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枕槐安推开一进家门就要往他身上挂的奚流。气温降得突然,他这两天还穿着夏天穿的单裤,出一趟门冻够呛,换了鞋直奔浴室,关门前还不忘吩咐奚流,“给我找身衣服。”
很有先见之明地,枕槐安锁了门,但某色狼借着送衣服的由头耍流氓的念头明显没这么容易打消,在门口蹲了半个多小时,才蹲到门敞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色狼抓准时机,爪子往门上一扒,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小羊不注意,轻而易举地挤了进去。十月还没供暖,即使是室内也不暖和,他带着一身凉气进去,自己被蒸了一身水汽,也把枕槐安冰得一哆嗦。
“你有病啊!”枕槐安拢了拢身上的浴巾,骂道,骂完又看了眼奚流的手。好,两爪空空,耍流氓就算了,这是耍完还打算让自己冻着吗?
见对方臭着脸瞥着自己双手,奚流也反应过来:一时心急,作案工具忘拿了。
他打着哈哈让枕槐安离门口远一点,自己给他拿衣服。
这几天枕槐安时不时过来,奚流的“极繁”卧室简洁了不少,起码干净的衣服从在四处瘫着变成进衣柜叠着了,不过他手上这件不知道是不是拿的时候抖散了,此时正团成一团。
枕槐安接过来,拿在手里感觉不太对,好像有点过于轻了,但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衣服太薄,顺口抱怨:“你是真盼着我感冒啊,就不能给我找身厚点的……”
衣服抖开,枕槐安拎起来看了看,又看看还赖在一旁堵着门口不走的流氓,气笑了。
色中饿鬼。
枕槐安在内心如是评价。
他压着浴巾,不太方便地把奚流给他准备的衣服往身上比了比,装作不知道对方什么心思般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穿这么大号的衣服了我怎么不知道?裤子呢?诶不对,你怎么还在这?送完衣服了就出去吧。”
奚流站在门口,让浴室里的水汽蒸了会儿,带进来的凉气是散了,就是燥热也被蒸得湿哒哒的,糊在身体里,凝结成一小股慢慢往下腹淌,缠得他难受。
他凑过去扯扯枕槐安裹在身上的浴巾,撒娇般黏黏糊糊地开口:“穿给我看看嘛。”
枕槐安睨他一眼:“就光看看?”
唇角落下一个讨好的吻,随即是鼻尖、耳垂、脖颈。
“好好好。”但凡奚流强硬些,扯掉浴巾往他身上套衣服,他还能顺着闹一闹反抗一下,这样温水煮青蛙般不声不响带着讨好的亲昵,枕槐安最受不了,左右不过十几秒就败下阵来,“我穿,你转过去。”
色中饿鬼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盘秀色,嘴里嘟囔着:“又不是没看过。”
枕槐安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一步退,步步退:“那你总得放开我吧?这样怎么穿?”
“我帮你穿。”奚流说着,一手环在枕槐安腰上,一手剥下潮湿的浴巾。
他动作并不强势,枕槐安想躲随时都能推开他,却只是红着耳尖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拿过被枕槐安攥得皱巴的白衬衫,捏着领口两侧披在肩头,奚流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来,伸手。”
等对方伸好袖子,他微微歪头,脸颊蹭上滴着水的头发,藏在怀里的人从耳尖红到耳垂,像是要滴出血来。饿鬼心念一动,打算换个作料,手指在肩上轻轻一拨,没有扣子的固定,又失去了肩头的支点,布料在重力的拉扯下向下坠,落在及时抬起的臂弯上。
“又干嘛?不是要我穿吗?”腰上的手臂挪开,枕槐安强装镇定背过身去,扯起衬衫系上扣子。
看着混着几丝银白的乌黑长发被撩到胸前,露出半截脖颈和光洁的脊背,一双蝴蝶骨隆起,像是真的要长出翅膀来。看着那一点小痣被薄到有些透明的布料遮盖,下摆堪堪遮到腿根,残余的水珠让布料贴在肌肤上,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奚流咽了咽口水。
“别系了。”他从背后扯开刚刚整理好的领口,像几个月前那样吻上那颗勾得人魂牵梦绕的小痣,绕过身拦腰将枕槐安抱到洗手台上。
台面上的水瞬间将衬衫下摆又打湿了一片,扣子只系了中间的两颗,但被长发压着,只隐隐露出半边带着纹身的锁骨和一小片并不结实的胸膛,奚流单手解开一颗扣子,解第二颗前却抬眼看向枕槐安:“系完了还要解。”
枕槐安单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揽在奚流肩上,俯身落下一吻。
指尖微动,最后一颗扣子弹开,布料只能松松垮垮的挂着,不多时便再次从肩头滑落到臂弯,被打湿、被揉皱。
上午十点,奚流在穿过窗帘缝隙的美好阳光中醒来,也被美好的阳光黏住了上下眼皮,闭着眼伸手往旁边一捞,什么也没捞着,黏合剂失效,眼睁开了。
头上冒着泡迷迷瞪瞪走到门口,眼还没彻底睁开,挠着一脑袋鸡窝靠在门框上,本就没动起来的大脑卡地更死了。
好半天才问一句:“你这吃的什么玩意?”
