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负归赶紧让开,几乎是扑倒在南星旁边恳求,“你救救他,别让他死,我求你了……”
南星检查了一番,触及到那人胸口已经结冰的血液时,手指有一瞬的颤抖。
冷刃,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一刀即便不伤在要害,也救不活。
刀刃入体的一瞬间,夹杂着寒气的内力立即入侵了四经八脉,以极其霸道的内力强行摧毁人的心脉,导致人立即死亡。
南星起身对叶负归鞠了一躬,“抱歉。”
叶负归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公子不好了,堂主去世的消息不知为何传了出去,有道堂外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还有内厂的人,都非要来吊唁!”
叶负归面色苍白地撑起身子,“怎么会……”
南星也奇怪,怎么会这么快,人刚刚落气,消息就传出去了,就好像那些江湖中人就在门外等着这个消息一样。
这很蹊跷,一定是有人事先散播了消息。
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没想明白,一旁的赵谓之忽然一把抓住他,“我们离开,你不能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一个青衣男子忽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他笑着歪歪头,数九寒天里摇着一把扇子,身边还跟了一个瓷白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呦,真死了,传言不虚啊。”
说罢他把目光转向南星,“这位是?”
好在南星出门时戴了斗笠,不至于被直接认出。赵谓之将他挡在身后,“你又是谁?”
那人呵呵一笑,“善堂,左云朗。”
医毒世家的善堂?
说罢他拍拍身边小女孩儿的脑袋,“来,打个招呼。”
女孩儿面无表情地走到赵谓之面前,一歪头,冲他身后的南星笑了笑,脆生生的语气说:“你好呀,小皇子。”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随着他身后而来的几位阁主堂主一听小皇子,都好奇地打量起那个戴斗笠的孩子。
叶负归还想着让他离开,但是门外的人拦不住了,那人江湖人士一涌而进,瞬间填满了有道堂的外院。
来者都是各个门派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叶胡桉身死,叶负归作为一个小辈,更不能得罪。
许多人是冲着叶胡桉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徐川来的。
这位第一杀手成为梨花宫宫主后,就很少再亲自出面杀人了,由于一直戴着面具,无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一直格外神秘。
好不容易能见到冷刃,他们自然都要看看。
因此,叶胡桉的尸体就成了观赏景点一般的东西。
忽然,有人发现了端倪。在叶胡桉的书桌上放了一张纸,上面用血红的字清晰地写明了他生前的罪行。
叶负归仅是扫了一眼,便瞬间脸色惨白。
第一位来的左云朗拿了血书欣赏一番,便递给了一旁的小女孩儿,“真有趣,小令,念给大家听一听。”
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却没有丝毫情感,犹如一个机器。但她所念出来的东西却令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二十年前,大周还没有被宦官完全统治,大将军方枫手中握有十万兵符,仅仅十万人,却守得了沧州城一方百姓的平安。
他不畏强权,守护疆土,固执地否决一切大兴寺庙,谋害忠臣的挑唆。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下伤到他守护的百姓。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二十年前忽然传出了与西域人勾结的罪名,内厂派出大批人马围剿,使方枫在内的十万余人,全都死在了万骨山上。
叶胡桉是方枫的副将,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叶胡桉当年因为嫉妒方枫得民心,受爱戴,与内厂勾结,趁方枫受伤,日复一日往方枫碗里下药,使他神志不清,最后将其引入万骨山的小道。
是他亲手将方枫和十余万将士送入了黄泉。
现在,他却以正直善良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堂主。更讽刺的是,他还收养了方枫唯一的女儿方之时,得了个大仁大义的好名声。
方之时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封认罪书。
她当即呆愣在了原地。
叶胡桉杀了谁?方枫?
所以,她叫了十几年的义父,是他的杀父仇人?
方之时不相信。
她一怒之下长戟出手,“铮”地插进了女孩儿脚下,“空口白牙,委托人是谁,证据呢!!?”
