原是爱的声音。
“我本来是想说,这里的居民还是挺开明的……”夜昙有些感慨。
一开始,她听说这里的人居然能够为了两个男子的……爱情,花自己的钱为人树碑立传,还以为自己是进了什么理想乡,桃花源呢!
“原来他们还是为了自保。”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定是为了不再听到那个催命般幽怨的钟声。
想也知道,凡人岂能移走混沌钟嘛,那不只有举办法会什么的了么?
“可是,这钟挂得好好的,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呢?”
夜昙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拿胳膊肘捅捅身后的人。
“你觉得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如果真的是法宝,那是不可能的。”
钟声浩荡,宇宙煌煌,天地失色,乾坤动摇。
混沌至宝不可能就这么掉下来。
“所以这就是胡编的传说,用来吸引别人捐香火的,对吧?”
夜昙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直到她被石碑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了注意。
“等等……这故事里的那个世子……”夜昙将头凑上碑文。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世家子弟,居然是皇帝下令消灭的——自家兄弟的儿子。
所以上面那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想来,皇帝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自己的仁慈,放过了一些谋反者的后裔。
“原来如此!”夜昙露出极其智慧的眼神。
“什么?什么‘原来如此’?”神君满脸问号地低头去看怀中人。
“你想,那个谁,皇帝,为什么要派人去监视那个小王子?”
“怕他回来复仇?”
“所以啊……”夜昙露出狡黠一笑。
背负国仇家恨之人,居然也能放弃复仇,爱上与自己立场相悖的一方,更有甚至,还要舍命去救。
连她也没有这份豁达通透。
或许混沌钟……亦算成全了他二人吧?
“所以就怎么样?”,神君将下巴搁到夜昙肩膀上,“昙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嘛~”
“告诉你也可以,但你要给我买礼物!”夜昙趁机开价。
“我还要看烟花!”
虽然一直要赶路,但休息一天用来过年应该没事吧?
“没问题!”他本来就打算给她放烟花的。
“那夫君我新年礼物不会只有烟花吧?”
“我还要新衣服~吃的~还有……”夜昙掰着手指。
“这有何难?”神君继续拿下巴蹭着某朵喷喷香的紫花。
雪中春信,足令人闻之即醉,他只觉自己的衣袂都不熏而香了。
“待会儿咱们一起去逛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有了娘子以后,他还意外省了不少熏香的开□□自然是要用还在她身上的。
“买买买!”有了人型荷包的夜昙气势十分足。
虽然她很有钱,但她就是喜欢看他为自己花钱。
“就是啊……昙儿,要不商量一下,你也送我个礼物吧?”神君一脸讨好地看向自家娘子,伸出一指,“一个就行!”
“那就得……先看你的礼送得到不到位啦~”夜昙使劲憋住笑,没松口。
“……”那他必须得好好想想!
“对了!有琴,趁现在没人……”夜昙像做贼一般偷瞄了四周。
“咱们赶紧把钟换了吧?”
晚上就要新年敲钟活动了。
“也是。”神君点点头。
但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拿走钟,他还需给补上一只才是。
晚上这城中百姓还要跨年呢。
经过一番波折后,新的钟终于换上了。
应该看不出来吧……
神君给自己和夜昙都施了个清洁咒。
“我先敲~~”后者兴致盎然地拿起钟杵开始“哐啷哐啷”敲起来。
反正没什么人。
夜昙索性就跳上钟杵,晃荡起脚。
“当当当——”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寺庙。
“好了昙儿,快下来。”神君略感尴尬。
方才是没有人,但这么一敲,可不是全寺的僧人都得聚拢过来了吗!
“干嘛?敲钟都不行?”夜昙嘲笑起夫君的胆小来,“都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帮他们敲了,他们合该付我些敲钟费才是!”
“哎呀你也上来啦!”说着,她便拿绣鞋踢踢下头之人。
“……”神君无奈,只能捏诀给做了个结界,随后一跃而上,与自家娘子并排坐在大钟杵上。
夜昙好像是将这杵当秋千了,晃荡着身子,玩得正起劲。
“昙儿……”看得少典有琴有些心惊,赶紧抱住身边人。
他家昙儿现在可是**凡胎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干什么?”
“你若真喜欢这个,届时我便在蓬莱为你做一个可好?”
“好呀好呀!”夜昙嘴上答应得爽快,却突然发难,一把拉过人,“过来吧你!”
“???”神君反应不及,人一下被压倒在钟杵上了。
“昙儿你……”不会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对吧?
