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学弟!快点走了!初赛马上开始了!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竞赛?你也别太紧张,你们的物理老师之前也教过我,他和我说让我多照顾一下你,所以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梁夜伸手有些小粗鲁的拉着一个男生的手往前走。
“梁学长,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物理竞赛,但我不是第一次参加竞赛,这些流程我都熟悉。”
裴陵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语气还算的上礼貌。
梁夜:为什么之前有人和我说裴学弟为人很好相处来着,那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我被针对了?
这还真是冤枉了裴陵,他的家境极好,因此造就了一身小少爷的脾气,只不过后面为了合群,这才把这些坏毛病都藏了起来。
当呀心情极好的时候,即使对着恶意也都是笑眯眯的,只不过会让人觉得这笑有些毛骨悚然,但总归都会让人觉得好接近。
可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即使是对着个别好意也会很冷淡,周遭总是释放着冷气,而那些小少爷脾气也就跟着上来,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
不巧的是,前几天他的家里出了点事情,这两天他的心情都格外的不好。
要不是看在被同一个老师教过的份上,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裴陵站在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着周围人的状态,有的在捧着书抢时间,有点则在三五成群的聊天。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男生的身上,他的手里也捧着书,看的格外入迷,周身的气场也冷冷的,有种生人勿近之感,仿佛有一道屏障将他与这个世俗分开。
“梁学长,你认识那边那个同学吗?”
裴陵叫了叫在后面和别人聊天的梁夜,礼貌询问。
是的了,他对这个对手有点兴趣,总觉得他们像是一路人。
“啊?你指哪个?”
梁夜走到裴陵身旁,因为之前和这个学弟找话题,聊了半天,也没怎么得到回应,现在听到他主动询问自己有些好奇。
裴陵用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就那边靠着墙看书的那个男生。”
“噢,你说他啊!他是附中的一个学神他叫柳凇,你不参加物理竞赛可能不知道,他从高一就开始参加物理竞赛了,而且次次都是第一,特别厉害。”
“只要参加过物理竞赛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我们都说他是物理天才。”
“不过他这个人冷冷的,这其实也和他家庭情况有关,我听说他从小就没有父亲。”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个人能力强就可以了,家里现在贫寒些也没事,就他现在这个势头,以后想不富都难。”
梁夜似乎对这个人颇为了解,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
但也好在这次是裴陵感兴趣的话题,不仅没有打断,甚至听得格外认真。
“别聊了,要去考场了啊!”
另外一位学长在远处打断了他们的话,裴陵也没再继续听下去,收拾收拾准备进考场,心情好像还比刚才好了不少,甚至还等了一下梁夜。
这个物理竞赛今天是预赛,内容也不繁琐每个学校的参赛选手都聚在一个地方,打乱了考场位子,一张试卷,两个多小时,然后再收卷,批改过后前五十在进行复赛。
裴陵进入考场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坐的那位考生竟然就是自己刚刚在外面讨论了很久的那位物理天才,愣怔片刻,下一秒就措手不及地同那个男生对视上了。
他立马转过身坐到位子上,背对着柳凇。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跳得怎么这么快啊?自己是一个男生,他也是一个男生,对视而已,这不是很正常么,明明之间和发小也经常相视一笑,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啊?太奇怪了吧?
他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裴陵陷入自己的死胡同里,一个劲的胡思乱想,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自然也不会知道柳凇彼此也正在盯着他看。
好在试卷很快就发下来了,这样的情况也没持续太久,两个人都舍弃了那些别样的情感,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试卷。
说是有一百五十分钟,但裴陵提前半小时就已经做完了,他没有检查的习惯,有些东西越差越错,还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无端的紧张或让感到迷茫。
随便看两眼,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卷面,也不打算提前交卷,正打算趴着睡一觉,就发现后面的那个男生收拾收拾交卷了……
可能是头脑一热,裴陵跟着站起来准备跟着他一起交卷。
结果一不小心动静有些大,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就连柳凇也回头看了一眼。
但也仅一眼就收了目光交了卷子走了出去。
裴陵也没顾上太多,很快地把自己试卷给了监考老师,匆匆地跟了出去。
留了一群在里面懵逼的老师和学生,但更多是觉得紧张,有种无端的压力。
“柳凇学长!”裴陵跟上去,与柳凇并肩走着,“你好,我是裴陵。”
柳凇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竟然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去等裴陵。
“我是你们学校对面的高二学生,和你一样是来参加物理竞赛的,我听说你很厉害,他们都说你是物理天才,我就想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个称呼。”
等裴陵反应过来后顿觉后悔,明明是想交朋友的,结果一不小心变成了威胁、挑衅。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这些天才在心底还是不服气的,外面传得再神乎,没有亲眼见过也都是不相信的。
没有被打败,内心也都是不服气的。
而且以往都是别人相同裴陵交朋友,裴陵还从来没有主动去和别人搭话,也放不下面子去主动和柳凇聊天。
“你有病?”柳凇听到这一堆中二发言,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他斜眼看过去,脚步也加快了不少,可能觉得和这种人讲话浪费时间吧。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和你解释!”