长戟几乎擦到鞋边,但女孩儿眼睛都没眨一下。方之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发现确实是叶胡桉的笔记。
现场一片哗然,赵谓之拉住南星,低声提醒道:“趁现在,我们离开。”
结果一拉之下,没拉动。
他心急地想要提醒南星现在的情况,但是却发现这小孩儿的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人群中的一个人。
那人戴着半边脸金丝面具,站得十分靠后。
因为离的太远,赵谓之不能确定,但从身形来看,确实很像十四。
“他竟敢……”回来二字还没说完,那人竟然拨开人群,朝他们过来。
赵谓之一时紧张,赶紧挡住南星。但没一会儿,南星推开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向他们过来的人。
那是十四,却又不是十四。
那人虽然换了深色的金丝勾边的衣服,也收起了身上的散漫,仅仅站着就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但他的眼睛,那双漆黑深邃的,如同浓笔的水墨勾勒一般的眼睛却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围的人逐渐开始注意到这个带面具的男子,等到那人走到离他们三步远的距离时,大半人的目光已经在他们身上了。
南星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那人忽然转过头,看向方之时。
他轻笑一声,不急不缓的声音穿过所有人的耳朵,“证据和委托人都只有一个,安隽。”
方之时愣住了。
安隽……
她记得这个名字。
那年她5岁,父亲说,军营里来了个新人,年纪有点小,他不想收。但那个小少年特别固执,每日每日往军营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家人都没了,无处可去。
父亲心疼他,就收进了营里。
之后,每次父亲回家都领着那个比她高一头的小男孩儿,和他们一起吃饭,玩耍,母亲还给他做衣服。
男孩儿说他叫安隽,9岁的年纪,却比一般孩子都要懂事。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你看,隽哥哥又在练武了,你要不要跟他比试比试?
她总是不愿意,“等我比他长的高了,肯定把他打趴下!”
安隽……
二十年后再听到这个名字,她觉得恍如隔世。
方之时还在发愣,但周围的江湖人士都意识到了什么,所有人的注意都移到了那个带面具的男人身上。
他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梨花宫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这次任务是那位宫主亲自动的手,哪里轮得到别人来爆委托人的身份?
除非,他就是梨花宫宫主本人——徐川。
“你是、徐川?!”有人问。
叶负归也猛然抬头,“是你杀了我爹,为什么!!?”
可是站着的人一点也没把周围的质问放在眼里,反而是转头看向旁边那位一直盯着他的小孩儿,语气淡然地问:“恨我?”
南星握紧了手,听着周围人愤怒的质问,心里乱成了一片。
徐川以为南星会生气,但没想到那小孩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他,“快走,你不该出现。”
周围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江湖中人都想领略一下这无人不可杀的天下第一刀,可他们又畏惧,因为在场没有一个能看出这人的境界。更何况这人是杀手,杀手不讲江湖规矩,杀手只杀人,不切磋。
徐川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良久,还是后退一步,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个黑色的只有掌心大小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
周围想要动手的人看见这个牌子,都吸了一口冷气,谁也不敢动心思了。
徐川拿着令牌,递给了南星。
单薄的令牌悬在两人之间,南星还没有接,赵谓之就拽过他,一把拍开了那人递来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赵谓之嘴唇都在发抖。
谁都知道收到梨花宫的令牌是什么下场,这个人,为什么要递给南星?
令牌落在地上,发出又闷又脆的声音。南星这才意识到,这人想杀他。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你……”
“抱歉,这是任务。”对面的人声音冰冷,好像没有一点感情,和他认识的十四不一样。
说着,徐川竟然亲自弯腰将令牌捡了起来,缓缓地系在南星腰间。
南星任由他这么做,一动也没动。
倒是赵谓之疯了似的,竟然立即拔出了刀对准徐川,“你不准动他,我不管你是徐川还是十四,要杀他,就先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