“夫君不是说要在蓬莱做个一样的?那咱们就先来体验一下这个?”
“不可!”神君急急按下了夜昙在自己衣襟处作乱的小手。
“昙儿,此处可是佛门圣地……我们不可如此!”
“哦?”夜昙停下动作,直起身,眯起眼。
“是因为佛门?不是因为你不喜欢人家了?”
“当然!”神君起身,抱住人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么说不是佛门就行了?”夜昙紧追不舍。
“……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啦。
“……你说的喔~”回蓬莱必须要搞一个!
“……是。”少典有琴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
“昙儿”,神君朝着人伸出手。
“你快下来吧。”天都快黑了!
“好嘞~”夜昙玩够了,便冲着自家夫君的方向直直扑了下来。
“昙儿!”神君一把接住了夜昙,后者又张开手臂,冲着他咧嘴笑。
神君会意,当即抱着人转起了圈圈。
转了又转。
“哇——”夜昙兴奋地叫出了声。
她张着手,裙边飞扬。
“哇啊~过年啦~~”
少典有琴抱着夜昙转了好多圈,才停下来。
他将人抱在钟楼附近的台阶上,又顺势亲了一口。
“新年快乐。”
虽然就他们两个人一起过,只要有她,依旧热闹得紧。
“快乐~”夜昙大喊出声。
“咕噜噜——”
“……饿了吗?”
“嘿嘿~”夜昙冲人笑。
“那我们去市集……”
“好!对了”,夜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不出来了。
她一把拉过少典有琴,“你真的没事吗?”
按照之前的规律,他身上应该会出点什么毛病才是啊!
可他们都还没吃年夜饭呢!
“没事啊!”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事?
总不会是因为过年吧?
“嗯……”夜昙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家夫君。
那视线看得神君老脸一红。
“我真的没事,昙儿放心。”
“那我们待会儿去哪儿吃?”
新年敲钟的人太多了,不想挤着。
她就想去逛逛街,吃点心。
“我们先去街上看看,吃好了我给你放烟花。”
“不回客店吃吗?”夜昙明知故问。
“回客店啊……”神君倒是认认真真地将这个也作为选项在脑海中滚了几圈。
“回去也行啊”,外面那么冷,冻着某花就不太好了。
“那个……回去之后……”神君盯着自家娘子红润饱满的唇。
“能不能……”神君欲言又止。
“能不能怎么样?你说啊!”夜昙当然是一个劲儿催促咯。
“就是……哎呀就是……”
他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好。”
夜昙抬头,一脸憋笑表情。
“你果然是故意的吧?”神君眯起了眼。
方才故意提及,吊他胃口,现在又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非要看自己出糗。
“嘿嘿~~”夜昙一把搂住自家夫君的脖子。
“噗……”她到底没忍住。
“???”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哈哈哈”,看着自家夫君迷惘的表情,夜昙笑得更大声了。
“其实……你可能是有事,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
“???……!!!”
“离光夜昙!!!”终于反应过来的神君咬牙切齿。
这又是在内涵谁不行呢!
“要不是在外面……”
“切~”他们可是在佛门净地,她才不信他敢把自己怎么样,“不是在外面怎么样?”
“等回家!”不行,这次自己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绝不心软!
“比起回家……”夜昙摸摸自己瘪着的肚子,“我饿了!”
“那……”所谓的不心软,堪堪维持了一瞬。
“走,吃饭了”,神君拉起自家娘子的手,往寺外走去。
————————
夜昙和少典有琴两人走在街上。
天空簌簌飘下雪花,此时,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哎呀,真是好久没有逛街了耶~”夜昙撒娇道。
他们俩重返人间后一直都挺忙的。
此刻,她的轻靴走在积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却莫名让人心安。
“想吃什么?”神君宠溺地看向夜昙。
虽是年三十,但时间还不算晚,又在名寺附近,小吃一条街还是有不少人在营业。
“我看看啊~”
夜昙四处张望,如老饕般的眼睛忽然一亮。
“我要吃这个!”
二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吃糖人吃到最后一口。
“欸,你怎么把我的给吃了呀?”
神君惊讶脸。
“好了好了,这便还你!”
“唔……”
雁过拔毛的离光夜昙连人舌尖的糖霜都给舔干净了,末了还舔舔嘴唇,朝夫君抛了个媚眼。
“甜不甜?”
……这哪里是还?分明是抢!