裴陵被这么一骂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自己说话的人。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不想让这个人对自己反感。
柳凇看着这个所谓的“学弟”,这个反应有些可爱,或许是觉得一个正常人听到他这么一个发言,第一反应肯定觉得无趣然后离开,结果这人反而还上来解释。
他觉得颇有些意思,又放慢了脚步去看自己身旁这个赶上的学弟。
学弟的脸上写着慌乱和不知所措。
柳凇想:他的眼睛真的太漂亮了,如同夜空中的繁星,闪烁发光,总觉得他的眼里盛满了整个星空。
少年跟着自己,把他的光芒分给了自己,那一刻他觉得过去那么多的苦楚在这一刻都被治愈了。
明明只是刚见面的人,可为什么自己却有种被万丈光芒救赎之感,总觉得内心那处空了多年的房间被填满。
心中的那些疑惑,此时他未能解答,他将这些一并归给了这个男孩过于耀眼,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柳凇想身旁的男生与自己不同,他觉得他应该生活在万丈光芒下,生活在万千人的追捧之下的天使,而自己只是昏暗街道中渴望走出的臭虫。
“行,你解释。”
柳凇想即使他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但是能照亮一点是一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见面的人产生雨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直到后面才明白。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这个学弟有过依赖感,只不过是因为那束光,让他产生美喜欢的情绪。
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在见到光的那一刻,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个让他看到希望的人。
裴陵听到柳凇这句话人都懵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自己刚刚的发言。
毕竟设想一下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他脾气好的时候可能理都不会理。
脾气不好的时候可能会说同柳凇一样的话,然后再二话不说给人来一拳,来释放一下自己的坏心情。
而这个挑衅的人可能就是一不小心撞枪口上的倒霉鬼,成了他的出气筒。
“不是,那个……就是……算了,你就当我刚刚脑子抽了吧!”
最后裴小少爷放弃了挣扎。
裴陵觉得自己和柳凇的第一句话开始,到上面那句话结束,应该是自己此时发言最糟糕,最语无伦次的一段。
柳凇听到裴陵最后这局有气无力的话,不由地就发出了轻笑:一个那么大声男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他竟然会觉得一个男生可爱?他可能不太正常?
“你别笑,你不可以笑!谁还没有个尴尬、窘迫的时候,你这样嘲笑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裴陵的耳朵被这轻笑染成了粉红,偏偏这位小少爷极要面子,直接化羞愤为恼怒,语气理直气壮。
“嗯。”柳凇这么应着,但是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柳凇脸上没了笑,裴陵也没了脸红这些害羞的表情,周遭的环境,周遭的环境在这一刻也显得异常安静。
“那什么,我听说你学习很厉害,被他们称为天才,所以我平常有问题的话可不可以请教你?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裴陵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打破了这沉默,说话又有些懊恼。
想有谁要联系方式是这么要的?他绝对是最糟糕的那个,对方要是拒绝了那会多尴尬,现在收回来得及吗?
可令裴陵惊讶的是柳凇竟然没有拒绝,这发展有些不对劲。
裴陵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只剩下一片美滋滋。
柳凇停在了一个岔路口:“我要回家,接下来我们应该不顺路。”
裴陵听到这句话有点小失落,这是在干他走,嫌他烦吗?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看见柳凇毫不犹豫地朝一边走去。
在那个路口,两个刚认识的少年分别,没有一句道别的话,甚至一句“下次见”也没有,只是两个少年默默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裴陵回到家中,只见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周围的气氛是一片死寂,直到看见裴陵才稍稍有些转变。
那个男人起身站了起来,朝裴陵露出了一个笑脸。
“小陵回来啦?你爸妈前几天刚去世,我寻思着家里就你一个小孩,也不安全,我和你婶婶就打算搬进来陪你,等你堂弟放学我也派人把他接过来,我们陪着你,也热闹些。”
裴陵很有耐心地站在那里听完这一翻话,许久都没有动作,就在男人觉得自己的计划要成功的时候裴陵忽地笑了一声。
“叔叔,你原来也知道我父母刚去啊!他们才刚离去你们就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鸠占鹊巢,你说他们知道了还有多心寒?”
“是觉得我父母再死前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红利就要来吸他们孩子的血吗?”
“那你们可真是虚伪极致,令人恶心!我觉得您人老了,记忆可能不太好,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我今年十七,不是七岁,明年就成年了。”
“应该也不算小孩,也应该不至于那么打了生活不能自理,就算那样,我还有管家爷爷和保姆阿姨,还真不需要你们。”
“我也不需要热闹,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安静吗?”
“爷爷把公司留给了你们,我的父母专心搞科研,爷爷的财产他们一份也没要,我的父母专心搞科研,爷爷的财产他们一份也没要,全进了你们的口袋。”
“而他们的财产全是这些年积累的,一半拱我长大,一半捐给了基金会,怎么,现在你们看上他们给我留的房子了?我寻思着,难道你们已经穷到连房子都没得住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收留你们。”
男人被裴陵这一段似朝似讽的话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奈何又句句都是事实,他只是气愤的“你……你……”便没了下文。
“怎么?叔叔婶婶我说得不对吗?在我还没有翻脸前我劝你们识趣点,别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裴陵的语气有些锋锐。
“裴陵!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怎么着,你的母亲死的时候把你的教养一起带进了土里吗?”
