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往事 第17章 第 17 章

（七）“刘德华”归案

经过长时间的打击，晋江辖区内的“两抢”案件几乎销声匿迹了，一年下来不过几十起，重案队都开始研究打击入室盗窃和盗窃鸡鸭了。我们有时间开始做收尾工作，把各个环节漏掉的嫌疑人，在研判一下抓回来，把网上追逃的人员也抓回来。

收尾目标之一是收赃的嫌疑人。之前我们为了打击两抢团伙，通过审讯及分析嫌疑人手机，发现一名湖北籍外号“刘德华”的男子，专门从事销赃，他在磁灶的一个村工业园旁边经营很小的手机店，但是背地里却是大量收购抢夺嫌疑人抢来的手机等“贼赃”，低价收高价出的方式，丛中牟利，几年下来获利颇丰。最初，为了扩大战果，尽量多的打击“两抢”犯罪，我们一直没有抓他，而是通过监控他，确认前来交易的“两抢”嫌疑人，通过这个办法，两年内我们打掉了多个“两抢”犯罪团伙。然后两年过后，已经时过境迁，坏人要么在里面关注，要么早跑了，已经没有犯罪的土壤了，也没有什么人过来销赃了，“刘德华”的生意开始变得惨淡起来，他也萌生了退意。

某日，当我们得知，嫌疑人“刘德华”准备收手不干了，回老家或者可能转移去别的地方，而且最近频繁来回老家。我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可是犯罪关键的一个环节，还有很多案件等着他去最后来完善证据链。隔着网络数据神交了这么久，是时候见个面，露个真身了。我们决定把他收了。那天我们整理完手上的案件，腾出手来，由我们几个来到他经营的手机通讯店。这是去往一个村级工业园区的路边，有大量的自建民房，大都用于出租，得益于工业园区工厂的建立，吸引来大量的劳动力前来，于是各种服务业就蓬勃发展，但是毕竟工业园规模有限，大约只有一二十家大小不一的工厂，而且科技含量不高，随着经济调整，也开始变得不景气，用工日渐减少，所以这里开始有些萧条，“刘德华”经营的店铺在外围一点，是一个两层小楼，一楼店面，二楼住人，门口较宽，可以停放车辆，店门的门头上是蓝色底，带有中国移动通信标示的招牌，几个大大的白色黑体字“华仔通讯”。

店里只有“刘德华”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面，他面容清秀，有些美男子的棱角，收银台横向摆在最后，店里靠墙竖向摆有两个展示柜，一个柜子内有几部样品机，另一个柜子里是多信封装的移动手机号码卡，上面用黑色标号笔写有手机号，展示柜和收银台呈“凹”型，我们直接出示证件，将手铐拿出来，铐在了“刘德华”手上，然后开始搜整个店铺和住宿的房间，找到了一些我们想要的证件，予以扣押。

“刘德华”是湖北阳新人，70年代的，来晋江十几年了，刚开始在工厂务工，后来开始自己经营店铺。本不姓刘，因为名字里有个华字，后来开店的时候取名“华仔”，由人长得很帅，道上的兄弟都叫他为“刘德华”，这就是“刘德华”的由来。

“刘德华”及其不配合审讯工作，我用手机展示已经抓获的并且指认他是收赃人的嫌疑人照片，他才开始松口，只要是有证据的，他才认，最后只认了证据确凿的十余起案件，因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被批捕并移送起诉。

后来他老婆过来领取个人非涉案物品时，聊天的时候，跟我们透露，当时她在老家生孩子，除了一些状况，需要一直在医院治疗观察，所以“刘德华”频繁来回老家，并且准备店铺退了，他老婆跟我们解释，说当时住院需要很多钱，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想要挣钱，要走正道，需要吃苦积累，又想轻松又想钱多的方法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不过得承担法律成本。