客厅里既没沙发也没板凳,没个地方坐,枕槐安之前从自己家抱来俩坐垫扔地上,此时正坐在上面,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根削了皮的黄瓜啃。虽说吃的有点过于简单了,但也不至于让人产生疑问——前提是忽略他手指间夹着的啃了一半的牛肉干。
“牛肉干就黄瓜。”枕槐安就当他眼瞎没看清自己拿的什么,伸手把啃了一半的黄瓜和牛肉干递过去,“试试吗?挺好吃的。”
“你这舌头也是神奇。”
奚流晃悠过来眯着眼刚要咬,他又收回来,把手机扔地上,用空出来的手把对方的脸推向卫生间的方向:“不对,你先刷牙去。”
脑子不太清醒的状态下的奚流十分听话,老老实实晃去洗漱,洗完头脑是精神不少,但身体没太精神,打着哈切回来,也没忘了弯腰就着枕槐安的手咬了口黄瓜,只不过还是拒绝了牛肉干这种独特的搭配尝试。
等枕槐安在他咬过的地方再咬上一口,他才把剩下那一小段抢过来塞进自己嘴里,说:“别啃了,我给你弄点正经饭去。”
“唔。”枕槐安拉住他,咽下嘴里貌似不该同时出现的两种食物,“小枫说一会儿给咱俩送饭来,你要饿了随便垫两口吧。”
“压榨童工啊?”奚流调笑道,“进屋吧,坐这怪不舒服的。腿还疼吗?”
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太薄冻着了,晚上枕槐安躺在床上,酸痛感沿着大腿一路蔓延到胯部,疼得不严重,但闹人,翻来覆去地怎么也躺不舒服。尽管放轻了动作,但一个大活人在怀里折腾,本来已经一只脚迈进周公家门槛的奚流也醒了,起来找了个暖水袋,用毛巾裹着给他捂了半宿。
“不疼。”枕槐安没直接说是因为看他昨天睡得晚怕自己吵醒他,好在还有别的现成的理由,“早上费好大劲才钻出来,我在屋里待着,怕某只八爪鱼闻着味又缠上来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像是提醒了奚流自己已经在清醒状态下保持了五分钟人形,差不多该现原形了。他一把扑过去,压得枕槐安一趔趄,嘴里还振振有词:“我男朋友我自己抱抱怎么了。”
枕槐安刚站稳,背上又一沉,奚流整个人趴了上来,他弯着腰,不敢真把他甩下去,也腾不出四肢打他,就剩一张嘴能反抗:“你快把你男朋友压死了!”
“那哪行?”没骨头的八爪鱼得了回应,立马变回人形下来,还顺手勾起一缕长发放在唇边,“压坏根头发我都要心疼的好不好。”
“滚。”枕槐安感觉自己再跟他这么相处几个月,“滚”这个字恐怕就要成为新的口头禅了,“大早上就散德行,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点正事?”
“有啊!”奚流说,“午饭,别让小孩跑了,本人亲手制□□心午餐的诱惑力还不够迷倒你吗?”
“不够。”枕槐安说,说完还不忘补一刀,“小枫比你做饭好吃。”
“啊!”奚流十分夸张的捂住胸口,“我的心好痛,我被你伤到了,要亲亲才能好。亲一下原谅你伤害我,亲两下不疼,亲三下好彻底,还附赠一个来自本人的香吻。”
枕槐安:“别原谅了,疼着吧。”
“啊!好疼好疼好疼!”