婶婶最后忍不住被一个小辈驳面子,有些话没有过脑子便说了出来。
而这些话无疑是踩中了裴陵的逆鳞。
“你闭嘴!你配提他们吗?如果长辈是像你一样的话,那我宁愿孤家寡人!”
裴陵的脸上浮现出了怒意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这话结束之后,叔叔与婶婶只是脸上表现出愤怒的样子,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陷入了沉寂。
裴陵过了一会儿就将那满身的怒气收了起来,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怎么?是我说的不明白吗?两位,还不打算走?要我请你们立刻?那场面可就不一定文雅了。"
婶婶听到这句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丈夫制止了,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别墅,裴陵还能够听到两个人那不堪入耳的话语,但也不甚在意。
别墅中少了争吵,却也没有多些快乐,而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围有保姆在旁边看着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却不敢开口。
裴陵坐在了以往最经常坐的位子,平静地注视着屋里的一切。
“小少爷你怎么样?没事吧?那两个混蛋没有欺负你吧?”这一切都在唐管家回到家中而消散。
裴陵看到来人一脸开心,刚刚的忧郁转瞬即逝,脸上还露出了骄傲的表情:“唐爷爷,您回来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啊?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就好,那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咱们和他们不来往也罢,这种亲戚宁愿不要。”
“平常也别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你啊,安安心心学习就好啦!我啊会一直陪着你的!”
唐管家轻轻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以示安慰,甚至语气还故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嗯,我知道的。”裴陵虚心听着,刚刚的锋锐消失的无影无踪。
“行,你今天是不是刚比赛完,考完试就先去上面休息一下。”
“好。”裴陵说完便打了个招呼去了楼上。
裴陵回到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看见上面的那张合作,上面的男人带着浅浅的笑注视着旁边的女人,女人脸上的笑格外明显,柔和地目光看着中间的男生,男生就是直直地看着前方,眉眼弯弯,显得有些乖巧。
这是他初三中考刚结束的时候拍的照片。
他还记得当初拍完照看到成品的时候,裴父还和裴母抱怨说:“你的眼里是只有你儿子了是吧!都不看一看我。”
裴陵听到之后还开玩笑说:“是啊!我妈眼里当然只有我了!”
“好啦,你们两个幼不幼稚?你们我都要。”裴母笑着回答。
“不行!我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两父子在这个时候一场默契。
裴母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今天阿陵考完试,结束人生的一个时期,唐叔去准备点好吃的给庆祝一下,我也来帮你!”
“好勒,夫人!”唐管家看着手上的这张照片嘴角的笑压不下来。
“别,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和儿子来就行,女人怎么能进厨房呢?”裴父拦住了裴母,和裴陵对视一笑,就急匆匆地进了厨房。
“一家人这样真好。”裴母倚靠在厨房门口看里面三个人忙碌。
“以后我们也会经常在一起的,我们也可以尽量多抽些时间来陪陪阿陵。”裴父听到后乐呵呵地补了一句。
“算了吧!两位科研大佬?你们更多要为国贡献,偶尔陪我就好,经常的话就算了。你们不工作祖国未来怎么办?”
“祖国未来靠的可不是我们,靠的是你们这些青少年。”
几个人说完就在那里笑,也没再说写什么。
裴陵想到这些,拿起相框,隔着玻璃去抚摸上面的两个人,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了脸颊,嘴里喃喃道:“明明说好要多抽时间来陪陪我的……大骗子……两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裴陵的声音哭腔很重,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男生趴在桌上,头埋在了手腕里泪水浸湿了脸颊,无声地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天空都已经被染黑。
裴陵从悲伤中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最后目光又回到了照片上,一把将相框倒扣在桌面上,起身进了洗手间冲了把脸。
他略微收拾了自己,让自己看上去你那么失态之后才打开房间,从楼上下来,刚好碰到了唐管家。
“小少爷,你没事吧?饿不饿?我去给你……”
唐管家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裴陵就抢先说:“唐爷爷,我没事,不饿,我去外面走走。”
“这……外面天黑了……”唐管家从小看着裴陵长大,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打心底为他担心。
“唐爷爷,我不是小孩了,你放心吧!”裴陵摆了摆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唐管家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守着这空荡荡的加,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裴陵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可能是夜晚,有可能是时机不对,此时的街道显得空荡荡。
但好在他本来也不是出来找热闹的,而是找一个空旷的时候走走,他知道此时自己状态很糟糕。
曾经父母教导过他,当人生气或是悲伤时不能呆在有限的空间,走着走着那一刻的愤怒与悲伤就会散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走了多久,累了之后便找了一家茶馆,上空布满了星星的装饰物,他找了一个空位静静地坐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空荡荡的世界。
“你好,请问要喝些什么?”一名男子走到他的旁边,手中拿着纸与笔,声音清列,显得有些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