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的母亲一上来就这么说自己,安遥本来也挺生气的,但安可的驳斥却让她笑了起来。
哟!这小不点没白疼呀,知道维护自己的小姨了,不过,又认她作妈妈这点还是这么顽固啊。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这种需要给她撑腰的情形下,还是不要纠正她,免得损了她的自尊心,还给别人长了志气,她安遥是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安遥蹲下身,张开双臂道:“小可!”
安可立刻漾开灿烂可爱的笑脸,飞奔到自己小姨怀里,大声嚷道:“妈妈!”一扑到安遥怀里,安可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起来。
安遥把她抱了个满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抚慰道:“小可有什么委屈的同妈妈讲,妈妈会给你出主意的。”
安可摇摇头,只顾紧紧地抱着她哭。
老师确认了安遥的身份,这才道:“小可妈,临近放学自由活动时,小可和小伟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冲突,我们刚刚看了录像,因为是户外操场上的老摄像机,录像没有声音只有画面,画面显示是小可先动手打了小伟,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你知道的,这个时期,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早一点,小可个子又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就把小伟按在地上一顿打……”
“欸!怎么能说被按在地上一顿打,老师你怎么说话的!“小伟妈不服气地打断她。
那老师立刻陪上笑脸:“语误语误,是我表达得不好,是小可比较狠,把小伟给打伤了,把他的手呀、脸呀都抓伤了,小可妈你看。”老师说着,拉过小伟指了下伤口。
安遥仔细去看,脸和手确实都有抓伤,脸上比较轻,只是一道痕,估计过两天就消了。但是手臂上的伤抓得深了点,都见血了,幸好老师已经给他擦了碘伏,稍微处理过止了血。虽然是见血了,但终归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结痂,其实也不算大问题。
“你看!你孩子把我家儿子打成这样,要怎么办?”小伟妈厉声问。
安遥站起身,报以礼貌的笑:“呵呵!要不我赔您医药费?”
“这是医药费的事吗?你家孩子是危险分子,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以后在班里就是个定时炸弹,不行,得换班,不能在我儿子的班上学了。”
安可立刻哭得更大声了,抱着安遥的大腿,边哭边哽咽道:“妈妈,我…我不要,我不要……换班,我的好朋友……都在这个班,我不要……换班。”
安遥刚一听,就恼了,见到小外甥哭得这么伤心,更是不想让步:“这位家长,您就别给这么小的孩子随意贴标签了,危险分子、定时炸弹,这些话怎么能形容小孩呢。小孩子嘛,因为一些小事情小别扭动一下手,也不必太较真吧。”
小伟妈还在气头上,听安遥这么说,更气了:“你意思是我们小题大做?老师你来评评理,是不是她家孩子先打的我儿子,我儿子的伤没几天好不了,而且,他们当时是在户外活动,到处都是病毒细菌,谁知道会不会感染什么东西,网上、新闻上报道这种例子的可多了去了。就算这次侥幸没事,下次呢,下下次呢?”
安遥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你也知道是小题大做啊!就这么点伤竟能扯到感染什么特别的病,新冠病毒都没你厉害啊……”
小可的脾性她是知道的,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一定是小男孩先惹了她,她才忍不住。想到这,安遥又蹲下身来温声问安可:“小可,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打小伟?”
安可似乎觉得终于有人听她诉说了,止住了哭声,扁着小嘴,极委屈道:“他说我没妈妈,又没爸爸,说我是孤儿,我才不是!”
安遥知道了真相,站起身,腰杆都挺直了,道:“老师、这位家长,你们都听到啦,是小伟先出言不逊,小可才打的他,这样的话,小伟自己也是有过错的。”
小伟妈忙问儿子:“小伟,是不是这样?”
小伟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在一众大人的逼问下,看了小可一眼,低下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师问到:“小伟,为什么要这么说小可呢?”
小伟也扁了扁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她总是抢答到老师的问题,得到很多奖品,我不服,有些题我也会的,我就是举手慢而已。”
呀!就为这种小事起了妒忌和报复之心,这小男孩果然欠揍,小可打得好,哈哈!安遥在心里默默地偷笑。
幸好那小伟妈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听了儿子的话,恨铁不成钢地责怪儿子:“你呀!下次举手快点,让老师看到你不就行了,跟女孩子打架,还打不赢,真没出息——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要哭也要回家再哭,丢人!”
她数落了一通,又转向安遥道:“我家儿子虽然说了不好听的话,小孩子嘴上没长毛,都是他们这个年龄的通病了。但动手打伤人的是你家孩子,怎么着都得惩罚惩罚吧。”
安遥道:“您说得在理,所以我们愿意承担合理的补偿费用,您看您带小伟去医院看下伤势,路费、医药费什么的加起来是多少,我转给您,您觉得可以吗?”
小伟妈沉吟片刻,道:“也行吧。还有,你家孩子得保证以后不能再打我儿子,否则下次我可不轻饶了。”
安遥觉得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便同安可道:“小可,虽然小伟也有不对,但是你先动手也很不应该,我们以后都不打架,更不要欺负小伟,好不好?”
