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每况愈下,精神越来越萎靡,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视力也因神经压迫受了影响。
苗缱不再外出,寸步不离的守着老太太,发现祖母清醒时总是对着窗子发呆,轻声问:“阿婆是不是想回家?”
老太太收回视线,摸索着握住孙儿的手,说自己的眼睛不行了,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晚上更看不清,起夜还要喊醒他搀扶自己,不如回家去,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自由进出。
苗缱搬了张沙发床到老太太的房间,晚上就睡在老太太旁边,他自来觉轻,也不敢睡实,老太太有点动静他就会醒,无需出声唤,他知道进出不便只是托辞,老太太只是想回家。
老人家都讲究落叶归根,弥留之际还在异地他乡心里不踏实,尽管家中不如这里方便,苗缱还是随了祖母的心愿。
老太太坐不得飞机,气压变化会让她更难受,苗缱想租台宽敞的车子,弗伊斯直接开来一辆小房车,把祖孙俩送回了娄城。
苗缱在工作后翻修过老宅,白墙乌瓦的翘角小楼还是很规整的,只是没有供暖,加之空置多日,落了灰的屋舍有些阴冷。
弗伊斯留了几天,帮苗缱收拾了一番,祖孙俩都安顿好了,他才回帝都。
回到家中的老太太心情很好,精神也跟着好了些,弗伊斯离开前老太太还叮嘱了一番,让独自开车回去的弗伊斯慢慢开,累了就休息一下,到了家给他们打个电话。
弗伊斯毕竟年轻,没经历过这种事,还当老太太精神转好是因为回到家中高兴,没意识到那是回光返照。
弗伊斯才回到帝都,还来不及休息一下,娄城就传来了噩耗——老太太走了,似是不舍得孙儿再为她多奔走,连医院都没来得及去,在睡梦里断了呼吸。
尽管左邻右舍可怜祖孙俩,有好心的赶来帮忙,但为逝者梳洗换寿衣这样的事只能由膝下儿孙来做,外人是不会搭手的。
一想到苗缱要承受着丧亲之痛独自操持老太太的身后事,弗伊斯恨不能立即赶过去,怎奈赶上了大学生返校,买不到当天的机票,最快一班车也要明天中午了。
弗伊斯要开车过去,欧文怕他急慌慌的开车出事,把他拦下了,托轩耀帮他弄到两张当天的车票,想亲自陪他跑一趟。
轩耀说轩呈在家,让轩呈陪他去吧。
欧文和宁无吝都觉得不合适,这还没出正月,轩呈和那边非亲非故的,怎么好让人家孩子跟着奔丧?
父子俩从家里出来,正要去车站,轩呈和席天霖就过来了,车子都没熄火,轩呈直接打开车窗喊弗伊斯上车。
欧文:“小席,你送他们去车站?”
席天霖:“嗯,您回去吧。”
欧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嘱咐了一声,便让孩子们去了。
苗家在娄城的一个小镇子里,高铁不直达,下车还要换乘,饶是紧赶慢赶,片刻也没耽搁,两人抵达时也已是隔天早上,老太太已经被送去了当地殡仪馆。
天下着雨,湿冷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钻,苗缱守在灵前,身着黑色丧服,显得越加苍白消瘦。
两人吊唁老太太时,他躬身还礼,弗伊斯都担心他一头栽倒。
弗伊斯走过去,两手将他挽住,只觉他浑身都是冷的,手冻的发僵,眼泪都被冻结了似的,眼睛很红,却淌不出一滴泪。
弗伊斯既难过又心疼,脱下大衣为他披在身上,轻声安慰。
苗缱终于哭了出来,哽咽道:“阿婆走了,我没有亲人了。”
弗伊斯顺势抱住他,用温热的手抚着他的后背:“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尽管前来吊唁的人不多,苗缱还是在灵前守了两天,待到第三天上午,弗伊斯陪着苗缱将老太太送去火化了。
工作人员询问苗缱是否请人捡骨,至亲化作一捧灰白的粉屑和枯骨,对逝者家属已是很大的冲击,还要将头骨腿骨敲碎,装敛进骨灰盒里,一般人承受不住。
苗缱坚持自己捡骨,他能为祖母做的事不多了,这些身后事他不想假手于人,但亲手敲碎至亲的骨头太难过了,苗缱哭的难以自已。
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苗缱听了硬将眼泪强忍了回去,后来弗伊斯才知道工作人员不是在劝慰他,而是他让不要哭,免得逝者走的不安心。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下葬时也没有停歇,半山的陵园被冷雨洗礼着,来送葬的人比来吊唁的人更少,除了弗伊斯和轩呈之外,只有两个代父母来的年轻人。
苗缱跪在墓前,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声音也颤颤的:“阿公,阿婆来和您团聚了,您和爸爸照顾好她。”
弗伊斯撑着伞陪在他身边,已经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苗缱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弗伊斯丢掉雨伞把人捞住了。
强撑着料理完祖母的身后事,苗缱便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昏在了弗伊斯怀里。
醒来时人在医院,手上扎着吊针,弗伊斯趴在病床上睡着了,他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跟着苗缱奔走办理一些手续和事宜,还要留心苗缱的状态,深怕他撑不住。
苗缱不想吵醒他,可轻轻一动弗伊斯就惊醒了,醒来先看了看头上的点滴瓶,跟着去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退烧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苗缱张了张口,只发出一点模糊嘶哑的声音。强卯着的那股气力卸了,悲痛与疲惫生出的心火也便压不住了,炎症和高热让他失了声。
弗伊斯避开输液管,小心的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了些水,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苗缱摇头,推了推弗伊斯,示意他去吃东西。
弗伊斯把病床摇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打开床头的保温桶,盛了一碗粥出来,哄着他说:“多少吃一点,吃了东西才好养病。”
苗缱实在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用通讯器打字,让弗伊斯去吃东西,吃完回去休息一下,不用留在医院。
弗伊斯:“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需要休息的是你。”
苗缱在守灵时受了寒,喉咙和肺部发了炎症,一到晚上就发烧,在医院里住了一周。
弗伊斯让轩呈先回去了,自己留在这边照顾苗缱,直至出院。
丧亲之痛就像一场连绵不断的阴雨,不是一朝一夕能消解的,出院回到家中后,苗缱触景生情更难过,经常望着一处发呆,直到弗伊斯将他抱进怀里拍抚安慰,为他释放安抚信息素,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落泪了。
苗缱顺势靠在弗伊斯怀里,alpha温暖的体温和充盈的安抚信息素让他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脸色不再那般苍白,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昨晚我梦到阿婆了,我好没用,阿婆都走了还要挂念我。”
“别这样想。”弗伊斯将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用怀里的温度暖着他,一边温声宽解,“在长辈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孩子,无论到了什么年纪,事业多么成功,他们都会挂念我们。”
苗缱扬起眼帘看着弗伊斯,眼睫上的泪还没干,眼尾红红的。
“你靠着奖学金和半工半读念完了大学,帝都竞争那么厉害,你靠自己找到了稳定也喜欢工作,每月寄钱给奶奶,还能攒下钱修这么漂亮的房子。”弗伊斯对自卑又要强以至于总是对自己不满意的omega说,“你很厉害,奶奶一直以你为荣,是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是这样吗?”
“当然,别再妄自菲薄了,对自己宽容点。”弗伊斯温柔而笃定的说,“你很厉害,值得奶奶为你骄傲。”
我们小伊也可以是很可靠的alpha[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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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第 4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