捂在胸口的手抓住胸前的布料,屈膝弯腰,演技好得枕槐安想当场给他颁一个奥斯卡影帝。颁奖者刚一低头,影帝瞬间医学奇迹般好了,还飞快地偷了个香吻:“疼着没事,不原谅你可不行。”
枕槐安差不多习惯了他逮着个机会就要啃自己一口,绕过他去拉开窗帘,带着暖意的光洒进来,铺在床上:“下周俩小孩过生日,你来吗?”
“你在我怎么可能不去。”奚流靠着床头坐下,一伸胳膊揽着腰把枕槐安拖进自己怀里“在哪,你店里?”
“我家,”枕槐安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工作日放学之后待在我店里还过什么生日,纯打工了。”
“你再蹭我可就要白日宣淫了。”
彻底把人追到手的奚流的脑子里,大概是没有廉耻这两个字的。
但枕槐安有,不仅有,还能具象化成一个巴掌。
然后奚流开开心心朝着巴掌就迎上去了。
“俩小孩直接改个偏旁,跟你姓得了。”他突然说。
“滚。”
奚流最近很喜欢把枕槐安揽在怀里,下巴一抬搭在他肩上,说话的时枕槐安能感受到肩上一动一动的:“说真的,你什么打算?”
枕槐安装作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反问:“什么什么打算?”
“真当儿子养啊?”奚流说。
“不就在我家住住吗,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枕槐安故意说,“俩小孩比你招人喜欢,还落了个免费的厨子。”
“再招人喜欢也不如我招你喜欢。”奚流讨了个吻,半开玩笑地说,“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怕自己被俩小屁孩抢了对象的爱,不是反对你。”
枕槐安:“这都什么跟什么……”
奚流:“也是,才高二,还一年多快两年呢,不着急。”
“我没打算。我是挺喜欢他俩的,感觉像多了两个弟弟,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能一下掏出几千上万借给别人上学的大好人。而且现在不是有什么助学贷款之类的吗?还是别的?我不太了解,反正轮不到我操心。”枕槐安见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遮遮掩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因为文风……不是因为小枫和他同名,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着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小孩自己暗戳戳玩替身文学。”
“你能不能信任我一点?”奚流撇起嘴,皱了皱鼻子,“我是那种逮着对方前男友挑刺挑个不停的人吗?而且你那也就算个青梅竹马,我可是你初恋!”
“好好好,你是初恋。我摸摸,嘴噘得能挂酱油了吗?”枕槐安依旧看向前方,只是抬手向后,眼皮、鼻梁,顺着向下摸到嘴唇,对方故意顺着他的话撅起嘴,“哈哈!行了,都能挂桶食用油了。”
“为什么不问问我?”奚流说。
枕槐安没听明白:“问你什么?”
奚少爷很不要脸的开口:“我除了这张帅脸以及人格魅力还有对你满满的爱,就称一个有钱的妈了,钱的问题你不问问我能不能帮忙?”
“自恋。”枕槐安对其前半句话给出评价,又说,“这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啊!”无关的“闲杂人等”突然坐直了身子,带得怀里窝着的枕槐安也往前一倾,“又来!什么就没关系?”
“本来就……”
枕槐安被他这突然一嗓子喊得有点懵,刚一张嘴还没说完又被他堵回去:“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跟你有关系就是跟我有关系!”
“其实跟我也……”
“其实什么其实?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奚流再次打断他,按着对方肩膀让他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盯着枕槐安还有些茫然的眼睛问,“你是想让俩小孩一起踏踏实实上完学,还是他俩为了学费生活费发愁甚至辍学也没关系?”
“一起上完学。”枕槐安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躲闪,“你之前不是总和我说,遇到我之前,你反而觉得高三最后那一段时间是最高兴的吗?”