神君赶紧把人抱到阴影处……亲。
————————
缠缠绵绵地亲了一通,他二人又在一家卖汤圆的小店铺坐了下来。
此刻,店里还有不少人,所以夜昙和少典有琴只能坐在店主搭于店铺外的木桌前。
“好吃~”品尝着热腾腾的麻心汤圆,夜昙笑弯了眼睛。
“你也尝一个,来~”
神君含笑接着夜昙送来的汤匙。
就在他美滋滋享受自家娘子投喂时,变故陡生。
“哇啊——”率先叫起来的是夜昙。
店中客人也因这尖叫声纷纷侧目,向他们所在的桌子投来了好奇的眼光。
“……”处于事件中心的那个人倒还是浑然未觉的模样。
“你手怎么样啊!”夜昙扑过来抓起他的手。
“呃……”就在他们吃饭时,玄商君不巧被房檐上掉下的冰凌砸中了手。
“有琴……”
那冰凌穿透了整个手掌……一看就疼死了!
夜昙不愿意再看。
“你没事吧?!”
“疼不疼啊你?”
就在夜昙大呼小叫之时,神君非常淡定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冰凌,一下拔出来。
“……”他盯着伤口,有些莫名。
“……”另一侧,夜昙的眼神还没离开那块拔出的冰凌。
透明的冰晶映着殷红血液。
让她如鲠在喉。
“昙儿,别看了。”神君的袖子挥过后,那冰凌就不见了。
鉴于自己的血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将冰凌都收拾了。
“疼不疼啊?”夜昙早就没有吃饭的心思了,正抓着他那只受伤的左手左看右看的。
出了好多血!
她赶紧拿出手帕按上去。
“不疼。”这回可不是他逞强。就是真的一点都不疼。
这么看来……
这次身体出的毛病就是感觉不到疼痛吧?
神君恍然大悟。
那岂不是……很棒?!
“骗人!”手都给刺穿了还不疼呢!
夜昙将手帕缠了又缠。
但血还是很快就染红了她那绣着沉渊恶煞的帕子。
为恶煞更添几分嗜血风采。
“昙儿……”手上传来的暖意一直升到心中。
“没事的。”自己固然可以直接拿法术止血,却还是颇受用她这份担心。
那厢,夜昙倒是还没反应过来夫君这份小心思,只顾在那心疼着。
“开年就被砸,是不是就表示……”
“表示什么?”神君好奇地凑上去。
“表示你就是今年的第一倒霉蛋嘛!”夜昙不满地撅起嘴。
不过今年的倒霉蛋总算不是她了!
想到这里,她又略微有点暗喜。
“啊?为什么嘛!”他也不想当倒霉蛋的。
“好了,快回家,回家大概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夜昙还不知道自家夫君实际上身体还是出了……亿点问题。
“可是,还没放烟花。”他答应过的。
“没事,回家再放好了!”夜昙忙着将人拉走。
“欸……可是……”神君一步三回头。
旅馆那里恐怕就没那么大的空地了。
“可是什么呀!”夜昙强硬道。
“……效果……”
“血一直在滴啊大傻瓜!”
“好。”那就回去给她放个小型版的好了。
“那个……其实……”神君任由娘子将自己拉着往回走。
她走得很快。
“干嘛?”夜昙的语气有点凶。
“我们也没有必要走得那么快……”察觉到她快要发脾气了,神君赶紧解释,“我好像,感觉不到痛。”
“!!!”
————————
夜昙刚踏进下榻的客房,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香炉,扔进几个自制香块,然后点起一炉香。
“欸,你已经点上了吗?”神君捂着手跟在她身后。
“是啊!”感觉不到痛所以就没事吗?
果然是神一样的逻辑!
而且……她怎么可能不想到归墟那会儿的事呢!
问他痛不痛,他也好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难道神族真的比较耐痛吗?
夜昙摸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昙儿……”某神自身后抱住她,开始用下巴蹭人脖颈。
“干嘛啊!”因为背部和脖颈本来就比较敏感,夜昙的语气软了下来。
“那个……”神君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今天是新年啊……”
“所以呢?”
“咱们都多久没有……嗯?”
他也不能说得太过直白吧?
“再说了,你刚才不是也已经答应我了吗?”
痛不痛什么的,哪有这事重要。
“噗……”
“怎么了?”向自家娘子求欢就那么好笑吗?
“等你梦醒了再说吧!”夜昙揪住了神君的衣襟,将他往床上一扔,随后自己也扑了上去。
这个还是过年那会儿写的。
小故事灵感:b站某对cp的视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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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五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