二.徒步抢夺

徒步抢夺，是继飞车抢夺和抢劫后，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顽疾。其档次、水平、判罚都比较低的一种犯罪，正因为这些特点，违法的机会成本低，我第一次处理的行政处罚案件就是抢夺。由于成本低，所以此类案件一直未消失匿迹，时不时的就出现一次。此类案件随机型、偶发性高，多发生在夜间，广泛存在于小街小巷内，大多趁着小巷光线暗，道路复杂，容易藏身这些外部特征来实施犯罪行为。作案手段就是事先埋伏在某个小巷的暗处，随机的等来往的路人，一旦落单或者警惕性差，嫌疑人就从黑暗的角落里冒出来，抢夺被害人的财物，然后徒步逃离现场，利用小街小巷光线暗，道路复杂的特点，闪入黑暗中，让人无法快速追上，然后就逃之夭夭。

鞋都镇因为历史原因，有很多这样的没有路灯，很窄很暗的小街小巷，黑灯瞎火的，经常会出现徒步抢夺的案件。由几个常发区域，洋埭村和洋埭李交界的旧村，全都是旧房子，小巷子曲折狭窄，容易藏身，容易跑；洋埭村中兴街，这是一条步行街，东西朝向，沿河而建，东起洋埭村委会，西至七一路口，中兴街全长接近一公里，经常发生案件的区域集中在洋埭菜市场至七一路这一段。因为历史原因，这一路段两边超级多的小巷子，这里人员来往比较多，属于非常复杂的地方，嫌疑人常常藏在小巷子口里面一点的暗处，以夜色黑暗作为掩护，当有行人（主要是针对女性，该条街店铺很多，夜间来往女性居多）从该巷子口经过时，突然冲出来，抢到物品，转身跑回巷子，利用四通八达的巷子，快速逃离现场。一般是抢个包，或者抢个手机，抢个首饰什么的。

还有一个区域就是横坂到下村这一片，横板是跟池店镇交界，容易逃窜，我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下村那一代也多，可能嫌疑人从洋埭过来，离下村比较近吧。相对来说，洋埭村中兴街的案件比较高发，而且在闹市区，影响恶劣，群众反映也很强烈，但是徒步抢夺案件侦破难度其实比抢劫、飞车抢都要难。起初我们打击的方法就是两样，布建耳目线人和技术侦查，但是条件不要，取得的效果都是很差。飞车抢夺案件几乎匿迹的时候，徒步抢夺的是不是的冒出来，闹一闹。我们制定了比较务实的目标：抓获几个嫌疑人，破获一些案件，打击一下，震慑一下这些人。

徒步抢夺不比飞车抢夺，活动范围较小，通过技术手段进行侦查难度大，效果一般。不过刚开始我们还是可以通过这个办法，找到几个嫌疑人，但是随着侦查手段的暴露，抓获嫌疑人越来越难。随着打击的深入，徒步抢夺案件，也在大幅下降，但是时有发生，主要集中在洋埭村及周边，我们在耐心等待嫌疑人露出破绽。

通常情况下，我们采取的行动策略是，打防结合，即持续高压不间断的打击，将嫌疑人关进监狱，另一个方面，则是加强建设社会防控体系，核心是公安机关及其领导管理的群防群治机构和组织，有条件的行政村，几乎都建立了专业的治安巡逻队，作为群防主力。但是，洋埭村社情比较复杂，而洋埭村的治安巡逻队管理较为懒散，在治安防范工作上措施比较呆板，加上队员与社会闲散人员关系较为暧昧，警务工作信息经常性泄露，靠他们防范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洋埭村：因地域的开发而得名，与自然地理有密切关系。《尔雅释诂》日：“洋，多也。”又，“洋为平洋也。”《正韵》日：“埭，以土堰水也。”以土堰筑成埭，埭里平整土为为住居地；垦荒耕地为田畴，一派平洋，地以此名之，称之为 “洋埭”。位于安平市东北部，与晋江地区区隔晋江相望，据清乾隆《泉州府志》载：宋初，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于晋江岸沿海沙涂滩筑堤成埭，其族人迁徙此居住，垦荒耕种，繁衍生息，地因之名，“鞋都”。“洋埭”位于鞋都北面。该志又载：“洋埭之水由四十一都陈三坝而来，下通洛阳江。于围二百二十七丈，深二丈。”

