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四方记 第22章 水祸

贺长风将人往怀里一带，心口处后怕地剧烈跳动起来，还好他来得及时，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更用力地抓住眼前的人。

凤歌微微吃痛，四周全是人，她不得不整个人贴在贺长风胸前，勉强抬起头看见他神色严峻，让他放手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贺长风已经稍稍放松了手劲，他几乎是贴着凤歌的耳朵说道：“我们走。”

凤歌觉得，贺长风好像对这个寻鹤山庄的地形地势极为了解一般，明明是个高低错落，回环曲折的地方，在他眼里却好像全无障碍，他带着她三两下轻松地甩开了人群，往藏书楼的方向而去。

苍亦歌此时已在藏书楼顶层等候，凤歌见他神色凝重地俯视着底下愈发汹涌的洪水，忍不住也低头望去，只见无数房屋在水流的冲击下垮塌，随处可见断裂的木头、树枝等物在水中浮沉起落，甚至似乎还能看见有人在水中挣扎求救，但下一瞬就会随着一个浪头或漩涡消失不见，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短暂的幻象。

凤歌忍不住轻微地发起抖来，声音也染上了哭腔：“王兄，对不起，我……我可能是闯祸了……”

“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何事？”苍亦歌见状不对，将护卫稍稍遣散到一旁，只留下贺长风待在近侧。

凤歌便将遇见胜遇一事说了：“如果不是我的话，那只鸟也许不会逃走，也许就不会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了。”

“你确定，那是传闻中的胜遇？”苍亦歌问。

“状如翟而赤，其音如鹿，见则其国大水，”凤歌回忆起典籍中的记载，“想必没错。”

“殿下，”贺长风道，“倘若真是胜遇引发的水灾，那么胜遇不死，这里的水灾便不会停，为今之计，必须找到它，杀之。”

“此事尚无定论，你不可独自轻举妄动。”苍亦歌阻止道，“先把风长鹤找来问问，寻鹤山庄是他的地方，为何会有胜遇？此等异兽总该不会是突然出现。”

苍亦歌太了解自己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侍读，知道他是想孤身一人，循着洪水的方向前去寻找这只可能引发了参城水灾的胜遇，以解救此间百姓。然而此事太过凶险，他不能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先放任他独自涉险。

安抚完了贺长风，苍亦歌又安慰自己妹妹：“凤歌，你也无需太过自责，此事并非全是你一人的过错，罪魁祸首为何，还得等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定论。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此事缘由，而是想办法救助百姓。”

苍亦歌把自己的护卫都派出去救人了，顺便寻找风长鹤的踪迹，他们都是玄岐门出身，身手比平常人好得多。

天色渐渐暗了，藏书楼内聚集了不少幸存的人，大水淹没了底层，但所幸渐渐停止了上涨。

直到后半夜，苍亦歌派出去的护卫才回来，回报说未曾找到寻鹤山庄的少庄主风长鹤。

“找不到？”苍亦歌意外道，“那山庄的那几个护卫呢？按理说他们的身手也比寻常人好，难道没有逃出来？”

“启禀殿下，山庄四大护卫和管家，都不见踪迹。”

贺长风站在一旁，没说什么，凤歌无意间转头，却看见他好像叹了一口气。

后半夜，其他人都被贺长风打发去休息了，他坚持独自守夜：“殿下，大家都累了，让他们去休息，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几天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时，肆虐的风雨终于停了。泛滥的河水也渐渐退去，四周显露出一片狼藉的面目，原本风景秀美的寻鹤山庄已经面目全非，河水带来的泥沙沾染得到处都是，不少房屋都被水淹了，倾颓的房梁和木柱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接下去几天，苍亦歌召来参城城主，一同主持水灾过后的救治和清理事宜，那些未能来得及逃生而被大水淹没的人的尸首，也陆陆续续被收集起来，停放在临时的义庄内。

这天入夜，苍亦歌好不容易暂时腾出手来，正在城主府的书房里写书信，准备向苍泓说明参城水灾的情况，让朝廷尽快安排赈灾事宜。

书房门未曾关，听见敲门声时，苍亦歌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来。”

贺长风神色匆忙地进了门，手中捏着一封书信：“殿下，鬼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发生了水灾，如今百姓死伤惨重，情况危急。”

“什么？”苍亦歌笔下一歪，墨迹染黑了一片。

“看样子真有可能是胜遇所引发的水灾，它一定是离开了参城，去了鬼城，所以这边的大水刚退，鬼城就发生了水灾。”贺长风神色凝重道，“殿下，请准许臣前往鬼城，救助百姓，诛杀胜遇！”

“你一人前往？这……”苍亦歌一时有些犹豫，眼下参城还是一片乱局，他必须留在这里坐镇，然而鬼城的危局也不能坐视不理。按理说，贺长风的确是眼下最适合前往鬼城主持大局之人，但他心中总有些说不清楚的隐忧，担心贺长风此行独自前往鬼城，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贺长风却十分坚决：“殿下，鬼城是鬼水河的源头所在之处，倘若真是胜遇引发水灾，那眼下的情况必定更加危急，除我之外没有更适合前往鬼城的人选了。请您准许！”

苍亦歌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带秋淼一同前往，她虽然是个姑娘，但却是玄岐门的高徒，无论是救助百姓还是诛杀妖邪，都能帮得上你。”

然而贺长风却坚决拒绝：“不可，殿下，她是您的护卫之首，如今四下一片乱局，您身边的护卫决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长风万死难辞其咎！”

“你……”苍亦歌说不过他，最终只能允准他孤身一人前往鬼城。

临行前，贺长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苍亦歌问。

贺长风犹豫了片刻，语气斟酌道：“殿下，还有一事。风长鹤……找到了。但是他已经……”

苍亦歌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贺长风快速补充道：“人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已经泡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在义庄里，和其他遇难的百姓放在一起。殿下若是想去看看，就趁着这两天尽快去吧。无人来领的尸首，城主府那边会尽快安排焚毁，毕竟眼下天气还暖，水灾过后的人和动物尸首若是不及时处理，容易引发时疫。”

“臣告退。”贺长风说完，低头匆匆行礼道，神色复杂地掩上门，退了出去。