“我和他……”肩上的手指紧了紧,枕槐安抬头,直直望进对方眼里,“因为那一场意外,他的人生戛然而止,我的人生好像也跟着他停了,我几乎耗尽了整个青春,才被你,被孩子们拽出来。”
他勾起唇角,说:“十**岁、二十出头,多好的年纪啊。阻挠他们的不是生死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我不希望他们,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那些狗屎一样的所谓命运,在这样的年纪里,苦恼的不是学业,不是周围妖魔鬼怪一样的同学,不是天天抽风的临时通知,而是有没有可能凑够一份学费,谁让出机会,谁供谁上学,怎么才能凑够学费,整天苦于生计,只能在压抑、愧疚中度过。”
“嗯,我帮。”
肩上的手松开,对面人四仰八叉地半躺半靠在床头,枕槐安保持姿势呆了两秒,张嘴发出了一声:“啊?”
“具体不知道,回头问问我妈去,之前听她提过。不行的话我……”他只是想听听枕槐安对最后的校园生活、对那段他曾经藏着掖着不给别人看的过去是什么态度,达到了目的,奚流自然不再引导着他俩人一块兜圈子,看他这一脸没回过神来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不是,咱俩在这讨论也没用啊,不得看俩小孩啥意思吗?万一人家压根用不着呢?”
如果可以选择,高三也好,大学也好,枕槐安大概是想要普普通通地度过的。可惜没有如果,奚流他愿意付出再多,愿意为枕槐安做再多,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他能做的只有问一问枕槐安:虽然原因不同,但眼前两个和自己亲近的孩子,可能会和自己一样,从十七八岁,到二十几岁,甚至更久,都只能在压抑中度过,你想不想帮他们一把,就当是帮曾经的自己。
尽管枕槐安很可能并不这么想,他就只是想帮一帮这两个和他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孩子。
意外收获是,枕槐安愿意说出“因为意外”,愿意说出那场意外对他的影响,而不是尽可能地闭口不谈,哪怕提起,也是有意无意地说是自己的错。
如今既然能说出来,才是证明他终于接受了那段过往。接受了,才能真正从里面走出来。
“他俩至少从去年开始,衣食住行学杂费用全是自己解决……真用不着倒好,用不着最好。”枕槐安凑过去,微微低头,抬眼看着奚流,问,“能不能先别和他俩说这件事?才高二,还好久呢,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而且我怕他们不自在。”
奚流捧起他的脸:“我的小树啊,我以后天天喊你小祖宗好不好?你就当你是我祖宗,有什么事直接使唤我。能不能别把你的正牌男友搞得好像你金主一样?问就算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干嘛啊?怕我吃了你?”
意外地,枕槐安没怼他,也没顺着他一起胡扯,而是移开了眼神。脸被奚流捧着动不了,要不他估计还想低头。
“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虽然还有很久……”
“嗯?”奚流抬了抬他下巴,板起脸表示对他语气的不满。
“一月初我要去扫墓,给文风,在他生日那天。”枕槐安一口气说完,只是语气仍有些越说越弱。
“这就对了嘛。”奚流放开他,换上在枕槐安面前常有的一脸傻笑,面对面坐着也要牵着手,“要我陪你吗?”
“不用……”笑不过三秒,因为枕槐安顿了一秒,又吐出一个音,“吧?”
“唉!”
他大声叹出一口气,枕槐安立马改口:“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但是你要是想一起去也可以。”
“噗。”奚流忍不住笑出声,把人揽过来,撩开刘海,温热的唇贴上额角的伤疤,一触即离,“你家里那一墙照片我都还没醋呢,你去扫个墓我醋什么?”
说完又自己给自己加注解:“不是说要你把照片摘了啊!也不是说我不吃醋!”
他指尖探入枕槐安半敞的衣领,落在锁骨上,那里是枕槐安的纹身,纹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我没想让你能立刻放下,没想让你忘了他,你就这么一辈子都记着他就好。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算你半个哥哥,你们关系又那么好。我不可能要求你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对其他全人类都不在意。或者说你要是真的就那么突然完全不想着他了,我才要担心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过呢,”奚流收回手,话锋一转,“我也有要求要你答应。”
“什么?”枕槐安问。
奚流:“月底是什么日子?”
“放心吧,”枕槐安一瞬间便明白他想说什么,应道,“忘不了。”
“还有一个。”奚流说,“那棵风信子,根好像开始烂了,要是养不活,你能不能再送我一棵?”
“你养死一个我送你一个。”枕槐安说,“送到你能养活为止,怎么样?”
“不够,我要你送到我连浇花的喷壶都拎不动为止。”
牛肉干就黄瓜真的挺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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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