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查案是真的很需要天意,比如说突然出现的兰大柱,又比如说在那之后警方这边连着好几天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蹲到,蹲到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又比如说现在又找到了一个似乎跟死者挺熟悉的杂货店老板。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开这杂货店不是为了生活,只是不喜欢坐吃等死,找点事做而已。
老板拿来凳子让他们在柜台前面坐下,并泡好了茶,顺便把一旁的瓜子也拿了过来,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顾北辰和邢添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玩的。
想是这么想,顾北辰非常熟练地拿起瓜子,跟老板边磕边聊
邢添辰也不好一个人当特例,于是也拿加入两人的队伍之中。
老板说:“我能再看看她的照片吗?我还不是很能确认。”
“可以可以,稍等一下。”顾北辰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将死者的照片翻给她看。
老板再三辨认,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将手机还回去:“真的是小兰那姑娘,可惜了,挺好一姑娘,就这样没了……她是怎么没的?”
顾北辰:“抱歉,案子还在查,我们不太方便透露。”
邢添辰:“你能跟我们说说她的事吗?我们想赶快找出凶手。”
老板点点头,慢慢说起自己和死者间的故事。
老板和兰贵娣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那时候这个女孩连二十岁都没到。
她还记得,那天是个大雨天,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老板那时候惦记着家里晾的衣服,就想赶紧关门回家去,就是这时候,兰贵娣从雨中跑过来。
她已经全身湿透了,这周围只有老板这里可以避雨。
老板是一个心善的人,当即就让她到店里面来坐,拿出自己放在店里的毯子让她擦拭身体,并为她煮了热茶。
“姑娘,这样的大雨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跑啊?”
兰贵娣有些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我在找工作。”
老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还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
她的孩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都在学校里面待着呢,找工作什么的,跟他们根本不沾边。
兰贵娣只是微笑,没说什么。
估计是家里困难吧,老板感慨了一番这个世界生存困难。
“这样吧。”老板说“姑娘你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对吧,如何你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先到我这间小店来做一段时间怎么样?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管吃喝。”
兰贵娣眼睛里有些流光闪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在的,她能看得出来,这家店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帮工,老板只是想帮她而已。
人的情感很有趣,有的时候萍水相逢便能让人记一辈子。
兰贵娣到底是没有到这里来工作,也许是找到了别的工作,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老板并不清楚,不过自从那天的初次见面之后,兰贵娣时常会到这家店里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老板的儿女都在其他城市打拼,偶尔自己一个人坐在店里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孤独,兰贵娣的出现无疑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
这样其实也很不错啊,老板需要有陪伴,而兰贵娣也可以有人诉说自己的烦心事。
但是一年后,兰贵突然就不来了,老板心里清楚,兰贵娣只是一个过路人,她没有义务陪伴在自己身边,只不过还是会有些难过。
难过也只是一阵子的事,过后生活还在继续,她还要继续将这家杂货店经营下去,只是有的时候下雨天,她会不自觉地向外看,想看看雨幕里会不会有个女孩朝她的店走来。
“没想到一下子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再次见到她竟然已经……”老板说不出口那个字,所有的话最后只转化为一声叹息。
邢添辰说道:“不管现在怎么样,你们当时给了她温暖,她一定很感激你,你们之间的记忆是美好的。”
老板擦了擦眼角:“谢谢啊。”
邢添辰又问:“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想起来,兰贵娣消失前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或者说在平时的相处里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
老板认真地想了想,还真让她想起一件事来了:“小兰她有的时候是挺奇怪的,大夏天竟然还穿着那么厚的衣服,有的时候又穿得很少……可能是为了遮住伤疤吧。”
顾北辰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伤疤?”
“对啊,伤疤。”老板朝自己的手指了指“就在手臂上,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她穿那么长的衣服估计是为了遮住手上的伤疤,不过有的时候用心些化妆,也还是能把那些疤痕遮起来,所以可以穿少点。”
但是那么多疤痕处理起来应该挺困难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兰贵娣会选择直接穿长袖。
老板次叹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会伤害那么好的姑娘。”
是她们的父亲。
顾北辰和邢添辰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升起这个想法。
至于长短袖,这大概跟化不化妆可能没太大的关系,估计是姐姐和妹妹互换着身份过来,只是她们从来没有跟老板娘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身上有伤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顾北辰见老板似乎一想不到别的什么线索,正打算招呼刑添辰离开,却突然听到老板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她是有点不对劲,然后说了些奇怪的话就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于是顾北辰又坐了回来,紧紧地盯着老板:“能跟我们说说那天发生过的事吗?”
“可以可以,你让我想想。”
老板喝了几口茶才开口:“那天她很不对劲,好像受了什么惊吓。”
平时兰贵娣来见她,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她们之间隐约有一种互相取暖的关系存在,所以不会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展露在对方面前。
只有那一天,兰贵娣脸色有些苍白,老板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就只是扯了扯嘴角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平时总喜欢笑嘻嘻的人脸色差成这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老板正打算详细问问,兰贵娣却主动开口:“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兰贵娣有些期许地看着她:“你知道祁州是什么地方吗?得罪了那里的人会怎么样?”
“祁州?”老板微微皱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兰贵娣看着她没有说话,老板被她看得心都软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祁州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但是那里阴暗的事很多,听说那些人都是涉黑的,不好惹。”
兰贵娣有些被吓到,脸色更差。
老板拍拍她胳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兰贵娣声音有些干涩:“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兰贵娣:“如果你拼命去守护一样东西,把自己的青春和所有都投入进去,结果却发现那样东西根本不值得你去守护,你会怎么做?”
“……”
这个问题老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得看你心里怎么想,值不值得这事也一样,你要是觉得你的付出让你有了收获,那就是值得了。”
半晌,兰贵娣点点头:“我明白了。”
老板没来得及详细问她明白什么,兰贵娣便自己起身离开了杂货店,那就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顾北辰站起身:“我们都了解了,谢谢你的配合。”
“不谢不谢,有空多来坐坐。”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还挺希望多点人能跟自己聊天的。
两位警官肩并肩走出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又扯到祁州那边去了呢,什么都好,只要扯到祁州一切都会变得剪不断,理还乱,在逃罪犯潜入祁州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不明来源的金钱流入祁州,可能就再也查不到它的出处了。
那座城市有独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但是那些规则不适用于欷城。
“不用这么担心。”邢添辰拍拍他的肩膀。“兰贵娣提到祁州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们查的案子不一定跟那边有关系,别太悲观。”
“希望吧。”顾北辰叹了口气“不过我不明白,她们两姐妹逃出来之后为什么还要继续用一个身份生活?这里又没有人认识她们,她们明明可以用一个身份活下去。”
“是认知问题吧。”
“啊?”顾北辰一脑问号,他没听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用一个身份生活,或许很多时候,她们父母都分不清她们谁是谁。”邢添辰解释道“在人前,她们都只有一个名字,久而久之这样的畸形关系维持到十二岁,这个时候的孩子对很多事的认知都已经定形,所以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即便脱离父亲的掌控,她们也没办法将彼此分开,即便她们心里其实是很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很渴望自由。”
说到这里,邢添辰心里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些荒唐,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邢医生?”顾北辰伸手到邢添辰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邢添辰摇摇头,他说:“我们赶紧回去吧,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两年前的监控,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行,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