可以查的史料：五代南唐乾德十一年（936年），平海军节使陈洪进派兵筑堤晋江下游南岸尚堤屯田，开三埭，始有洋埭地域。宋代绍兴六年（1136年）邑人李密，李国表向知县洪元英请求间湮浦埭水利工程。建毕设塘司、徒首管理。历史悠久，历代开发的农田，被称为晋东平原，有着万亩良田，不过分属周边六个村。一直以来都是晋江的粮仓，不愁吃穿。改革开放以后，洋埭村不甘人后，敢闯爱拼，办起了大量的工厂企业，经济红火，企业中有多家是上市公司。

当代的洋埭村是鞋都第一大村，人口众多，本籍人口约8000人，外来流动人口长期保持在五万人左右的水平，特点是企业多，登记在册的大小企业超多360家，2012年时，产值就超过7亿元人民币，还有数量众多的配套小作坊工厂，经济基础好，市场发达，人员密集，被称为鞋都北部经济中心。治安特点是，形势复杂，为了管好这个村，派驻的社区片警最多的时候六个人，最少时也有三名社区民警，否则工作做不完。在那十年间，洋埭村一直是鞋都镇案件最多的村，治安环境最复杂，没有之一。长年的治安案件、刑事案件都是最多的，主要是因为人口众多，人口多带来的社会问题也多。洋埭给我留下的记忆非常深刻，我们抓获的嫌疑人中，在洋埭村藏身的也是最多的，简而言之，我们在洋埭村抓人最多。各项不太好的指标，洋埭队都是榜上有名。发案高，治安满意度低是其典型特点。2015年，晋江将鞋都镇派出所拆分为三个派出所，其中新组建的滨江派出所，驻地就位于洋埭村，足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我曾经在洋埭村蹲点，参加出租房旅馆式服务管理试点，尝试使用信息化的手段管理租赁房屋，以此管理流动人员，但是收效甚微，弄了几个月，最后搞不下去。我就撤了，最后去了刑侦。开始了光荣岁月。应该说我对洋埭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至少地理环境还是很熟悉的。

飞车抢夺被打压下去后，我们终于腾出手来，有时间，开始经营调查徒步抢夺案件，重点就放在洋埭村。梳理大量的案件，从中串并嫌疑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嫌疑人终于露出了破绽，

有一名嫌疑人在抢夺完被害人的手机后，使用被害人的手机，被我们细心的民警发现，但是被害人报案称晚20时许，走路时，手机拿在手上，但是被抢，头天晚上接的案件，第二天，民警会继续整理串并，同时会将被害人的手机数据去刷了一下，并挖掘一下，首先就在话单里发现，被害人使用过手机号码，为了证实这个发现，还特意请来被害人，确认使用的手机号，以及具体的作案时间，被害人手机被抢后，当晚没有申请新卡，且被抢手机时间，绝对在手机使用记录之前，而且手机的对方号码是一个陌生号码。确认了这个情况，我们开始扩线，通过对陌生号码手机数据的分析挖掘又经过了多轮的数据分析碰撞，我们艰难的找到了嫌疑人使用的手机号码，通过确认嫌疑人案发时的确在现场，然后对嫌疑人手机号码开展工作，确认他是否有同伙。最后在技术部门的支持下，又找到几名抢夺的嫌疑人。

在我们研究案件的时候，又发生一起徒步抢夺，这次比较特殊，嫌疑人是在白天实施抢夺，时间是傍晚天黑前，可能嫌疑人在现场埋伏，等不及到天黑，就动手了，监控拍下了他作案后逃跑的视频，通过调阅视频监控录像，我们一路跟踪，发现其消失在龙林小学门口旁边的小路上，经过去现场确认，以及周边监控的排查，得出结论大概就住在那一带。