安可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打他了。”
这事总算是温和地摆平了。
安遥接上安可回家,虽然车程只有十分钟,但灯位多,又遇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只能跟着车流缓慢行走。
安可在打人事件中态度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没有受到严厉的苛责,之前的委屈和伤心一扫而空,一上车那小嘴就开始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妈妈,你是真的搬回家里住了吗?是同小可一起睡吗?”
“小可,虽然你长得有点像我,但我是你小姨啦,是你妈妈的妹妹,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不能将小姨叫成了妈妈了。”安遥谆谆教导道。
安可却没她那么好商量,像个小大人般说服她:“你不是说我亲妈妈去了天堂,把我留下来给你照顾吗,那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妈妈,就能叫妈妈了。而且,你的爸爸妈妈刚好也是我的外公外婆,你不是我妈妈谁是我妈妈呢。”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她还没有结婚就有个5岁的孩子就挺匪夷所思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未婚生子了呢。
唉!算了,怎么能为了这种小事跟一个5岁的小孩理论呢。况且,她在姐姐临终时答应照顾好小可的。
安遥有点分心,没注意到前面灯位已转红,前面的车估计也是分神了,一个急刹车,堪堪在红灯亮起时停住了。安遥自然是跟着急刹车,她是及时刹住了,可“砰”的一声撞击声,加上车身被推着往前摇了摇。她立刻意识到,紧跟在后面的车没有刹住,撞上了她的。
等她下车时,后车的司机已经在勘察两车相撞的位置了。安遥的车后保险杠被撞凹进去了一块,两车还紧贴着,后车伤势如何未可知。
那后车司机显然是个老手,先发制人地发着牢骚:“你怎么开车的!突然急刹车让别人撞上,是想讹钱吧!”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对着相撞的位置拍照,又走到不远处拍了几个远景。
安遥自知急刹车是理亏,但不急刹车她就撞上了前车,而后车跟得太近也是个问题,不然也不会撞上她。
她据理力争道:“灯位都变红了,你本来就要减慢车速,你要是减慢了也不至于撞上我。”
说话间,后车的后窗被摇下,一个俊雅斯文的男人皱着眉转头望了出来。
那司机是个男的,见安遥这种相持的态度,又没有其他人撑场,更嚣张了:“车技差就车技差,还怪别人没减速,路就是被你们这些开得慢的女司机给赌死的!”
这话说得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安遥也恼了,更不相让了:“个体不能代表全员,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并不能代表所有女同胞,发生事故就只是我们俩,不要扯上别人,也请不要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女性。”
那司机正要驳斥她,那摇下后座车窗的男人开了口:“师傅,只是小事故,拍了照将车停路边再处理吧,后面赌了很长车龙了。”
争论的两人齐齐看了眼后面,果然如他所说。
安遥二话不说,把车开前一点转个弯停到了旁边的小道上,那司机只好跟着她停了过去。
那车后座的男人下了车,瞄了眼两车的损伤处,走到安遥跟前道:“损伤也不算大,你评估下维修费多少,我直接付给你。”
他个子很高,戴着金丝眼镜,身着整套商务西装,从剪裁和材质来看,价值不菲,看来不是普通的打工人。而且,他看起来与司机并不认识,应该只是乘客。
安遥粗略分析了一下他的身份,认为他是无关人员,便道:“撞我的是他,要赔付也是他,不需要你来担责。”
那陌生男子似乎听到很好笑的话,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不用我担责的人。不过,确实是我的责任大一点,是我催着师傅开快点的,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太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安遥心想:“这人倒是挺客气,解释得这么清楚。”
司机见乘客主动揽责,自然是由他去,只要不是自己付钱,他才不管呢。
那男子见安遥不出声,又道:“我赶时间呢,我们私了比较快,你开个价。”
安遥有点认死理,不愿接受他的赔偿,道:“你不是肇事者,不应该你来赔,就算你钱多也不对。”
那司机不乐意了:“欸!你这死脑筋,有人愿意赔你不就得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要不就报警处理,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清清楚楚地录了你急刹车,还不一定判我全责呢。”
那俊雅的男子确实是一脸疲态,也许是不想与她多纠缠,道:“5000够不够?你微信多少?我加你。”
司机一听,自以为公道,咋呼道:“她那车维修保险杠不用那么多,最多1000,你别花冤枉钱。”
那确实也是,她就一辆小别克,还开了好几年了,维修几百就完事。
安遥被迫接受他的赔偿,只好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道:“可以直接用收款码,不用加微信的。800就好。”
那男子微微一笑,扫了她的收款码,付了款,转身看到她车后座钻出头来安静看戏的安可,又回身问她:“你女儿?你结婚了?”
安遥随他目光看了看安可,礼貌一笑道:“算是吧。”
一个偶遇的陌生人,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吧。
那男子朝她点点头,随后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