之前掌握的嫌疑人手机，也住在那小学一代，分析那里有个贼窝，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考虑如何抓捕。按照之前在洋埭村抓捕飞车抢夺嫌疑人的经验，他们都藏身在洋埭村本地的租房或者工厂宿舍内，藏身在工厂宿舍，是伪装成其他身份。租房则是没有人管理的那种租房，避免被人发现异常，嫌疑人普遍都有一定反侦察意识。

在龙林小学附近，开展摸排工作后，我们大概判定了区域，其中一个就在路口的租房内。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深入开展工作，而是静等在技术部门的支撑。终于，条件成熟，开始收网行动，跟我们事先预判的不一样，嫌疑人并没有住在一起，不过住的地方相距不远，在实施抓捕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回到梦境的错觉，似乎冥冥中注定我要来，或者说第六感，之前的梦中我就在这里抓捕嫌疑人，多年以来，一直到现在，时常有这种梦境伴随着我。

抓捕行动不太顺利，由于内部建筑结构复杂，加上大部分是自建房屋，还是多次搭建的，需要一层层排查，排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说来也巧，我们下楼准备离开时，在门口遇见一个很眼熟的人，好奇心驱使下，把人拦下来排查，果然是嫌疑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问，原来嫌疑人在对面楼里玩，我直接扑向对面楼里，在一房间，抓获另两位嫌疑人，原来这些人全都认识，平时还交流心得呢。

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抓回来的三个人一进审讯室就怂了。如实供述了各自的犯罪行为。

我们本以为案件会被打压下去，谁曾想，徒步抢夺案如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这次嫌疑人未能留下很多的线索。无奈之下，我们开始了蹲守，那个时候，鞋都中队剩三个组了，我是副中队长带领一个组，三个组的民警，每天安排良民值班民警，着便衣，轮流去现场附近守候，根据被害人描述的嫌疑人特征，在人群中搜索。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只要是值班，没啥事的时候，就带着几名辅警，出现在洋埭村步行街，为什么脚步行街，其实就是河边上一条很窄的路上，无法通行车辆，这条路两旁有很多店铺，售卖各种物品，衣服、饰品等。因为白天也好，晚上也好，来往的人非常多，形成了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其实这种浮华背后，暗藏着罪恶。这条街有很多个过河桥，同样也有很多个小巷口，前面也说了，一到夜间就是黑灯瞎火的，为了能抓获犯罪嫌疑人，我门在嫌疑人可能出现的时间段，就在那条街上来回转悠，最繁华的那段街道，仅有两百米，轮到我这组的时候，我们是轮流去的政策，身为组长我也不例外，轮到我去守候时候，我总是会来回走上几十遍，我几乎记住每一个店铺的招牌，而店铺的人几乎都认识我，基本上我的身份是暴露了，有几条黑灯瞎火的巷子，我们专门走那里过，有时还钻进巷子里，试图碰见埋伏在那里的嫌疑人或者抓个现行。不过事与愿违，每当我们出现时，嫌疑人似乎得到消息，总是不出现，我们一不在，或者撤防，他就出来作案，彼此形成了拉锯战。既然想抓现行不太容易，干脆我们就专为防范，行动方式变成了每天在案发高峰时段，派人去现场，以此来防范案件发生。每天花时间阻止案件发生，但是嫌疑人受不了，之前作案获得的财物，变现后很快就会花光，如果吸毒就更快。我们等待的嫌疑人，肯定会有憋不住的时候，预感很快就会出现。

事情总是有转机，某天不是我值班，但是我们照例是安排人员便衣去蹲守，如果没有派人去，发生了案件，没有抓到人，领导说追责，所以大家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每天照例都是安排人员去的。当晚就一名嫌疑人鬼使神差的出现，抢夺时一头冲进巷子，却直接撞到了守候的民警面前，直接被抓获，并带回审讯，经过高强度审讯，嫌疑人交代了多起在洋埭村步行街抢夺的犯罪事实。现场抓到嫌疑人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当地的徒步抢夺案件，似乎就销声匿迹了。战役取得阶段性胜利。

我们的目光开始转向盗窃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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